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番外一 除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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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
又是一年除夕。
前尘已去，眼前是朴素的新生。
生生死死，上穷碧落下黄泉后，蒋溪只想归隐山林，却又莫名其妙地卷进了匡扶社稷、为国为民的侠客行中，跌跌宕宕、波波壮壮三年后，终于在江南小镇与小胡迭安定了下来。
于闹市中，开了一间小酒馆。
所谓大隐于市，入红尘而不惑于藩篱。
无他，因为小胡迭喜欢热闹。
只要他喜欢的，他都会去做，为了他，上天入地，无所不能。
白青偶尔也会神出鬼没地来看这二位便宜断袖师兄，他们“举案齐眉”的样子，总是让白青长针眼。
他时常跟姚童唏嘘感叹：“这两个人前尘拧巴成一团乱麻，只有极致的生死才能理顺这二人，这不是孽缘么！”
“你没看到大师兄那一脸怂样，做什么事儿都要看看小蝴蝶的眼色，活脱脱一个小媳妇的样子！”
“要我说，天生奇缘还要属咱俩，年少一见倾心，后而……”
“你快去把小儿子的尿布洗了吧，然后去买些年货，成天东家长西家短的，都快成长舌妇了。”
有时姚童被他叨的烦，干脆给他安排点活干。有时候她也觉得神奇，白青明明是一个妖，怎么比凡人还世俗，还明白，还……八卦。
想来是白青生来有慧根，而自己有福缘。
他们够幸运，很幸福。
她爱他，爱她的此生，哪怕凡人寿命有限，终有跟他天人永别的一天 ，但当下的每一天，都不枉此生。
活的通透，是种天赋。
先天不足，后天作死的蒋溪奋起直追，用力过猛。
他几乎成了“浆糊”，天天粘着胡迭。
二人的小酒馆上下两层，上层有四个房间，分别是蒋溪和胡迭的卧房，一间归唐慕可，一间留给黑龙，还有一间供偶尔烂醉不起的客人留宿。
小酒馆很佛系随性，卖的都是二人亲自酿的各色酒，每天卖哪种酒、开不开门全看天意，阴天下雨、刮风打雷，都不是适合开门的好天气，每每这种时候，蒋溪最是开心。
他就像条尾巴一样，紧紧地“长”在了胡迭身后，走到哪跟到哪，搂着胡迭的细腰，黏糊地朝人家脖子里吹风。
“我要去茅房，你放开我”，胡迭翻白眼。
“不，我跟你一起去！”蒋溪把头摇得像拨浪鼓。
“你不嫌有味道啊？”胡迭去掰钳在他腰上的那双铁手。
“什么味道啊？”蒋溪装傻充楞，硬是一个公主抱，将胡迭送到了茅房门口。
“小蝴蝶，慢慢来，奴家等你哦。”蒋溪矫揉造作扭扭捏捏，含情脉脉地看着蹲在茅厕里的胡迭。
真是物极必反，这人简直了。胡迭无语凝噎。
更无语的是每年除夕都从不缺席不请自来的段星。
这位嚣张跋扈无法无天的小王爷，总是在除夕，给蒋溪气势汹汹地填一年的堵。
今年依旧如此，王府里带来的厨子手脚麻利、业务精炼，一桌年夜饭很快准备完毕，段星将游山玩水和皇宫淘来的好玩意一一给胡迭展示，上好的高丽人参、西域蜜瓜、暹罗翡翠等等等。
所有他觉得好的，都要送给小蝴蝶。
蒋溪恨得牙痒痒，他除了一腔真心和一副“完美”的躯体之外，暂时无法给胡迭更多。
段星坐在八仙桌前悠闲地磕着瓜子，滔滔不绝地给胡迭讲着沿路的见闻，时不时拿眼神斜乜蒋溪几眼，挑衅似地抬一抬眉。
“哎，说你呢，瓜子皮都掉地上了，也不说收拾收拾。”段星歪着嘴腐笑，朝蒋溪招手。
“蒋老板，大过年的，收拾收拾呀，像什么话。”
