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目录  设置

1、双向斯德哥尔摩 ...

  •   “那是我的爱人。”

      “他很爱我!”

      “我也很爱他!”

      “你们不能带走他!不能!”

      男人颤抖着阻止面前人带走他的爱人,几名看过现场的警察一脸冷漠地制住他。

      一名较年轻的警察一脸愤恨,忍不住道:“他都被你爱死了。”

      也许是“死”字刺激到他了,男人慢慢安静下来,只是赤红着眼,紧紧地盯着他爱人被带走的方向。

      刺眼的白光照亮了整个审讯室,男人忍不住眯起眼睛,他能清楚的看到镜面上映出的他的身影。

      带着碎了一个镜片的金丝眼镜,白衬衫被扯的脏乱,满脸的疲惫与颓废,眼下的青黑像巨石一样压着眼皮下坠,下一秒又被白光刺照猛地睁大,露出布满红血丝的眼白。

      男人已经在这里呆了两个小时了。

      门突然被打开,一位年长的警官带着个小警察进来了,坐在境面的外面看着他。

      男人忍不住颤抖,像是因为本能的恐惧。

      年长警官习以为常,每一个进审讯室的人都会害怕的。

      “你叫什么?”

      “白糖。”

      “白糖?”

      “是的。”

      “多少岁了?”

      “23岁。”

      “人是你杀的吗?”

      “我没有杀人。”

      “每一位杀人犯都会这么说。”

      “受害者已经死亡,你知道吗?”年长警官抛出另一个问题,一双鹰眼紧紧盯着他。

      男人颤抖的越来越厉害,“我的爱人...”喃喃的声音含糊还带着些呜咽。

      那个记笔录的小警察没有听清,“嗯?”

      男人突然起身向前扑去,审讯椅被他的挣扎弄得直响,“我的爱人!他是我的爱人!爱人!”说着说着便泪流满面,毫不在意形象的歇斯底里。

      年长警官按住因为害怕后退几步的小警察,对他说:“别怕,继续记笔录。”

      随后面不改色的对男人道:“好的,你的爱人。”

      男人眼里出现挣扎,几秒后,脱力一般滑下,瘫在座位上,却还在说,用着几近濒死的语气说:“他是我的爱人...”

      年长警官没有说话,空气里只剩下男人剧烈的粗喘声。

      年长警官看男人稍微平静了一些,接着问:“你的爱人去世了,你清楚吗?”

      “清楚的”男人像是脱离了那种精神束缚,只是身体还在不住的颤抖,语气也很疲惫。

      “什么时候知道的?”

      “一年前。”

      “所以你保留了他的尸体整整一年?”

      “是的。”

      年长警官有些惊讶,这种爱意太诡异了,绝对不是精神正常的人可以做出来的。

      这时,一旁的门开了,一位警察拿着档案袋进来了,年长警官顺手接过翻看,沉默一会儿又继续说:“白泽,23岁,燕大医学博士毕业。”

      “是的。”

      “尸检报告显示,死亡时间大概在一个月左右,但有腐烂现象,致命伤在脖颈处,是被勒死的,身上带有一些陈旧多年的鞭伤烫伤或其他伤痕。”

      “和你说的时间吻合,看来刚死就把人收起来了。”

      “没有事发地点,不确定事发时间,在你的家里发现的,你也没有不在场证明,所有线索都指向你。”

      “这个案件发现时间太晚了,一年以前的东西都不是很好说,你需要拿出有力的证据才能洗脱你的嫌疑。”

      看着男人的身体颤抖的越发厉害,似乎比刚才还要严重,年长警官转移了话题:“也许你该休息一下了。”

      于是几名警察架着无力的他送到监禁室,男人始终呆愣愣的,毫无反应。

      最后灯光熄灭,男人又突然发起疯来。

      “放我出去!别!”

      “我要出去!”

      “开灯!开灯!”

      “麻烦给我开灯...呜...”

      在他快要晕过去时,灯亮了,他连忙跑到门口哭着央求:“别,别关灯。”

      那个警察有些担忧地看着他,轻声安慰他:“不关灯,你睡个好觉,这没那么可怕的。”

      “谢谢...谢谢...”男人浑身虚软的道了谢。

      男人的眼睛在灯光中紧闭,还没有感受睡眠,便被拉着进入另一个深渊,一个残酷且满足的梦。

      囚禁、侮辱、虐待,却像精神毒药般安抚了心头的不安与躁动。

      他想,他真的疯了。

      “乖孩子,你爱我吗?”鞭子划破空气在他身上留下一道翻出血肉的狭长伤口。

      男人没有力气回答他,被迫清醒的扛受毒打,甚至连哀鸣的力气也没有了,只剩身体本能的颤动与呜咽。

      “我是谁?”

