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女帝后宫嗑CP》苏提辖

3、神医

　　山顶上起的风，将笼着华月的雾岚吹散了。皎皎的月光洒下，独照在容貌异美的女子身上。

　　虞同瑾坐在崖边，两条腿都垂了出去，却未见有多害怕。

　　“女君。”她手下之人轻步上前禀报。

　　“没找着么？”虞同瑾没回头，她声音又变得懒散起来了。待得到手下答复后，她勾了勾嘴角，也说不上是不是笑，“那便再找呀。”

　　“女君……”那手下犹豫着开口，“您不能再胡闹了。陛下已从上京遣人来了。”

　　“啪”的一声脆响。虞同瑾已利落地从崖边站起，回身甩了他一个耳光。抬手掴人，似是她的癖好？

　　“我说去找！你听不懂话？”

　　手下不敢捂脸，也不敢出声。虞同瑾又抬手“啪啪啪啪”连着掴了几掌后，他才一咬牙，点头说道：“是！”

　　虞同瑾满意地笑了笑。

　　什么陛下？笑话！她虞家为何叫“横江虞家”？

　　几十年前，越国与其邻国赵国还是一个完整的国家。内斗的战乱，耗尽了这个国家最后的生命，最终只能一分为二，划江而治。这江水两边，都是她虞家的势力。

　　宗室、显贵、权臣、悍将，换了一批又一批。只有虞家，这颗盘根在这片土地上两百多年的大树，能屹立不倒。

　　它不仅是错落的根，也是绵密的网。世人要么依附其上获得一线生机，要么绞入网中落得永无安宁。没人能有第三种选择，晏停云也一样。

　　她会找到她。让她依附自己，或者缠住她。

　　贾西原以为晏停云坚持不去看大夫，至少是有些过人之处的。

　　她已经将晏停云的伤口处理干净，敷上草药后包好了。她不知道这些绿油油的叶子到底能不能治病，但村里的老老少少都是这样对付创伤的，至少不会有害。

　　她当然不希望晏停云有事，但在这些事上她也没有一点办法，只能暗中祈祷。祈祷晏停云的伤口不要感染发炎，祈祷她即便落水了，也不要像书里写的那样留下什么病根儿，祈祷她早早好起来等等。

　　但是她忘了，她可是命运之子。命运之子想要国泰民安，那必得山河破碎；命运之子想要阖家团圆，那必得家破人亡；命运之子想要人长命百岁，那人必得香消玉殒。

　　是以，硬捱到入夜，晏停云便发起烧来了。

　　起初贾西和她说话，她还能回上些“无碍”“不必”之类的话，再往后就半个字也不应了。

　　贾西看着有一搭没一搭地打着摆子的晏停云，忧心忡忡地摸了摸她的额头。岂料她刚一搭手，晏停云睁开了眼睛。

　　“你醒了？”贾西一喜。

　　晏停云还未来得及说话，她精致的五官突然扭在一起，纤细的脖颈一挺，被衾下的身体竟反弓着抽搐了起来。

　　贾西扑上去，用手托住她的脖子。她听晏停云牙关咬得“咯咯”作响，但眼下又找不到可以压舌的物件，便把手掌往前一送，想让他咬住。晏停云抬眼迷茫地扫了贾西一眼，终是没咬，艰难地把头一寸一寸别了开去。

　　晏停云平息下来后便昏睡过去了。贾西自己倒出了一身冷汗。

　　不能再等了，再等下去，人没烧死，脑袋也烧坏了。

　　贾西去贾大郎家借来板车，这夜里借车的行为，自然没少被贾大郎调侃。但贾西没心情和他胡闹，敷衍了几句便回来了。

　　她用被子将晏停云裹好，拖上板车。把板车上栓着的麻绳往腰间一绑，拖动起来。

　　这一幕，怎么这么像电视剧里的苦情女主角，在夜深人静时带着情郎求医问药？待会她是不是还得冲着大夫磕上几个响头，求他救治？这她可干不出来。

　　贾西心中懊恼极了，她为什么要听晏停云的话？下午就带她去镇上看大夫，不就什么事都没有了吗？有病就要早发现、早治疗，晏停云就是个讳疾忌医的医盲，简直——

　　她想在心中好好骂一骂晏停云，可是又骂不出来。晏停云这一辈子过得也太惨了，年纪轻轻就得了病，还被朋友和恋人同时背叛。要是她自己经历这些，估计也活不下去了，不过她会先把那对奸妇□□杀了。

　　贾西的思维总是容易发散，做一件事时想另一件事，为此她上学时没少挨老师的批评。但她想事的时候并不会耽误做事，就像她想了许多，却并没耽误赶路。只是……

　　刚才是不是听见“咔啦”一声？

　　贾西回头去看，心凉了半截。年久失修的板车挡板，居然碎裂了。

　　而晏停云呢？早就无声无息地滑落下去，被被子包裹得紧紧的，横在路中央，像具死了上千年的木乃伊。

　　自己不久前才说过会照顾好她，结果非但耽误了治疗，还对她造成了二次伤害？

　　贾西冲上去，将她揽在怀里。她白皙的脸蹭到地上，沾了不少泥土，贾西用袖子轻轻擦着。

　　是自己的过错，全是自己的过错。贾西心中升起了无尽的愧疚。

　　“西……贾西。”

