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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舔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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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漱盯着手机,微微有些紧张。
等了近十分钟,屏幕上跳出几个字。
峥:我也不知道
看到这条消息,她松了口气,嘴唇挑起一丝快意的冷笑。
她当然没有找过裴予光,故意这么说,只是为了让许峥注意到校园墙有这样一篇投稿罢了。
她抓住了母亲创造的机会,给许峥补了两周语文,发现这个人思维清晰,逻辑极强,吸收知识的速度远超于她认识的任何一个学霸。
虽然不像其他男生可以轻易被她打动,许峥态度冷淡,疏离之意明显,但并不缺少礼貌,自有一番翩翩君子的坦然气度。
这让何漱对他的好感度蹭蹭上涨。
只是女孩子的矜持,与女神的自尊心,又让何漱对他的冷淡厌恶非常。
浅尝即止的几次试探后,何漱已经快要放弃把宝贵时间浪费在许峥身上的愚蠢举动,直到发现许峥对裴予光的别样态度,两人甚至一起走进南城最豪华、最神秘的富人区后,心头那口恶气又涌了上来。
严科云是一中的教导主任,离一中副校长一职只有半步之遥,可何家只是一个普通的小康之家。
不缺钱,但也称不上富裕。
何漱从小被灌输了“要努力,要竞争,要做人上人”的思想,一边对有钱人羡慕嫉妒恨,一边又对有钱人不屑加鄙夷。
许峥居然住在富人区,大大的刺激了一下她那颗仇富玻璃心。
她眯着眼睛,笑盈盈的看着两人的聊天对话。
校园墙的投稿虽然被她劝删了,但早就传到了各个小群。
许峥想找,自然能找的得到。
她真的很好奇,他看到之后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无论是裴予光在偷偷和他谈恋爱,还是两人只是在暧昧期,这种风言风语的中伤,都会羞辱到一个女孩。
何况,裴予光又是那样一个胆小怯弱、自闭孤僻的性格?
蓦得,许峥又发来一条消息。
何漱看到,含在嘴边的笑容立刻僵住。
峥:我已经和严老师打过招呼,以后你不用再浪费时间帮我补习了
何漱抿了抿唇。
不等心中的郁火酝酿成型,屏幕上又跳出一条白字。
峥:这几天麻烦你了,谢谢
何漱盯着这两条难得多了几个字,让字体排列转了行的信息,深深感受到了对方的客气到轻慢的态度
从头到尾,都是彻彻底底的淡漠疏离。
她磨着后牙,狠狠的敲出一行字。
“没事,你太客气啦,都是同学,互相帮助是应该的。”
拇指点下发送键,恨不得点下的是个核按钮,“咻”的一下从基地发射出去,把许峥那张俊脸炸的脑袋开花。
发出后,又眼疾手快的狠狠把许峥拉黑,然后删掉前两天那条意味不明,心机满满的朋友圈,这才解了恨。
她起身,抓住学生会办公室里的一个同僚,冷着脸问:“裴予光有没有联系你?”
这位同僚负责一中新媒体运营,包括校园墙。
见她发火,缩了缩脖子:“还没有……”
“呃,你不是经常和我们抱怨,裴予光除了学习,什么都不关心吗。”
“说不定她压根就不在乎呢。”
又瞅着何漱的冷脸,讪讪的说:“我们删也删了,道歉也道歉了,还保证下次审核一定确保消息来源的真实性,已经把影响降到最低了。”
“漱漱,你就不要生气啦,好吓人的……”
学生会里的其他部门主管也纷纷过来劝说。
这让怒火中烧的何漱稍微冷静了一下。
她揉着太阳穴:“我出去转转。”
出了办公室,被冷风一吹后,头脑更清醒了。
她到校内的小卖部买些零食,又去奶茶店点了饮料糕点,吩咐店长一起送到学生会办公室做大家的下午茶。
维持人际关系,讨好一切对她有用的人,已经成为何漱的习惯了。
有了冲突,即便是再小,也要立刻抹掉。
绝不能把这点小冲突带入以后的工作与交往,否则小冲突会逐渐变成一根刺,藏在每个人的心中。
何漱的好人缘,就是这样一次次用心经营得来的。
她只是不懂,为什么自己这么努力了,但走到裴予光面前时,总是会有一种被她压制的错觉呢?
难道就因为裴予光次次超她十几二十分的好成绩?
