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调剂者》垃圾收容所

6、第 6 章

　　第五章
　　桃伯冷峻地看着面前这棵从未展示出灵智而现在不停地扑簌簌的树，心中凄凉，这东西在自家宅院里竟未被自己发现，自己是如何无能！
　　手里的桃花轻轻地落在了桌上，辰无灾笑对桃伯：“是啊，桃伯家这树上的花可是无与伦比啊，才情色香兼备，可就是胆子小了一点，不经吓。”
　　单向隔音阵忘记撤，已经缩小包裹住桃花，桃伯根本听不见桃花震天动地的嚎哭；辰无灾不知桃伯从未知晓这桃花的存在，还以为自己欺负了他家桃花将桃伯惹恼。
　　两人沉默一瞬，却相互笑开了。
　　桃伯提着微笑的脸招呼辰无灾坐下吃馅饼。辰无灾含着笑意坐下，不得安宁地在桃花丝毫不见停歇的嚎哭中咬下第一口馅饼。
　　辰无灾忍无可忍地回头，发现隔音阵未撤，就好心撤掉隔音阵，回过头来心平气和地品尝这香脆松软的馅饼。想到若是外头那只幼鹿来了，闻着这夹杂着花香的馅饼，铁定是想多吃几个的。
　　突然外放的哭嚎将桃伯吓了一跳，嚼碎的馅饼末从鼻腔里喷出来。他赶忙结阵拂去，不大好意思地瞅一眼吃馅饼吃得正香的辰无灾，就将注意力完全放在那棵树上。
　　没想到还是个会出声的。
　　桃伯见它一直嚎一直嚎，嚎得自己心里发毛头脑发晕。
　　阳春的声音从远处传来：“桃伯！里头做什么了！”阳春听到那哭声就心惊胆战连滚带爬地从结界往里边赶，搞得歪歪斜斜步履蹒跚。
　　桃酒化成婴儿时就是这个声！哭得震天响。
　　听不见回应，阳春着了一万个急地绕到后院，看到那棵树，凭直觉盯准那朵桃花，止不住惊诧：“桃伯，这……”
　　“阳春哇呜呜呜呜”那朵桃花哭得更为悲惨，连着地上的泉水也不住地冒泡。
　　阳春在莫名其妙与惊讶之际也流下泪来，呜咽不止，仿佛被那朵桃花的悲伤感染一样。
　　就连桃伯也忍不住眼眶泛红，他故作平静地喝止树枝上的那朵桃花：“小儿哭啼！嗨呀，莫哭莫哭！”
　　辰无灾回头一瞪眼，嘴角下压，黑白分明的眼睛毫无感情地面向树枝上的那朵桃花，企图以威胁来制止它的哭声。
　　哭嚎暂停了一个呼吸的时间，继而是更加伤心的哭喊：“呜哇啊哇哇哇！”
　　“行了行了，好好说话。”辰无灾右手出水将那朵桃花从树枝上接下来，放在石桌上靠着另一朵确实是没有灵智的颜色已经暗淡的桃花。
　　“阳春春！我终于能和你讲话了哇！你叫我桃子，你叫一声！”
　　“桃子……”
　　“诶！”桃子离开了树枝好像不能移动，只能挥动花瓣表示兴奋。
　　阳春自觉伸出树枝触碰桃子的花托，一阵酥痒后，桃子身旁的树枝凸出一个小包，拉长，和桃子相触，竟然和桃子连在一起。这样，桃子看起来同她以前的桃花没什么区别。
　　桃子成了阳春唯一的花。
　　阳春全身上下有一股酸痒感，浑身不得劲，恨不得能把所有树枝都拉长乱甩止痒，可是有桃子那么小小的一朵花在树枝上，她只能疯狂将树根往地下延伸，以解麻痒。
　　“阳春春嘤嘤嘤你终于能听到我讲话了，那么久了，看着你自己有形体，看着你被夺取力量，我只能看着你不能如愿化形，看你伤心，呜呜，这次桃酒没有了你好伤心啊啊啊！我也超级难过但不能安慰你呜哇！”
　　阳春树干的轻绷带着一丝尴尬和恼羞，赶忙压着声音对桃子说：“可别，我和桃伯是一体的，不分什么我啊他的。”
　　坐观事态变化的辰无灾端坐着置身事外地吃馅饼，似乎听不到听不出也听不懂阳春和桃伯的罅隙不和。
　　桃子的花瓣摇曳起来，他带着哭腔撒娇：“阳春春……”
　　“行了，啊。”辰无灾实在受不了桃子粗犷的声音，像藤蔓似的扭几个弯快要勒紧了脖子。
　　“神龙。”桃子畏畏缩缩地称呼一声，又出现最开始的颤抖，连着石桌旁的那棵树也跟着抖索树枝来。
　　神龙的力量无边，谁敢放肆谁就要灭亡。
　　阳春面对她刚刚还咒骂过得人，竟激不起半点的愤懑怨怒，只是平静得厉害。
　　辰无灾使阵清洁手部，做好认真倾听的姿势，向桃子说：“你把你知道的讲出来，好像不止我一个人好奇这浑水里到底有些什么东西。”
　　阳春和桃伯同时按捺不住将注意力转到桃子上，就算他俩利益有冲突，但更多的是长时间和睦相处留下来的共同诉求。
　　桃子讲述属于他的记忆。
　　这个世界，调剂者掌控一切。圣女则传达或执行调剂者的命令。
　　桃子是在植株上盛开的第一朵花，力量却弱得和最后迟迟盛开的几朵花有得一拼。他从来以旁观者的姿态来观看调剂者和圣女与神龙和其他花朵，不参与他们的恩恩怨怨。偶然间发现自己的平化泉并不能阻绝自己的意识，于是，他看到了很多事中人看不到的东西。
