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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现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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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地被掘开后没过多久又被填平,并重新铺上了新草,仿佛一切如初,只有散落在周边的土坷垃能证明刚才发生的一切。
宋钰蹲在几座坟茔之间,右手轻轻抚平了草上的突起,心中默念了一声,“走好。”
起身的时候他感到一阵天旋地转,好在旁边的葛大娘及时拉了一把。
“小钰啊,人死不能复生,你要好好的,宋老生前最记挂的便是你了……”
对这安慰性质的言语,宋钰只能用那惨白的面容笑了笑,表示自己没事。在外人看来在,他这个样子因为亲人的离世悲痛欲绝,而实际上是讥笑命运的嘲弄。
不久前还受人尊重的长者,死后却连一个公墓的位置都没有,只能葬在人家的族墓。不起堆、不竖碑,大队五百、每家一百,才换来了这块处于四座坟茔之间、不到二尺见方的栖身之地。
毕竟,没有了红色字眼,这不过就是一个资本家罢了。想到这些,真正的资本家宋钰,觉得呼吸都开始不顺畅了。
一周前,他还在开庆功宴,只多喝了两杯,醒来就到了长辈口中所说的激荡年代,一九七零年。
没有看小说,也没有看年代剧,睡了一觉就换了个时空,宋钰属实弄不清这个穿越的原理到底是什么。勉强能算作关联的,就是他和原主当天都在过生日,公历的七月十五,也不是民间传说的七月半。
还没有等人缓口气,劲爆的消息一个接一个。
亲爹把外公一家举报了,登报脱离关系了,外公被游街了,姨妈离婚了,舅舅被下放了,外公去世了……
原本还心存侥幸,想着多睡几觉就能回去的宋钰,在得知最后一个消息之后,彻底放弃。
那边的头七已过,自己估计化成了灰,还回个蛋!
面对一堆的烂摊子,宋钰只能强行打起精神,先把老人家的后事给办了。而现在,也到了应该做出抉择的时候。
他官面上的身份不受影响,属于进步家庭的一份子,京都市第二钢铁厂生产副厂长刘建安的长子。但私下里,他作为大资本家宋致远的外孙,这个关系可不是凭一份声明就能说得清的。
目前的处境相当尴尬!
宋钰不由得在心底记了刘建安这个王八蛋一笔,做人居然比自己还无耻。
一个农家小子,处心积虑娶到了娇小姐,靠着岳家的人脉上位,彻底立足京都。在原配早产去世以后,与初恋再婚,又生下了一儿一女,这不是典型的人生赢家剧本吗?
就这居然还不满足,在岳家告诫自己要谨言慎行的时候,他来了个大动作,直接把岳家给整垮了,为自己谋了个大厂副厂长的位子。
人才!
宋钰把事情串在一起之后就发现,这里面是有问题的。就凭刘建安那个智商,在有强大的人脉之下,混了二十多年还是个造纸厂厂长就足够说明这里面的异常。
他有这个心,却没这个能力。
但不管事情是怎么样的,局面都对宋钰很不利,尤其是在有不明威胁的时候。他不知道远处那两人是谁派来的,但能从医院跟到这里,就足以让人警惕。
“三子,那个病少爷好像发现我们了!”
“发现就发现呗我们又没干什么,来这里玩不行啊?”
“可我们为什么要盯着他啊,人家宋老头孙子不少,就是有好东西怎么也轮不着外孙啊,这还是个随时会咽气的。哎我说,好像宋家就是被病少爷他爹给举报的吧?”
“行啊老二,你都会想事了。管那么多干嘛,有人给钱我们就干呗,盯这么个人又不费劲多轻松啊,还是双份的钱。”
“双份?三子,你咋没说啊?”
“这有什么好说的,不就和戏里唱的那样嘛,亲爹后妈在嫡少爷的母亲家败落以后,就可劲欺负呗!不过我都有点同情这个病少爷了,有人放话说要是能搞得他咽气的话,可以多拿三百!”
“打住,三子!这事我们可不能干,伤天害理损阴德的,我以后还想生儿子。”
“行行行不说了,你先盯好,我眯一阵,这天真要热死人。”
宋钰看那两人大咧咧地,丝毫不隐藏自己的行迹,也没精力去管。默默站了一会,他捡起一根树枝默默插到草地上,可惜力有不逮,树枝只是浅浅戳破了地表随时都像要倒下。
一边的男人张了张嘴想阻止,却被自己媳妇葛大娘扯了一把,收拾东西去了。
“愿你们祖孙在地下安好!”宋钰最后给了一句祝福,返身走向牛车。
回程的路上很安静,除了赶车大爷的鞭子声,没有人说话。
这次来帮忙安葬的总共有五人,除了葛大娘夫妇外还有两个年轻男人,一个车把式,他们时不时地偷偷看着宋钰,表情欲言又止。
宋钰知道他们心中所想,并没有搭理,等快进城的时候,才让大爷把车停了下来。
“这是……咳咳……说好的报酬,你们快走吧,被人看见了不好!”
