《偏把红线乱牵》好个霜天

9、枳生淮南方成桔——淮南有嘉木

　　他来到狮子乐的第一天就出事了。

　　就在报到回家的路上，他和千岁经过街头网球场，正好看到几个学长模样的人抢了几个小学生的场地。那几个小孩倒在场上，脸上看得到瘀伤。

　　“请，问，哪位实力最强，学，长？”

　　“请跟我打一场，学，长。”

　　“如果输掉了，请把人家的场地还了，把人家脸上的伤治了，学，长。”

　　几个大孩子打量了他一眼：“初一新生吗？够狂的啊，输了别哭啊！”——书包和校服明显是新领到的，一看就是新生。

　　他面无表情地扔下书包脱掉校服外套，干净利落地和学长打成了6：6。就在抢七进行到5：4的时候，学长一个发球直接砸在他的膝盖上。

　　“唉哟，怎么这么不小心啊？痛不痛啊？可别哭啊~”

　　他仍然不说话不带表情，冲到网前单脚起跳，一个Jack knife直接把下一个球回扣向学长的膝盖。

　　他的见义勇为就这样不了了之，却正是因为这场比赛，他被路过的狮子乐男网教练直接收入了正选。

　　“以后这孩子会成为我们的王牌的！”去部里报到的时候，教练亲自这样介绍他。

　　他就这样跟着狮子乐赢下了一场又一场比赛，从单打三到单打二再到雷打不动的单打一，这个一年生给了大家无数的惊喜，所有跟网球稍有关系的媒体都以报道他的训练和比赛为荣。

　　他就这样带着狮子乐一直冲进了九州赛区准决赛，前两名获得全国大赛的入场券。

　　就在准决赛前夕，他练成了威力超强的扣球。为了检验自己的成果，他在一场练习赛中把球扣向了朋友的眼睛——他一直以自己的眼力为荣，眼睛是他保护得最好的区域，如果能突破这样的保护，那么这个招数才算成功。

　　他成功了，却搭上了朋友的眼睛。狮子乐中学的第二王牌，就这样被迫离开了网球场。对不起，就让我为你拿回一个冠军作为补偿吧。

　　2：2，狮子乐的命运就掌握在了他的手里。

　　橘走到场边，打量着自己的对手——应该是对方的部长了吧，和之前所有的对手都不同，这位学长只是站在那里就有一种王者之气散发出来。

　　果然是相由心生，对方打起球来也跟之前的人都不同，技术完美，没有死角，战术卓绝。抢七局的比分上升到40：40，橘的心里开始急躁。奇怪的是，开学第一天那几个霸道学长突然出现在他眼前。——好吧，为了能去全国大赛，我什么都要试一试。

　　下一个球，几拍之后便被橘狠狠地扣在对方的膝盖上。可是看着对面的学长倒在场上喊弃权时的表情，他突然觉得自己赢得并不快乐，甚至反而比那位学长更痛苦。

　　教练走过来，却终于什么都没说，只给了他一张全国大赛特训的日程表。

　　第二天他突然接到一封没有署名的加急信，里面只有两句话：你不是橘！我记忆里的橘不是这样的人！他是为了变强拼命努力的人，他会不辞辛苦地去夺取胜利，但绝不会用恶劣的手段！

　　只有两句话的信他却看了足有半小时，眉头越锁越紧，终于收好信，敲开教练的门：

　　“教练，全国大赛，请让我停赛。我做大家的陪练。”

　　那年的全国大赛他们止步于第一轮淘汰赛。原因也许是他的缺阵，也许是在比赛开始前遇到准决赛对手时，对方那足以烧死人的愤怒眼神。而且就那场比赛还没结束的时候，狮子乐的经理从广播里听到一条消息：橘桔平因恶意伤人，被市网联强制停赛一年。

