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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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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北风呼啸,刚过丰收庆典,雅里的饭店酒馆就已经早早的在门口挂上了挡风的毛毡垫,隔绝来自北地深处的寒风。
“这见鬼的天气!”
外出拉货的汉格掀开了垫子,寒风和着他的抱怨声一起涌进了酒馆,在接触到温暖的室内空气时齐齐打了个哆嗦,把汉格眉毛上的残雪震得扑簌簌往下掉。
他把一捆用麦绳捆住的冰芥放在了桌上,才回头摘下自己被雪润湿了一片的帽子,脱下火狼皮的大衣抖了抖,才坐了下去。
酒馆的女主人爱丽丝给他端了一杯略带些温度的黑麦酒,醇厚的矮人烈酒很快让汉格没被胡须覆盖的上半张脸恢复了血色。
“老詹姆家种的冰芥倒得差不多了,忙活一下午也只能挑出这些还算能用的。”
桌上的冰芥只有十来根,无论如何也不会超过二十磅,而老詹姆至少种了有十亩的冰芥。
爱丽丝叹了口气。
冰芥算是半个魔植,天然的能够吸附冰属性的魔力形成屏障抵抗低温。如果连冰芥都是如此,那其他的普通植物基本上不可能还能有所收获了。
“我给了他十八个银索比,比平时稍微多一点。只是……”
“你做得对。”
爱丽丝俯下身,用手捧住了汉格的脸颊,凑上去轻轻吻了一下,让他不能再继续说下去。
他们都知道,仅仅是几个银索比根本不能挽回老詹姆十亩地的损失,仅仅只是让自己良心过得去而已,更何况詹姆种的可不只有十亩的冰芥,其他的作物应该是颗粒无收了。
“厨房还有一些牛骨汤,我给你端一点过来。”
不想在继续这个沉重的话题,爱丽丝转身走向了厨房,熬了足足三个小时,还加了多种香料的火纹牛骨汤是她的拿手好菜,暖呼呼的热汤下肚几乎能让人忘掉所有烦恼。
在她即将离开大堂的时候,汉格小声地说了一句什么,却被门口骤然掀开的垫子淹没在了呼呼的风声中。
“老板,来一杯蔗根水,还要一份蜜汁火纹牛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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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冷的风雪天不光让顾客失去了出门的勇气,也同样打消了店家营业的积极性。
灰葛酒馆是今天兰泽在雅里找到的唯一一家还开着的酒馆。
而在这之前,他已经连续赶了两天的路,说是饥寒交迫都算轻了。
“出门在外才觉得会做饭是一件多么重要的事情,就算在雪地里找到了窝在洞里的兔子,烤出来的也是半边焦半边生,还总带着去不掉的骚味和腥气。”爱丽丝特制的火纹牛排柔软而多汁,一口下去就让兰泽的脸上泛起了满足的红晕。
他大约十六七岁,有着蜜糖色的眼睛和深棕色的长卷发,青年俊朗的轮廓已经开始显现出来了。但在他笑起来的时候,脸颊两侧一遍一个的酒窝给他添上几分稚气,却又像是一个小小的少年了。
“确实是这样,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也当过一阵子的冒险者,不过没你跑得这么远。”
汉格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就算浓密的胡须已经在尽力遮掩的,那里还依旧能隐约看出一道伤疤,从下颚到脖颈。那是他做冒险者的年月留下的印记。
汉格自己不太在意,但他知道如果大大方方的暴露在外,爱丽丝看到了会偷偷地在房间里抹眼泪。
“出门在外,吃不饱饭的时候肯定是有的,总归有想不到的地方,意料之外的突发事件。”
“没错,七天的任务时限,我已经准备了十天的干粮,却没想到在穿过冰雾森林的时候和风狼打了一架,干粮全撒地上了。之后就只能沿途打猎,但又不是每天都能找到猎物,做饭又是一个技术活。”
说到这,兰泽是一把心酸一把泪,新鲜出炉的法师学徒面对这种魔武双修的魔兽时一点优势都没有,反而因为魔力的截流更容易被风狼发现。如果不是祖传的空间天赋,兰泽估计自己大概率是要留下那头狼的领地做魔植的花肥。
“你这小身板,能和风狼打一架?真看不出来。”汉格吃惊地看着他,他喉咙上的伤疤就是风魔狼给他留下的,仅仅是一道擦边的风刃,就差点要了他的命。无论怎么看,面前这个比自己薄了一半的小伙子也不像是能和风狼对砍的样子。
“其实也不算是打架吧,主要是它单方面在打我,我只是跑得比较快一点,再加上我遇到的风狼应该是刚进食过,跑得也不是很快。”
兰泽擦了一把头上的细汗,松了松紧紧绷在脖子上的衣领。
“那你可真的是非常幸运啊,如果是饿了很久的风魔狼,就算是三级的武者也不一定能跑得过。我以前当冒险者的时候,团长是三级初阶的剑士,哪怕是他带着我们去猎一匹风狼也差点就留在黑水滩了,如果不是黑水滩的……啊,抱歉,利兹,我说不会再提了。”
汉格龇牙咧嘴地挤出一个讨好的笑容,爱丽丝这才松开了掐在他腰部的手,余怒未息地瞪了他一眼后,走到楼上去整理房间。
“让你看笑话了,不过利兹也是在担心我,”在目送老婆走上二楼以后,汉格又把头转了回来,他对着兰泽不自觉弯起的嘴角解释道。
“利兹平时是一个很温柔的人,只有在我说以前和团长一起去猎狼那件事才会生气。当时她还怀着孕,我却差点死在黑水滩,丢下她和孩子走了,她生气时应该的。”
汉格摸了摸脖子上的伤疤,回想起当时的后怕。
“不过从那以后我就退出冒险团,洗手不干了,当年的老伙计死的死,伤的伤,就连团长,他可是三级的剑士,也在一次委托里瘸了腿。我一个一级的剑士,居然能全须全尾的活到现在,都是托了利兹的福”
“如果不是利兹她当时舍了命的救我,我早就不知道埋在哪里了。她不仅仅是我的妻子,是我孩子的母亲,也是我的恩人,我的贵人,是我这辈子都不可能…….”
“都是老头子了,在这里发什么疯。”
爱丽丝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从楼上下来,给了汉格一个爆栗,打断了他肆无忌惮向小年轻发狗粮的恶劣行为。不过从她打爆栗时高高举起轻轻放下的举动以及红通通的耳尖来看,两夫妻不愧是一家人。
———
二楼的客房已经收拾好了,爱丽丝是来带吃完饭的兰泽去房间安顿的。
她在床上铺了厚厚的长脚兔毛毯,又垫了一层火纹牛皮垫,垫里的火元素缓缓散逸温暖了整张床铺。
“我和汉格就住在对面从左往右数的第一间,”爱丽丝站在门口轻声细语地对兰泽说道,“这些客房还是以前汉格的朋友常来的时候布置的,现在虽然重新整理过了,也铺上了干净的垫子垫子和毯子,但到底是好些年没用过了。如果有什么问题的话,直接过来敲门就可以了。床上的垫子是…….”
她说得很细很碎,但兰泽听得很认真。
直到她轻轻的脚步声停下,对面的房门发出了轻微的锁门声,兰泽才静静地关上了房门。
他把自己摔进了厚厚的毛毯里,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这是他离开父母的第三个月零七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