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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2、月亮赶太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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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亮东边出,太阳西边落。好像那月亮赶太阳呀,咋赶也赶不着吔。”
这不就赶着了。
徐来腰居两间屋,原只有一间的地基,扩了一小间,外观上就有高低错落。两屋外墙涂抹拌有粗颗粒石英砂的灰浆,在阳光下和明月夜闪射着金辉银光。
就像是太阳和月亮走在一起了,挽了个同心结。
白容、史蕾并拉上卢伟将简涵秋东西搬到腰居,且不忙拿进屋去,先打扫收拾房间。
大的这间杂物占了面积三分之一,床又占了三分之一。卢伟提议之下,大家便用砖头和木板安当柜子用的搁板,好搁东西。
又都心照不宣,包裹不忙打开,等徐来回来了再说。
偏厦灶屋乃系木板屋顶,卢伟慢吞吞爬上去,把压木板移动了位置的石头摆好。白容并又递几块石头给他。卢伟如此勤快这在白容史蕾看来就像神话。
徐来站在高处,看见这四人扛着大包小包鱼贯上山,进了腰居,心中滋味真个是“嘈嘈切切十二滩,此中道路古来难。长恨人心不如水,等闲平地起波澜”。
因其事先未打招呼,他也就不急着回去。
他回来时,简吃了白容的定心汤圆,倒也不慌,而是主动大方迎了上去,低眉含笑。猛可忘记了想好的第一句话这才显得嘴唇在打哆嗦。
紧张包袱反被她扔到其他几个身上去了。卢伟虽为五鼠之长,忙讨好叫声:“穿山鼠!”
白容作为主谋盯着徐来的目光强硬又脆弱。
徐来第一眼当然看的简,目光然后从发出声音的钻天鼠和调皮逗他的史蕾脸上扫过,落在白容脸上说:“阶级友爱深!我咋说呢,除了感动还是感动!”
白容知他不至于当场就说不好听的话。听出他的话是发自内心,顿心舒杨柳,面开芙蓉。
卢伟说:“穿山鼠,我们这是先斩后奏哈!”
史蕾笑道:“是给他个惊喜!”
简反倒把头扭过去了,泪珠没头没脑滚出,遍脸都是又不好意思揩。
徐来动手把门外的大包小包提进来,简从搂着她的白容怀里挣脱过来铺床。
徐来见她从包裹中取出被褥,手有点颤颤巍巍的,便说:“让我来!”
人高手长,几下把床铺好。简拿出三听罐头,却是军营帐篷的知青送她的,搁在桌上。等一切收拾好,才对白容说:“大家一起吃顿饭!”
然后又把徐来看着。
徐来说:“好!”
斜起眼睛俏皮地看着她:“你还藏了三听?晓得要请客!”
他很少有这种表情。大家便都饶有兴趣看着简要听她的解释。简已然神情恍惚了,回过神来对白容等笑道:“我前几天送了一听给他。”
大家才知简是个会打小算盘的,在人家这里吃了这么多顿饭才摸一听罐头出来。
但她这时把全部“存货”都取出来了,又怎么说呢?
长期吃素,痨肠寡肚。简便开始做饭。徐来说声我去找酒,就出去了。
卢伟说一路,也下山去拿家里寄来的虾片。虾片是唯一用钱就能买到的带“荤”的干货食品,也不知真的有虾还是无虾,稍微一点油酥过后便膨胀很多倍,是下酒的极品。
徐来有一斤多酒量,卢伟有酒瘾但酒量不大,简、白容和史蕾平时不饮,要饮也能饮。这晚大家把徐来找来的两斤酒全喝光了。
正是满月,白容、史蕾、卢伟下山时月已高挂南天,白白圆圆。
这一男二女互相搀扶着下山,卢伟已醉得不识回家的路,但桩子意外很稳,左一个右一个,都靠他挽着。
此山径下午收工后就没人走。今天他们为简搬家走上走下,引来山下好奇的目光,桃色的想象轻易就展开了翅膀。
夜里人们都从自己家里走出来了,望着腰居缅想嫦娥和吴刚间的什么故事。
没有人想到去听房,“华山一条路”明晃晃的,蚂蚁在上面爬都看得见。
简醉得最轻。人走后她把灶屋和餐桌收拾完毕,脑海中一个简单又现实的问题出现,我都没有洗头洗澡呀,水在哪里?脚盆在哪里?
两间屋看了他都不在,而且水桶也不在,肯定挑水去了,他是醉醺醺的呀!
挑水地点在后山的一条溪涧,从偏厦,也就是后门出去向左,再右拐到山后,此处较平,绕着山转便是采石场,直走须穿过一片墓地,路续陡下,这才能听见涧水响。
她赶快跑去接,月时露时遮,沿途阴一片阳一片,黑一块白一块。走到墓地边正头皮发麻鼓励自己别怕别怕时,看见他过来了。心一下就轻松了,这股高兴劲儿!