　　调剂者出于某种目的，以能够倾覆天地的力量在荒原上降下茫茫林海。之后的事，正如树奴流传到森林里的故事一样，神龙与王子分开，神龙反反复复地遗忘，神龙的父亲不动用自己强大的力量而执拗地要让神龙自己去救王子。
　　调剂者就是调剂者，神龙父亲这个名称似乎只是为了让他的存在显得真切尊贵。调剂者只有在催促神龙西行的时候对神龙抱有强烈的责任感，其他时间不是消失就是造物。
　　调剂者出入的那间白色的小房子伫立在森林的平化泉的旁边，所有生灵好似感知不到它的存在，他却能听到白房子里整日整夜的嘁嘁哐哐的钝响，各式各样的植物一株两株一棵两棵源源不断地从白房子里出来，堆到白房子的外围，由圣女往外搬送到森林的各个角落，于是森林越加复杂，渐显真实。
　　森林里的生灵也会偶然在熟悉的地方发现一株从未见过的植物，而后欢呼圣女所诵读的他们所坚信的故事将要有一个完美的结果，他们过不了多久就能够在占据无疆荒地的森林里长存。
　　久而久之，每当一朵花被祭祀后，圣女就会清空白房子周遭的植物，那些突然涌现的植物会安抚生灵越来越焦躁且质疑的心。
　　每一次的祭祀，都是安抚与信心的重铸。他们会看到，出现在祭祀台上的那一朵花，会悄悄地绽放在森林的一个角落，然后在生灵的不注意间大片地盛开。他们亲自见证了许多生灵从花瓣上落下，自成一族。
　　桃子说：“最早的生灵，他们抱着对这个世界的怀疑不断地探究世界，但是，调剂者是不会让他们知道任何事情，更不要说流传下来。”
　　辰无灾接住他的话：“你呢？为什么……”
　　桃子的语气愈加恭敬：“调剂者没有发现我，或者说，就算他已经发现有我这么一个另类存在，他也不会对我做什么，因为我最为无能，我不会做出任何异常的事情。”
　　桃子在辰无灾的要求下讲到了检查点，他酝酿一番，从森林降下后开始。
　　生灵应该是一存在就到了他们该处于的位置。
　　桃子想了想，补充说：“神龙，其实关于我存在之前的事情，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会知道。森林落成的时候，他们就出现在特定的位置，做特定的事情，甚至相互之间有特定的关系。他们应该都是调剂者创造的身体及赋予的思想。”
　　辰无灾半阖双眼沉思，一会才看向他示意继续。
　　至于检查点，则是在森林降下后的及短时间内建立起来的，因为生灵在很短时间内就开始了对森林的探索，发现向北是走不尽的树木遮挡的土地，向东是，向南也是，所以他们踏出森林，走向西部荒地。
　　有生灵携带回一种颗粒，森林立即遭到颗粒的席卷。所过之处，草木枯萎。虽说生灵没事，但调剂者对植物极其宝贵，于是直接设阵封住东西交接处，每隔一段距离豁一个口，设立一个水族控制的检查点，防止生灵们再次把不好的东西给带进来了。
　　辰无灾问：“为什么不直接阻止生灵去西部？”
　　阳春开口：“因为生灵关不住。谁也永远别想关住我们。”
　　桃伯看向阳春千沟万壑的树干，似乎在以不可思议的目光打量她。
　　辰无灾点点头。她体会不到，无法参与他们内中的感情交流。
　　她体会不到的感情诸多，比如阳春对桃酒的感情，还有桃子对阳春的极度关注。
　　她突然问：“那么，在说检查点为什么陷害桃酒之前，先讲一下你们是什么关系，桃子，桃酒，阳春，桃伯，还有那口泉。”
　　桃伯肉眼可见地紧张起来，惯有的闲适沉稳的姿态不知道丢到哪里去了。
　　桃子的花瓣抖索几下，正准备开口就被桃伯抢白：“就像平化泉的花朵们是在神龙的鲜血上生长起来的……无灾啊，你是不是发现那些花朵，有的对你亲近，有的却虎视眈眈。”他见辰无灾点点头，心里突然就宁静了。每个生灵都这样，连最伟大的神龙都逃不过这样的窘迫境地，那么他们这些说不上多厉害的普通生灵又怎么能逃离。这原本就是理所应当顺其自然，而不需要纠结和苦恼的。
　　“这个森林也有依附和剥夺的关系，一个生灵从另一个生灵身上分离下来独立成一个，力量的争夺也在所难免。无灾啊，这些本来就是无可厚非的事情。根据桃子说的，森林本无花，花在树上开，不和树同生死。而花呆久了，树也有灵，阳春吸收了桃子的力量，也就有了灵智，我作为阳春身上最招摇的枝丫……这说来好笑……”
　　桃伯好像陷入了属于年迈者专有的回忆，可是他的年岁比阳春短得多。
　　2020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