胡迭一脸无辜地装作听不见，任由段星胡闹。
“失而复得”的“蒋老板”早已经学会了夹着尾巴做人，灰溜溜地麻利地收拾完又给段星指使去做它活儿了。
“你呀你呀！”胡迭笑着看着段星。
“我呀我！”段星哈哈大笑。
“什么时候跟我走呀哥哥，我带你去看碧蓝的大海、漫天的星辰、广袤的沙漠、层峦叠嶂的密林、一望无际的草原，世间万物，皆是你我，那些未知和自由才是我们真正的归属。”段星握着胡迭的手，情深意切。
段星不再有少年态的邪魅和稚嫩，沐风栉雨使他广阔和包容，逐渐有了几分硬朗之气。
胡迭微笑：“我现在挺好的，二人三餐四季，看着来往羁旅客讲着各自的故事，满足又踏实。”
他给自己斟了一杯酒，是他自己酿的松子酒。带着草木的清香，一点也不花哨。
“这么多年，我才咂么出几分做人的滋味。”
段星嗤之以鼻：“也就妖觉得当人好，人才最可怕。”
“我知道你说的对。”胡迭将自己喝过的酒杯推给段星。
“可是”
“人生这么长，太明白了就会痛苦不是吗？”
他轻轻地在桌面上一抚，瓜子壳变幻排列成两个字。
“大抵”。
段星沉默不语，胡迭用过的杯子上印有他的唇痕，他转动杯子，将自己的唇印在唇痕上，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大抵”。
大抵都是爱而不得，大抵都是不遂人愿，大抵都是为人所伤。
爆竹声中辞旧岁，窗外烟花绚烂，蒋溪跑老跑去忙东忙西，喧闹中的寂静，他的内心很满足。
少年鲜衣怒马直至流落天涯，死而复生，浪迹凡尘。
他此刻终于明白黑龙那句话：“红尘乃鄙人手上的一盏酥。”
能踏实握住的，就是最好的。
唐慕可和黑龙云游四海，今年除夕赶不回来，于是年夜饭只有蒋溪、胡迭、段星及王府里来的厨子四个人一起过。
厨子是个胖胖的普通中年人，世界只有自己的一亩三分地，知道屋里的二位公子来路不凡，再加上忌惮自家主子的威势，死活不肯上桌吃饭。
“这怎么行！大过年的！”胡迭坚持。
段星笑了笑：“随他去吧。”
“他不过是一介凡人，凡人都有规矩，都畏惧。”
“大家都会吃不好。”
“哼，你每年在，我也吃不好，也不见你不来。”蒋溪哼道。
“你又能怎样？”段星死猪不怕开水烫。
“你咬我啊？”
蒋溪骂不过，只能化愤怒为食欲大快朵颐。而后饭饱思□□，在段星第二日离去后，青天白日的就拉胡迭回房睡觉。
“你轻点，属狗的啊？”胡迭嗔怒。
“对，属狗，汪汪！”
万家鞭炮声中，声声贺岁中，每个吻，每一下，都是经年的热爱和不悔。
在空气中缠绵，盘旋，上升，向着太阳的方向。
海风徐徐，阳光耀眼，唐慕可在洒金绵软的沙滩上亲手打造了一个小舟，喊黑龙过来帮忙。
“无聊，我御风不就得了，我可是龙啊，还用乘舟？”黑龙感觉受到了侮辱。
“让你干什么就干什么好了，哪那么多废话。”唐慕可眼都不抬，不容置疑。
黑龙：“哦，好的。”
小舟缓缓在广袤无际的碧海上使出，在山水中，描绘着独一无二的风景，那是专属于他们二人的轨迹和天地。
于汪洋，于山川，于天地之间，随心自在。
江南的小酒馆，海洋上的小舟，琴瑟和鸣之家，皆汇聚成一个个朴素而平凡的点，在除夕这个特别的日子里，串成耀眼的链，倒影在山川之巅的眼眸中。
“红尘万丈大抵如是吧。”伏默看着熟人，看着生人，看着山川，看着人间。
有伤害，有痛苦，有悔恨，有苦尽甘来。
予光阴以峥嵘，哪怕不能惊鸿破空。
岁穷月尽，挨年近晚，新年可期。
作者有话说
第76章 番外一 除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