      “你爱我吗?”

      “我是谁?”

      “你爱我吗?”

      “......”

      一鞭接着一鞭,漆黑锋利的倒钩闪着阴沉的光把鲜红的血肉带出,随之而来的是双倍的疼痛,男人感觉自己要死了,连紧紧贴着他脖颈的铁环也在扼杀他的生命。

      可偏偏半死不活,只能无力受着。

      鞭打突然停下了。

      “你爱我吗?”他的手在一点点抚摸鞭子的手柄。

      男人感觉到他的耐心因为久久没回答被耗尽了,下一鞭就可以直接送他一程。

      男人泪水糊了满脸,用尽力气却也只能小声说:“爱...”

      听到鞭子被举起的声音,男人慌了。

      “爱!我爱你!我爱你!”男人拼死了一口气大喊,他想活,他不想死。

      他满意的笑了,“我是谁?”

      “我的爱人,我的爱人…”声音呜咽却十分清晰,甚至还带着几分庆幸,他活了,他想活,那怕活成一条狗也要活。

      “妈妈…”他忍不住小声呜咽道?

      “啊——”最后一鞭狠狠抽下。

      男人哭叫着醒来,一双眸子骤然放大,无神地望着纯白的天花板不住地喘气。太恐怖了!太恐怖了!太恐怖了!啊——

      男人的精神又开始混乱,他想不起自己做了什么,只能感受到几个人扑住了他,而他在不断的抓挠哭喊。

      等他清醒,他正在被束腹带束缚在医疗椅上。

      他颓废着,一脸的惊惧与迷茫。

      还是那位年长警官,“先生,你可以睡一会儿。”

      “嗯”他闷声从鼻腔里蹦出来一个字,他已经没有力气了。

      旁边一位穿着便服不知道是干什么的女人也持着令人舒服的笑说:“先生,闭眼睡一觉吧,您会开心的。”

      男人察觉出了什么,不肯闭上眼,满脸的拒绝,却还是被强硬的戴上了眼罩。

      眼前的黑暗让他害怕的颤抖。

      女人安抚道:“不要害怕,放松神经,想想曾经美好的事,睡一觉吧…”

      男人想醒来,但紧张的神经在声音的安抚下依旧不如他所愿的平静下去,他被迫沉睡,被迫回想起他已经遗忘的曾经。

      男人,或者应该说是少年。

      少年站在墙角,肩膀一耸一耸的无声哭泣,满脸泪痕,似乎身上也有伤,浑身颤软的不敢靠近墙,只能用一只手扶着墙壁来减轻身体的痛楚。

      突然听到门被推动的声音,立马站着了身体,努力遏制自己的哭声。

      “没关系的,少爷,是我”青年笑得温软,手里还拿着瓶药酒。

      少年又立马扶着墙壁,讽刺道:“假情假意。”

      青年像是听惯了少年说这种话,表情没有丝毫变化,只是把药酒放在地上,发出邀请:“如果少爷有时间,可以来我的房间吃晚饭。”说完便关门走了。

      少年嘴巴一撇,气的抬脚便往墙上踹,没有泄气,反而把自己疼得呲牙咧嘴。

      不过少年还是一脸心不甘情不愿的去吃饭了,带着药酒去的。

      一天没吃饭的少年狠狠地往嘴里扒了几口饭,还含含糊糊的对青年指使道:“轻点上药,疼了我有你好看的!”

