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堂春》赵枕蕈

2、贰

　　晏清本非喜好风花雪月之人，今日却被那琴声勾起了极大兴趣。

　　准确说，是琴曲中的意境。

　　越靠近，他便越觉得那清亮婉转的琴音中隐隐透着一丝铿锵，到后来竟渐渐铺陈开一种阔远的大气。

　　似随着那落日下的滚滚长江倾泻而出，与他心中壮丽的山河图景交相辉映。

　　思及此，男子星眸中有惊喜的光芒跳跃不定。

　　不知穿行了多久，终于来到竹林最深处，但见一张古朴素雅的乌木小漆案，银制兽首熏炉上升起袅袅青烟，冷冽清香顿时四溢，一佩剑婢女侍立在旁，案前坐着一清冷绝俗的白衣女子，此刻正闭眸悠然抚琴。

　　晏清有些意外那样隐隐透着磅礴气势的琴音会是出自这样一个纤弱女子之手，原先他还想着此人多半是个同自己一样有着满腔抱负的热血儿郎，若有机缘定要好生结交一番，却不承想……竟是个姑娘。

　　一曲尚未终了但琴音已戛然而止，女子按住琴弦，睁眼冷冷望向他，视线对上那一刹，晏清只觉这个年纪比自己还轻些的少女眼中有着超越年龄的沉稳和洞察世事的了然清明。

　　绿竹猗猗，微风漾漾，林中一时万籁俱寂，空余琴音袅袅不绝，晏清有些痴愣地望着她，只觉时光都停在了她指下犹颤的琴弦上，牵引着他的思绪大起又大落。

　　无言对视片刻，女子终于蹙眉，“你是何人？”

　　晏清这才反应过来，忙翻身下马，上前抱拳道：“在下并非有意惊扰，只是路过闻得琴声便想来一探究竟……”

　　女子不再看他，双手再次在泠泠七弦上拨动开，这回她换了支轻快些的曲子，交杂在悠扬琴音里的语气却是平淡听不出喜怒，“现你既已探过，无事便可离开了。”

　　晏清忍不住道：“姑娘的琴声当真美妙，在下闻所未闻……”

　　女子不屑，“琴技比我高明的大有人在。”

　　“不是琴技，是意境！”晏清急道。

　　“哦？”停下抚琴，女子忽露出几分玩味神色，“那你倒是说说，是怎样的意境。”

　　“这个，我一时也说不上来……”晏清抓了抓头，眼中忽然一亮，“姑娘有纸笔吗？”

　　闻言，女子停下抚琴，狐疑地看他一眼，“你要这个做甚？”

　　“我说不出来，但可以画出来啊！”

　　“抱歉，这里没有。”

　　晏清正懊恼，女子却笑了，眼角眉梢的清冷似乎也淡去了几分，“不过你可以回去画。三日后，我在垂纶水榭等公子带画前来。”

　　“垂纶水榭？是浮生姑娘的住处！”晏清登时惊愕地瞪大了双眼，眼睁睁看着对方翩然起身后携婢离去，震惊得一时都说不出话。

　　世人皆知浮生姑娘足智多谋，各路英豪都道若能得她出山相助，天下大业可图也，却没想到今日竟给他遇上了！

　　失神地望着前方一片空荡，晏清想起方才少女冷淡的眉眼和眸中能通人心的清明，笑得有些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