徐来一挑水只剩半挑,那半挑都在裤腿上。她去抓他的扁担,他听话地放下来了,让她挑,自己高一脚低一脚跟在后面。
回来他便进屋去换裤子。
她开始烧水洗澡。三年多来她在白容和史蕾家搭伙期间才有机会洗澡而且是一步登天洗热水澡,毕竟是寄人篱下不好意思洗得太久。
烧好水,发现徐来已把脚盆、毛巾和香皂盒放在她的小屋内了。
他醉得东倒西歪,还记得做这件事情,她眼睛一下就湿了。
她先在灶屋这边桌上用脸盆洗了头,擦干挽个疙瘩。月亮屋这边洗澡时要不要闩门成了问题。
有两道门,一道是内部的通太阳屋,一道就是通灶屋的后门。
今晚到底算什么呀?该不会是我的“第一夜”吧?我闩中间门叫不叫拒他于千里之外呀?
她想这些心跳得都要晕,决定不关严,就用个小板凳挡了一下,我的醉郎君呀,你要推开就推开吧,她心里悄悄喊。
她洗澡用了两盆热水,一盆洗一盆清。
她洗完澡穿好,过他的大屋去,看见他已和着上衣倒在床上大睡特睡,一条光腿掉在床下。
她进去提着脚后跟把这条腿搬上床去,用被子盖好。回去依样画葫芦,也不脱衣就睡了。
这就是“第一夜”。
白容她们,次日农民和知青问起,都说:“婚,脑壳昏!他们各睡各的屋!”
果不其然。
第二夜,玉蟾天上游。
金银滩的人们往常这时候偶有油灯下打草鞋的,基本都已上床,现又像赶街似的出来了,望着尖山子半腰相亲相爱的太阳月亮,心游目想,目游心想。
大家不知女的是谁,见过她的也不知其姓氏。
古铜色皮肤,大大的眼睛,亮卷的披肩发,这种罕见的发型,金银滩居然没人管她,连说句灶鸡子坐癟了都有人管,知青就是不同。
知青互相之间也不管,过了文格之初绞小裤管和不准烫发的年代,她对白容和史蕾解释是关起时没空扎辫子。
白容和史蕾一方面好奇欣赏一方面又在想你这样容易让人觉得关起的原因是男女方面。甚至徐来,也是一方面欣赏一方面忐忑不安怀疑她那方面若非白容等三人齐上阵这层窗户纸他永远也捅不穿。
她被关了三年这众所周知只是不知关的原因而已,即使如此知青评论一边倒都觉得徐来与一个不清不白的女子成眷属可谓惊世骇俗,也没什么不可以。
太阳月亮两间小屋的男女对几百米外山下目光星星点点魔幻穿梭神奇膨胀浮想联翩简直要把小屋托起来了浑然不觉。
徐来桌上摆本书在看却心不在焉。他尽管对简说相信她所说的,但她标致震撼的古铜色皮肤和亮卷的披肩发仍让他感到不安,甚至可以说疑神疑鬼,神算子虽知道自己不能给自己算仍用手指掐来掐去,合上书之后依然坐在桌前大僧若定大智若愚一筹莫展焦头烂额。
月亮屋里的简也看出了他的心事重重还能对他的心事猜个八九不离十,她却不忙不慌,晓得早迟是我的郎,加上有白容给她吃的定心汤圆,天黑一会她就拧熄马灯睡了,有这么安稳的一个窝,睡得就跟月亮下西山一样,无忧无虑。
第三夜,懒起画蛾眉,弄妆梳洗迟。
他俩在夜幕中来到尖山子顶上,坐在那里,脚下是知青梯田。
月亮挂灯笼后金银滩上的看客们又出现了,影影绰绰,像开会又没有摆桌子,像看灯会又没有几盏灯。
看客们交头接耳免不了道出些淫词秽语,受刺激打情骂俏,热烘烘俗气下流的金银滩衬托得太阳月亮仙乡如诗如梦,神仙伴侣坐在这里。
徐来双手柱膝而坐。
简却是偎着棵树,斜签着坐。
她用林中树叶下小溪流淌那样平静略又快速的声音讲自己的家世,她就是这县城的人,父亲求学、工作在外。母亲出身大户人家而父亲是穷小子。
她的户口随母亲在城关镇,人一直跟着父亲在外读小学和初中。她居然被关过两次前一次是小学闹革命回来耍不知妈犯了什么要关牛棚而她无处可去就一同关吧。
徐来感慨她真是个奇女子,有几分像白容,她的被关她的只读了初二她的县城户口都是现代传奇。
她的古铜色皮肤和波浪披肩发更是金不换,美丽又内敛,俏倬又深沉。
完美主义者徐来虽然并没有听到他最想听的她的情感生涯还是感到一种满足,冲动之下站起,拉简一起对着月亮:“简,我们就来简单行个礼吧!”