      青年只当他在撒娇,还是温和道:“好。”

      少年吃饱了饭,正趴在床上让青年给他按摩,不知想起什么,头越来越低,最后直接把脸埋在被子里,只能感受到胸腔在振动,应当是哭了。

      “都是你,都是你,我的母亲都没了,她明明也会这样爱我的…呜…”声音越来越模糊,长时间压抑的家庭气氛让少年受不住了,感受到一点温情便想嚎啕大哭。

      “我可以当你新的妈妈,”青年安抚他说:“虽然我是一个男人,但也是老爷的情人,也算得上是你小妈了,我也可以像你母亲那样爱你的。”

      “妈妈…”少年呜咽着,把玩笑话当了真。

      “呜…”青年忍不住哀鸣,却因为被饭粒塞满了嘴而说不出话,叫不出声。

      滚烫的汤水在胸前流淌,不断灼伤着青年娇嫩的皮肤,烫的青年不断挣扎着男人的怀抱。

      男人一把控住他,还是一味的喂饭,“妈妈不要绝食,要多吃饭,这是对你不吃饭的惩罚。”

      青年含着泪不住摇头,却还是被动接受着。

      “呕——”青年忍不住了,一个干呕全都吐了出来,在不断咳嗽时,却被男人一把掐住脖颈,所有的声响全被遏制在胸腔里。

      “妈妈为什么不吃?这是我的爱啊!”男人狠狠掐着青年的脖子。

      一股强烈的窒息感涌上大脑,青年不断的拍打,他在即将晕过去的那一刻,男人松手了,青年狼狈的咳出更多恶心没有消化的食物。

      男人看着青年又笑了,把头靠在青年的怀里,用深情又眷恋的语气叫道:“妈妈…”

      青年忍不住打颤,随后被塞进更多的食物,与爱。

      “吃啊,吃啊,这是我的爱啊,亲爱的”青年一口一口强硬的往男人嘴里塞饭。

      “唔…”男人不断地翻着白眼,食物没有被嚼碎直接通过食道这种又疼又痒的感觉,让他恨不得把嗓子挠破。

      痛苦让他神志不清,忍不住叫道:“妈妈…”

      啪的一声,青年打碎了碗,他沉着声音道:“你叫我什么?”

      男人被吓了一跳,随即对上了那双不见往日温和的眼睛,他含着眼泪艰难地吞咽着食物,从缝隙中吐出两个字,“爱人…”

      “我的爱人…”

      青年满意地弯了眉眼,手抚上男人的脸,“乖。”

      男人瞳孔放大,眼神涣散,精神一下子崩溃。

      再次睁眼,强烈的白光直射他的眼睛,男人却毫无反应,还是呆愣的目视前方。

      年长警官试探着问:“你想起了什么?”

      像是打开了什么开关一般,男人开始胡言乱语起来

      “不,滚!”

      “不吃了,不吃了!”

      “我爱你,我爱你…”

      “别打我!别!”

      “妈妈,妈妈…”男人的手死死扣着束缚椅,连指甲都被劈断了几个。

      女人脸色大变,立刻叫了救护车,转头就对年长警官说:“这种精神损伤太过严重,多半不能治愈了,连缓和都是一件费时费力的事情。”

      “唉”年长警官按了按太阳穴,愁苦的叹了口气。

      “先生,你真的想不起来了吗?”

      “……”男人缩成一团坐在病床床头,低垂着头,双眼下的青黑比当初更甚了些。

      一旁的医生插话道:“病人的状态极不稳定,精神属于半封闭状态,如果要恢复记忆,可能就需要一点刺激,最好是当初成为压垮他最后一根稻草的那件物品。”

      年长警官想更仔细的询问却突然被男人插住话。

      “我想吃肉,生肉。”

      男人仰着头,紧紧盯着年长警官,紧抿的嘴唇显示出他内心的不平静。

      “这是患者受不了精神上的压力了,想自觉释放,他很奇特,像是被分成了两半,一半清醒一半混乱”医生解释道。

      很快,一个小警察便拿着一大块还带着血丝的猪肉进来了。

      男人看到就如同狼看到了羊,眼里放光,一把抓住便一大块塞进嘴里。

      腥味,臭味,随着咬下溅出的汁水一齐渗入大脑,像是打开了什么开关,他曾经费尽心力想忘记的一切都被回想起来。

      他吃到呕吐,吃到泪流满面,吃到几近昏厥,却还在强迫自己生生吞咽下去。

      他听到自己说:“我认罪。”

      于是他又回到了那个审讯室。

      “你叫什么?”

      “白泽。”

      “白泽?”

      “是的。”

      “多少岁了?”

      “23岁。”

      “人是你杀的吗?”