何漱扯着嘴角,冷笑一声。
忽然视线捕捉到一个瘦小身影,正一边捧着书看,一边在花坛边踱步。
眯了眯眼,她大步走过去。
“裴予光!”
裴予光转身,便见到何漱气势汹汹的冲过来。
顿时觉得很晦气。
自从听许峥说他有个未婚妻,还准备和那个未婚妻完婚后,裴予光学习的效率就大大降低。
下滑的状态很清晰的体现在新一轮的模拟考上。
这让她对自己很不满意。
今天,又是几个小时的无效刷题后,她嫌弃集训室里的空气太浑浊,再加上大家频频射过来的探寻目光,这才抱了本资料书溜出来,希望以初冬的料峭刺激一下混沌的大脑。
效果很显著。
手脚冻麻后,一些不必要的情感与情绪似乎被缓慢流逝的血液凝结了。
大脑运行的效率大大提高,裴予光很快活的投入了思维风暴。
突然被不怎么对头的何漱打断,她当然很不爽。
何漱咬着牙走到裴予光面前,周围没人,她便丢掉了平常那副温柔大方的伪装。
反正两人早就撕破脸了。
“裴予光,你知不知道,有人造谣你被包养了?”
裴予光一怔。
“被包养?”
她从未想过,这辈子自己居然会和这个字眼扯上关系。
何漱抱着手臂,冷冷的瞧着她。
“有人扒出你身上的东西都很贵,还出入富人区。”
她打量裴予光绑马尾的发绳,那是根普普通通的黑色头绳,缀着个精致的小饰品,冷哼了一下:“香奈儿限量款的头绳,不是假货的话,要个七八千吧?”
又看了看裴予光丑不拉几的黑框眼镜:“LOTOS板材镜框,去年的款,也要个三四万吧?”
鼻子出气,大大的哼了一声:“裴予光,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你哪来的那么多钱?高仿A货吧?”
裴予光摸了摸发绳,又摸了摸眼镜,很是无语。
她现在才知道,这些小东西这么昂贵。
想到日常开支零花都是从床头抽屉里随便拿,拿了一年,抽屉里的现金也不见空。
银行卡的余额,更是从来没留意过,校园卡里没钱了,就往里面转个五百一千的用上好几个月。
至于发绳卡夹书包文具之类的零碎东西,那都是徐姨准备的,徐姨买啥她就用啥,就算不小心丢了,和徐姨招呼一句,第二天就能有新的继续使用。
裴予光估摸着,徐姨大概也不懂什么叫性价比,就尽挑贵的买了。
反正裴先生会报销么!
她下意识推了推眼镜,很平静的点点头。
“嗯,都是高仿A货。”
何漱一噎。
她没想到裴予光这么坦然。
把高仿当奢侈品用,不应该是一件很丢脸的事么?
裴予光不是很胆怯,脸皮很薄的么,现在怎么进化到这么不要脸?
她不能控制的露出鄙夷表情。
裴予光才不管她的想法呢,转身就要往花坛深处钻。
“喂,我还没说完呢。”
何漱追进松树林,又喊:“我打算帮你澄清,因为我看到你是跟着许峥一起进的别墅区,应该是许峥住那儿吧?”
裴予光一顿,慢慢转过身。
星眸微沉,静静的等她下文。
何漱抿唇,徐徐绽出一个得意微笑。
“我说出的话,很多人都会相信。”
“而且这是事实,不是么。”
半响,裴予光才开口,声音冷静,却含着一丝轻颤。
“你想做什么?”
“我想做什么?”
何漱睁大眼睛,夸张的捂住嘴:
“裴予光,你不要总把人想的这么坏好不好。”
“心里有问题,才会看谁都有问题。”
“明明是你先躲在阴暗角落不肯出来,倒搞的好像是别人抱团霸凌你一样。”
“我只是把我看到的事情说出来,向大家解释你并不是被包养,而是单纯去同学家里做客。”
说到此处,她一顿,恍然大悟:
“原来你是怕这个呀……许峥是个男生,还是很多女生喜欢的校草。”
“你怕事情说出去以后,其他女生把你当情敌,找你麻烦么。”
叹口气,又笑盈盈的安慰:
“哎呀,没事的,只要自己行的正坐的端,清清白白的,大家就会解除误会了嘛。”
“你看,这些天老师让我帮许峥辅导功课,也冒出一些风言风语,我就一点都不在意。现在许峥成绩提高了,辅导也结束了,大家依旧是同学,哪有什么特别的关系呢。”
何漱滔滔不绝,层层逼近。
终于点到最终目的,漂亮的眼眸里扬起狠辣的快意。
“唔,你不会宁愿让人误会你被包养,都不愿意说出真相吧。”
“难不成,你真的喜欢许峥?”