简听话与他并肩站好的同时,幽默地说了句:“还没扯证。”
她说这句并非可说可不说,她感到说了才对自己人生有个交待。
完美主义者徐来觉被击中了“七寸”,感到很狼狈。这当然不是扯不扯证的问题,而就是没到完美时刻。
他于是只亲吻了她一下。
第四夜,下雨。
雨夜,太阳月亮悄然入洞房。既呼不来飞廉,掀不动雨幕,山下夜市乃意兴阑珊,曲终人散。
腰居却渐入佳境。
仙子把灶屋收拾干净了,烧半锅水,自己洗了脸脚,过来对这边的神仙说热水在锅里哟,我过去了。过来在被窝里看小说。
少顷门被咿呀推开,神仙进来,便似一座玉山倾倒,仙子身子吓得一缩,我这小床……
好慢好慢,神仙成了小脚老太,玉山被众多力士拽着。
仙子把书合上:“过来呀,银样蜡枪头!”
她后面这个词儿吐字很轻,正像根鹅毛在他心上和腋窝撩,撩得心痒痒的又想笑,她说我是银样蜡枪头,我只好对她来个,来个……不知道来个什么因为没有来过。
便与她相拥而卧。拥抱由松而紧,时松时紧,亲吻巴巴地响。
但都穿着衣服,这让她心慌缭乱情意迷茫中感慨我说他是银样蜡枪头,还真是的!是不是真是的,银样蜡枪头就是这样呀?
后来两个都是半睡半醒,不知何时,他才把她的下衣留着,上半身脱了,把她晒成跟面孔一样古铜色的有些地方又是白晃晃的上身由览秀到轻侮、由灯影朦胧到马灯拧得亮晃晃的,就下床走了。
她拉起被子盖齐下巴,看着他背影说:“还是个柳下惠吔。”
这逗得他又走回来坐在床沿说:“不简单咧,看过西厢记,又还晓得柳下惠。”
“那你说柳下惠,坐他腿上那个女的叫什么名字?”
“不知道,古书上没记载,古代女子也没有名字,某某大夫之女,隔壁女子,路过的女子,浣纱女,拾麦女。”
“你是柳下惠,我也比那个路过的女子强,我没有自己来坐在你身上,我吃饭是你叫我来才来的,我搬行李来是白容和史蕾叫搬的,我不搬上来也确实没办法,现在河滩上帐篷都拆完了。
“白容还给我吃了定心汤圆,说你要是不容我的话,就到她们那里去住。要不然我又走投无路了。”
“简,你说的定心汤圆,我有点不相信,她跟史蕾像裹的蚕茧,会让你钻进去?”
“你问她。不然,你明天就帮我搬东西,我就到她们那里去住几天,给你看。”
“不用问了,果如此,你还真的是个,玉女。”
“啥叫果如此?”
“就是白容都把你看起了的话。”
他从摸她的脸,又伸进去摸她的身上。
“我就是个玉女。你一直绕来绕去,我晓得你就是想晓得这一点,我就是,百分之百。我虽然是初二,也看过几本旧小说,要有落红,让你验证,你现在来不来?”
第五夜,半个月亮爬上来。
徐来像等着这一刻似的,同时把马灯也调亮了,把她身体骄挺和细微处,都打上了高光。
“窗子。”
“只有月亮,树枝,怕月亮看见?”
“还有夜鹰,我听见的。不怕看,月亮夜鹰都可以,人就是你,我的一辈子。疼。”
“使劲抓我,你不?对不起,我要进去了,鹿在我心头撞,我两个腋窝都像安起了炸药,我没办法。”
“还一头的汗。”
“疼不,你?”
“现在不了。哎天它又在涨……满了,你还没有看。你怎么不看?我自己想看一眼。”
“那起来,我拉你起来。”
“唉你,这样子,你先取出去,我腿在抖,像在打摆子,
“嘻,我看你腿抖的样儿,血。”
“觉得我跟别的女人不一样。”
“你晓得人家?”
“跟你说我只读初二,但是造反的时候我不去造,看了很多抄来的旧小说。”
“侠斜小说。”
“什么魄瓜呀见红呀,还有将就这点儿红弄成副画儿的,挂在厅上。那也难为他,我只觉得这是女人的一滴心血。
“你给我饭吃,还给我政治,不然我抬不起头,我的尸骨都遭金银滩的鱼吃了,我把这滴心血还给你,来,我还要把我这一辈子……哎人家话都没说完,我说来,是叫你的——名字,呃、呃、轻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