      “是的。”

      “请讲述一下你的故事吧。”年长警官问出了这个与众不同的问题。

      男人低着头,用粗哑的声音开始说。

      “我的父亲是个富二代,祖上有官,倒也光彩,我的母亲是书香门第出来的,温柔多才,是我的祖父和外祖父定下的婚约,于是父亲娶了母亲。”

      “看起来很适配”小警察忍不住插嘴,被年长警官瞪了一眼。

      男人摇摇头。

      “父亲无能,还很喜欢家暴,我的母亲在我七岁那年被他打死了,后来被压了下来,于是,被打对象成了我,而后父亲带回来一个小情人,就是他”男人指了指对面桌上的尸检报告。

      “他很温柔,是被卖给我父亲的,说是情人,倒不如说是个佣人,他很善良,总是在父亲打完我之后安慰我,给我上药,实际上,他也总挨打,我对他态度很不好,直到他说会像母亲那样爱我,他就成了我的妈妈。”

      “是妈妈?不是母亲?”记笔录的小警察注意到这个细节,好奇地问。

      “嗯,母亲对我而言是一个很尊敬的称呼,只有那个人才能拥有,但妈妈不是,我把他当成了我的妈妈,后来我父亲死了,他要走,我没有同意。”

      “所以你把他囚禁了?”

      “是的,我把我对妈妈的爱全都转接到他身上,我不让他出门,把他关在地下室里,他得了斯德哥尔摩综合症,但是我只把他当作我的妈妈。”

      “当然,我是在很久之后才知道他得了斯德哥尔摩症的”男人补充道。

      “我让他被迫接受我对妈妈的眷恋,与对母亲离开的怨恨,直到他大病一场,我意识到他已经很脆弱了,已经经不起折腾了。”

      “你知道你的行为在折磨他?”

      “当然,人都是有恶劣的本性的。”

      “不过我把它放走了,他走的很急,我有些不舍,所以我想再找一个人当我的妈妈。”

      “但在这之前,我就被他囚禁了,所以请不要这么看着我”男人解释道。清醒的他有些受不了他们奇怪的视线。

      “他把我当□□人,也让我爱他,嗯,是夫妻之间的爱,他把我做过的事情都对我做了一遍,我也得斯德哥尔摩综合症,同时,他给我下精神暗示,例如,不要见医生,不要报警等。”

      “所以你的精神很紧绷,刚来时的颤抖也是因为这个吧。”

      “是的。”

      “他总是甜甜的喊我糖糖,然后又更残酷的方法让我屈服,他知道我没有完全疯,他想让我的存在消失在社会中。”

      “那他是如何死亡的呢?”

      “那天他喝醉下来找我的,我用绑住我的锁链,把他勒死了,我逃走了,但我病的太重,我忍不住对他的爱,于是,两天后我又把他的尸体偷偷藏了起来。”

      “这就是所有了。”

      “好的”年长警官应了一声,便离开了这里。

      再次会面时是在法庭上。

      男人的精神又不太正常了,他唯一能记住的便只有一句话。

      “介于白某患有严重精神疾病,不宜送往监狱,改至送到精神病院终身疗养。”

      一锤落下,定下了男人的下半生。

      男人听话的跟着他们走,换上蓝白条病服,进入病房。

      男人浑浑噩噩的跟着,浑浑噩噩的在房间里乱走,以此缓解进入医院精神上的压抑。

      直到他的脚踩空了。

      他意识到,他爬上了窗户,走了下去。

      男人害怕的闭上双眼,随即释放自己内心深深的恐惧,对死亡,对医院,对未来。

      “啊——”

      “嗬!”像动物的怪叫一般,他赤红着眼张大了嘴。

      男人醒了。

      他在黑暗的地下室里被粗重的锁链束缚在角落里,他的手里还攥着几块冰冷的碎肉——来自旁边那具死了一个月只剩零星血肉的尸体。

      门外警鸣声呜响。

      男人此时已经疯了,身上是乌黑的血迹与脏乱的衣衫,头发被血液粘连成一块一块的,手里还在不断地麻木地往嘴里塞着已经腐臭变质的人肉。

      突然门开了。

      他仰着头向前爬去,嘴里痴痴地笑着,锁链因为他的爬动被绷直,他满身血迹与伤口,狼狈地向往着、憧憬着光。

      微微打开的门缝在黑暗中泄出了许久未见的独属于外界的光芒,刺眼却温暖,陌生却熟悉。

      像去往天堂的路。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双向斯德哥尔摩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