“或者……你们真的……那个了?”
裴予光冷冷的看着她表演。
直到她停下喋喋不休的废话,才说:
“何漱,你如果想败坏我名声,就不该现在说这些话,”
“而是应该在很多很多人面前质问我。”
何漱微微一愕。
就又听到裴予光漠然的声音。
“我避而不答,所有人都会相信你说的就是事实,潜意识也会认同你的推断。”
“那么,你的目的也就达到了。”
“何漱,你指责我把你想的太坏,那么我现在说的,有错么。”
她一字一顿,本是软糯的嗓音,注入了理性的怒意后,也变得冰冷而料峭。
就像这初冬的寒风一样,吹的何漱手脚发凉。
“呵……”
何漱想发出一声冷笑,喉咙却干哑的说不出话。
见她还要嘴硬,裴予光上前一步。
这一步不大,却逼的何漱忍不住后退。
她很快想起一个多月前,裴予光也是这样在她意料不到的情况下上前,害的她又惊又怒,反击不成,反吃了个大亏。
那时候,若不是她机智的及时补救,就会在何伟勋等人心中留下一个污点。
女神怎么能有一丁点污点呢?
于是,爱惜羽毛的何漱学乖了,后退一步,就立刻硬生生停下,挑衅的瞧着裴予光。
她这次一定要等裴予光把巴掌甩到脸上,再捂着伤口到大家面前哭诉。
温柔校花为自闭小哑巴说好话,却被不领情的小哑巴甩了一巴掌。
忍着眼泪,却依然大度原谅,博得一片赞誉。
多好的题材啊。
何漱死死盯着裴予光的举动,紧张的手心都出汗了。
可裴予光迟迟不抬手,预料中的巴掌迟迟落不到脸上。
裴予光只是又上前一步,逼到何漱身前,轻轻的对她说。
“不过……”
“我就算喜欢许峥,又怎样?”
何漱紧张到极点的心弦一松,腿也跟着软了。
她扶住着身后松树遒劲的树干,不可置信的问:“你喜欢他?”
“你不是一向只知道读书,没有任何感情吗?”
裴予光睨着她,没说话。
静静看着何漱从不信,到荒谬,到嘲笑。
“裴予光,你也配喜欢人?还喜欢许峥?”
“知道他有多优秀么?老师们有多看好他么?”
“哈!他那样的人,怎么看得上你这个孤僻自闭的小哑巴小傻瓜?”
“我劝你别瞎想了,还是天天向上好好学习吧。”
“谈什么恋爱,读书啊!”
裴予光心一沉。
垂下眸,掩去多余的情绪。
也压下无用的情感。
是啊,许峥那种人人都喜欢的太阳,怎么会看上她呢。
何况……他都说自己有未婚妻了。
她与许峥,是两道轨迹飘忽的曲线,只在十年前与现在有片刻的相交。
未来是一定会背道相驰、互相远离。
所以,何必杞人忧天,庸人自扰呢?
直起身,她把手递给何漱。
顺着树干下滑,已经倚坐在地上的何漱停下嘲笑,怔怔的看着裴予光。
“不起来吗。”
裴予光的眼神从杂草繁茂、松针满地的地上移到何漱的校裤上。
初冬了,何漱终于舍得脱下校裙,穿上长裤。
“我看到蚂蚁爬上去了。”她淡淡的说。
何漱惊叫一声,顾不得眼前这只手是死对头的,救命稻草似的抓住爬了起来。
然后慌张的拍打校裤,扭头寻找身上是不是真的有蚂蚁。
一边拍着屁股一边狠狠道:“裴予光,别以为用这样廉价的示好,我就会和你和解——”
再抬头时,却见裴予光的身影,才发现她早就走了。
“哼!白痴!小哑巴!”
大声骂了几句,何漱猛跺几下杂草,气咻咻的走了。
栽满了许多不落松的花坛,这才重新恢复了平静。
又不知多久后,一道颀长矫健的身影,从不远处的松树后绕出。
凝着裴予光离开的方向,许峥轻舔唇角,眼神里氤氲着忍耐已久的占有欲。
他垂下眼睫,低低的叹息,在松林里荡出层层的回音。
“啧,真是个小傻瓜。”
“和她说这些干嘛。”
“明明,该对我说……才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