说一句话咳两声,这是宋钰感觉最无力的情况,胎里带来的毛病,估计这辈子都好不了。
他从内兜里掏出钱来,给每人递过去一张蓝绿色的纸币。
“小钰,这也太多……”葛大娘被其他人看得说不下去,脸色涨红。
宋钰笑了笑,说道:“葛大娘,这是应该的,你们也担了风险……咳……我外公这年岁按老规矩那是喜丧,你们来给老爷子送行肯定要拿喜钱的。”
“哎!”
几人听他这么说,忙不迭地把钱收好心里很是高兴,半天的时间就赚了十块,哪有这样的好事。至于风险,他们根本没放在心上,人都死了还要怎么着?
给完钱,宋钰说自己要回医院就让他们先走。
这回就连葛大娘都没有说什么,说了声保重后就和其他人一起重新驾车走了。虽然不怕,但能免去麻烦还是好的,毕竟他们只想安安稳稳过自己的日子。
等看不到牛车的踪迹后,宋钰装作不经意地扫过那两个一直跟着的黑影,心中陡然一沉。自己都这个样子了,对方还不打算放过吗?
他碎步向前,慢慢朝着城里前进。但这身子确实太差,三步一喘五步一咳的,天都要黑了,才将将走到一个公园门口,距离医院还有十来里路。
见身体支撑不下去,宋钰就近找了个偏僻的地方,靠在一块大石头上席地而坐,眼睛望着湖面发呆。
看着看着,他心里有种跳下去算了的冲动,一了百了。
这身子简直像个漏风的风箱,吸进去的空气还没过喉管就感觉少了一半,做什么都力不从心实在是太憋屈了。感受过正常的身体状态,再去忍受这么一个残破的躯体,简直要疯。
他脑海中渐渐有了一个想法,既然能穿越,是不是真有轮回和来世呢,如果自己死了是不是相当于重启?
就在这个念头越来越强烈的时候,宋钰猛然回神,接着剧烈地咳嗽起来。他感到一阵后怕,不知道为什么会突然想到去死,这不符合自己的一贯作风。
宋钰很清楚自己的性情,做事很少会情绪化,在远没有达到绝境的地步,不可能会选择轻生。
作为一个资本家,‘在不确定是不是真有来世,就算有是否一定比现在要好’的时候,不应该贸然去赌一个未知,这很不明智。退一步来说,即便真有来世,把这辈子过完再去才符合利润最大化原则。
之前,冥冥之中好像有个声音,一直引导自己跨入湖中。难道是因为这具身体太糟糕了,从而产生了幻觉吗?
反思完自己的矫情心理,宋钰稍稍挪动了个位置,迎风让脑子冷静下来,莫名感觉有些不对劲。
当前的局面,并不是不可以破,死盾或者以新的身份在别的地方苟活都可以,关键是要离开京都这个是非之地。
在没有身份证的年代,出门必须得有介绍信,还要准备足够的钱和票,这些不算很难,最头疼的是户籍和身份问题。
怎么搞呢?
户籍在国际形势不好的时候是很敏感的,一个不小心就会被当成他国的坏分子,那时怎么死的都不知道,绝对不能乱来。
宋钰想了很久,实在不行就只能下乡了!
他目前对这个年代只是有个大致的了解,多数还是来自于网络,但是知道下乡分两种,插队和农场。
插队就是为人熟知的去生产队当知青,和社员们一起干活、一起分红,靠工分养活自己。
去农场则有点给国家打工种地的意思,是拿工资的,条件比插队要好,不担心吃喝。但拿了工资就要承担相应的义务,因为本就属于工人一类,之后的知青招工、上学、政策回城都没有份,想离开比较难。
以目前的情况来看,插队明显比插场要好,有足够的自由。而且插场是要政审的,以自己这个尴尬的成分,估计够呛!
理清了思路以后,宋钰准备离开。在他站起身后,发现左前方有一名女子正缓缓走向湖中,摆明了一副想要寻死的样子。
看到这个情况他头皮一麻,这特么是个妖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