　　贾西一愣，低头去看，晏停云正睁着眼睛看着自己。那眼睛晶晶亮亮的，映出了月光，还映出了自己。眼睛为什么会这么亮？贾西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

　　“贾西，”晏停云又喊了一声，嘴角一动，牵出了一个破碎的笑容，“我不怪你。”

　　“什么？”贾西没反应过来，但晏停云已经闭起了眼。

　　足够了，就到这里吧，后面的路她实在没勇气走下去了。

　　现在的贾西还没有厌恶自己吧？没有厌恶自己满身的药味儿、没有厌恶自己病恹恹的样子、没有厌恶自己的一切。必然是的，她还抱着自己呢。

　　这样也很好，至少不用那样可悲、可鄙、可憎地死去。

　　“晏停云，你别害怕。我这就带你找大夫！”

　　贾西将板车推回来，去拖晏停云时，冷不防被脚下的棉被一缠，绊倒了。她顾不上自己，赶忙抢上去扶晏停云。晏停云的脖子软塌塌的。

　　“晏停云，你别死行不行？这世上就剩我一个人了，你陪陪我好不好？”贾西说的是真话，说得她自己的眼泪都流下来，“你别死，求你了！”

　　贾西确实想要借她的势，甚至利用她达成自己某些不为人知的心愿。可她突然发现，如果晏停云死了，这个世界上除了那个会甩自己耳光的虞同瑾外，就只剩下莫名其妙的贾大郎、贾二郎与贾三郎了。

　　孤独，她在这个世界中第一次感受到了孤独。她不想让晏停云死。

　　板车的后挡板坏了，不能再拉了。她将晏停云拖上去后，调转车头，推动着全力向镇子奔跑。

　　和她预想的全然不同，医馆的门还开着，幽暗中透出微弱的烛火光芒。她见这火光的心情，不亚于普罗米修斯见火种。

　　她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竟将晏停云从板车中抱了出来，放到医馆的床上后，喊道：“大夫！大夫！救救她！”

　　她一喊，便不知从哪走出了一位须发全白的老者。

　　贾西心中狂跳。对，就是这样！一切都是作者安排好的，不必害怕。

　　不料那老者只是随意看了看晏停云，开口道：“救不了。”

　　贾西一愣，问道：“为什么？”

　　“人都死了，赶紧卷了，拉回家去吧。”

　　“你老眼昏花了？”贾西怒气冲冲地冲到他身边，指着晏停云说道，“你看仔细了，她还活着呢！”

　　“是你看看仔细吧。”老者不愿理她，径自走到一边去了。

　　贾西看了看晏停云的面色，很平静，和睡着了一样。她伸手在晏停云的脖颈上摸了摸，还……还热着呢。她又将一根手指放到晏停云的鼻尖处，自己的手太凉了，根本试不出。

　　她得出了结论，没死。自己学过心肺复苏，能救。

　　贾西飞快地跳上床，跪在晏停云身边，两手交叠，在她胸口按压。一、二、三……贾西在心中默数。按了有十多下，她突然一怔：晏停云的口鼻处溢出了血。

　　“没事，没事。”贾西为她擦去了，轻声说着，不知是在安慰谁。

　　贾西每按一下，晏停云的口鼻里就溢出一点血来，她自己的眼里也溢出一点泪。

　　“别按了！”老者终于看不下去了，“她有内伤，再按真死了。”

　　贾西反复咀嚼老者的话。他不是普通人吧，是隐藏的高手？作者怎么会安排一个普通人在这么重要的地方？他为什么不施救？

　　高手，她想明白了。

　　贾西从床上跳下，冲到老者面前，“扑通”一声跪了下来，磕了几个响头，眼含热泪地说道：“大夫！不，神医！求您救救我妹妹！爹娘都死了，妹妹是我在世上唯一的亲人，她若是死了，我……我也活不了了！”

　　“死就死了，关我什么事？”老者虽这么说，眼神却在两人面上游移，似乎在寻找她俩的相似之处。

　　果然如此，贾西心里更通透了。她又在地上“咚咚咚”地磕了几个响头，哀求道：“神医，求您发发慈悲，我下辈子当牛做马报答您！不，这辈子就当牛做马报答您！”

　　“好，”老者也不知从哪摸出一把亮闪闪的钢刀，按在桌上，“那你剁下一只手来报答我！”

　　我焯，来真的？这刀是从哪来的，他有储物袋？这到底是是武侠还是玄幻？

　　贾西飞速回忆了一下书中的贾西有没有残疾，绝对没有。这书她虽然看得潦草，但女帝死的那几章她看得格外认真。那时候的贾西还在和虞同瑾做着不可细述的羞事，怎么会有残疾？

　　“好！”贾西没有一丝犹豫，手起刀落！

　　无事发生。那刀果然是假的，亮闪闪是因为抹了油。

　　老者赞许地看了贾西一眼，走到晏停云身边，捏开她的嘴，拿出一粒药丸放到她舌下，转身说道：“等着。”

　　老者一走，贾西便虚脱地趴在地上，她后背已出了一层冷汗。她缓了一会儿，站起来走到晏停云身边，见她眼角显出了一行泪痕。

　　是太难受，流下了生理眼泪吗？贾西给她拭去了，在她耳边轻声安慰道：“别怕，没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