　　橘桔平办退部手续的同时，也办了退学手续。

　　走出狮子乐校门的时候，他不禁暗暗地嘲笑自己，为了赢下一场比赛，输掉了人格，输掉了网球生涯。

　　一大群记者瞬间围住他问这问那，他只回了一句：“别问了，我没有资格再打网球。”

　　这时门卫递给他一封信，仍然只有两句话：你的努力不可以白费！丢掉过去的自己，明天就是新的一天！

　　——和上次那封骂他的信是一样的笔迹。

　　他收好信，分开人群，静静地离开。

　　第二天，他又收到那个笔迹的信：一时糊涂不是一生！既然喜欢，就不可以放弃！

　　第三天：懂得反省说明你不会再错！这样的挫折正是对勇气的挑战！

　　第四天：敢于为自己的错误负责，说明你在成长，成长得比从前更完美！狮子乐的王牌会成为网球界的王牌，不可以就这样扼杀自己的天分！

　　第五天：因为一个错误就消失，只能说明你怯懦！狮子乐的王牌不该是懦夫！

　　第N天：你的错不只是你一个人会犯，如果你就此放弃，如果未来的某一天你见到和你一样会犯错的人，你要怎么去教育他？

　　橘盯着最后一封信看了好久好久，然后走进父母房间：“爸，妈，我跟着你们去外地上学。”

　　他到东京的第一件事，就是把一头长长的金发染回了黑色，并剪成了利落的寸头。

　　丢掉过去的自己，明天就是新的一天。

　　他的新生活甚至比从前更加丰富，又遇到了一群欺负年轻人的学长，他又没有忍住打抱不平的冲动，却没有再采用过激的手段。——只是这次过激的手段用在了教练身上。

　　呵呵，这算是成长了吗。他在年轻人的七嘴八舌中，突然想起了几个月前那些接连不断的信。

　　在不动峰的日子真的是先苦后甜然后顺风顺水，甚至击败了传说中的冰帝学园。

　　他不知道，在冰帝赛之后，在他劝观月重新来过之后，有一道目光开始追随他。

　　果然是你，你果然没有因为那件事而放弃。重新来过，做全新的自己，这种话说着容易，可是谁想得到你居然可以改变到这种程度，不只是外貌，还有气质，连我都差点认不出你。不愧是我曾经的偶像。——那道追随他的目光中，充满感慨。

　　那道目光追随着他们一路杀进了全国大赛，远远的跟着橘走进八进四的赛场。

　　橘面对着那个让他无法不愧疚的人，却爽朗地一笑。

　　终于又在球场上见到你了，你的右眼似乎保住了，但从你的动作上就看得出，那只眼睛的视力已大不如前。橘用自己的右眼迎向千岁的扣球——就让我用这样的方式来赎罪吧，我对你的罪，我对那位学长的罪，还有，我对那些信的主人的罪。

　　输了呢。害得球队不能晋级了，大家，真对不起，我又冲动了。为了赎当年的罪，我居然连对战手冢的梦想都忘却了。

　　橘走出球场，迎接他的仍然是热情的欢呼声。

　　“桔平，你对我的眼睛还真是够温柔的啊，在小看我吗？你给我等着，等我把眼睛彻底养好的。”千岁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有点嚣张的语气里却透着藏不住的感动。

　　意料之中。橘平静地笑了笑，在学弟的簇拥下走向出场通道。

　　一个身影挡在通道尽头——是个不认识的人啊，皮肤黑黑头发长长，表情坚定地盯着橘。那个表情……怎么觉得这么熟悉？

　　橘的脚步下意识地停在那个男生面前。

　　“是你吗？”

　　“是。”

　　没头没脑的对话之后，两个人的脸上都绽开了舒心的笑容。

　　“我没有放弃，我成长了，也赎过罪了。谢谢你。”

　　“我也没有放弃，现在你仍然是我的偶像，但是我会争取和你一决胜负的机会。希望你记住这个未来的对手，圣鲁道夫网球部现任部长，三年生赤泽吉朗。”

　　“好，赛场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