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忏悔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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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名字叫奎丝，28岁。住在绿海豚街监狱206号牢房，单身。我在监狱里勤勤恳恳地工作，每天都可以编完好多好多毛线。我不抽烟，也没有机会喝酒。
每天晚上到点就睡，早上六点半起，不错过每一天的早餐。睡前，我会做20分钟的瑜伽，上了床，马上熟睡，一觉睡到天亮，绝不把疲劳和压力留到第二天。神父都说我很正常。
我在每天思想教育结束后随便找了个忏悔的借口跟着普奇神父回到了忏悔室。
也不能说随便吧，这个借口我想得很用心，真假参半的那种。
大概就是说，我有一个哥哥是在灰色地带工作的，有一天我突然就联系不上他了。我找了很久，终于找到了相关人士，于是用了点小手段问他们哥哥的下落。结果他们告诉我哥哥早就死去了，我是悲愤之下才把人杀死的。
谎言的最高技巧就在于真假参半，我确实联系不到我哥哥了，但是他死了这件事情是我瞎扯的。在见识过他的能力之后，我不认为有什么人能杀死他。
对不起哥哥。我不是故意诅咒你的。我只是想到神父有一个死去的妹妹，这样可以更好地插｜入话题。
此时的我真不知道，自己以为的谎言其实早就已经成了事实。
……
忏悔室是我在监狱里见到过采光最好的房间了，一进门就沐浴在明亮的阳光之下。正方形的玻璃窗上有圆形的图案，每一缕阳光都会被折射出不同的光彩。
房间的正中央有一张桌子，上面摆着一盘水果，有樱桃、橘子、水蜜桃之类我们平时吃不到的东西。事实上，我们每天的水果只有苹果和香蕉——特别是香蕉，我都快要吃吐了。
普奇神父坐在了背对窗户的一侧，这使他的整张脸都埋藏在阴影之下，从窗外透进来的光勾勒出了他身体的轮廓——从这个角度看，他显得十分圣洁，而且充满了主的威严。
我坐在了他对面的椅子上，面前摆着一本圣经。
我出神地盯着它，然后开口，“神父大人，您会有这种迷茫的时候吗？”
“我的哥哥，说实话，我很爱他。我一直希望他能远离灰色地带的工作，因为那种事情实在是太危险了。但是没有办法，他在我们家庭困难的时候加入那里，等到后来，想要退出也是身不由己了。”
“那段时间，哥哥计划着退出，而且很快就要成功了。我们一起吃饭为光明的未来庆祝，可是就在第二天，我失去了他的消息。”
我抬头看向神父，他的头发是纯白色的，皮肤却是古铜色的，两厢对比之下，显现出一种神性和人性的交融。
“我知道，我所犯下的罪行是不可宽恕的，今天跟随着您来到忏悔室，并不是为了假释，也不指望有人能够理解，只是想求得一份心安。”
“我能够得到主的宽恕吗？主会原谅犯下这般罪行的我吗？”我的声音痛苦而诚恳。
普奇神父此时正在咀嚼着樱桃，他还穿着给我们思想教育时的祷告服，扣子扣到了最上面的一颗。
这本来应该是十分禁欲的一幕，但是从反光的樱桃上印出来的是他的嘴唇，上下唇瓣中间伸出了一节樱桃梗——显得格外涩情。
这就是神父吗，欲与禁欲的混杂体，也难怪女子监狱的大家都这么喜欢在梦中发出奇怪的声音了。
我等着普奇神父的回答，不由得走了会儿神。
“我们凡人的俗眼虽无从窥测神旨的奥秘，但确信天主的慈悲是广大无边的。”普奇神父黑色的眼眸盯着我，“天主会鉴于你的真心实意，宽恕你的深重罪孽，愿天主赐福与你。”
绷紧的背放松下来，我将自己的身体姿态从紧张拘束调整为轻松，“赞美天主。”
从这一番话中，我获取不到任何信息。普奇神父只是讲了每一个神父在祷告时都会说的话，没有透露出自己的任何经历来宽慰我。
——事实上也不需要，我给自己捏的人设是为自己犯下罪行而痛苦的罪犯。这种人一般不需要真心实意将心比心的谈话，只是求个心理安慰，说一些主会宽恕之类的话就可以开开心心地走了。
……普奇神父很会嘛，Plan A大失败。
我有些焦虑，因为如果再不说些什么，对话就会这样结束了。于是我打算用一些在审讯时的小技巧，“事实上，在我眼里，监狱其实是主意志的体现。它的存在并不是为了惩戒。”
“那么你认为监狱是为了什么而存在的呢？”
“是为了救赎我们这些罪犯，给我们一个可以赎罪的机会。”我顿了顿，“您在这里代替我们向主祷告，想来也会有遇见过那种极为虔诚的囚犯——那种为了赎罪，即使是到了刑期也不愿出狱的囚犯。
我在隐喻刑期6年却实际在监狱里待了23年的威斯。
普奇神父停下了咀嚼樱桃的动作，眼睛黑沉沉地盯着我，“是吗，我很高兴你能这么想。”
“但是很遗憾，没有这种人，而且我们不会限制一个人应有的自由。”
听了神父的这一番话，我突然觉得他是一个很高尚的人。他在我的Plan A中所表现出来的熟练让我感觉很亲切——这种熟练意味着他见过很多囚犯，而且相当熟悉他们的心理，是一个非常有经验的神父——那种见识过很多罪恶，却仍能坦然面对，十分耐心地去救赎的神父。
也许是神父这个职业有一种亲和力，让人控制不住想要倾诉的欲｜望。又或者说因为威斯是1988年入狱，而普奇神父是2002年才来到绿海豚街监狱的——我并不认为威斯的事情和普奇神父有关系。
总之我放松了警惕，想着也许普奇神父在绿海豚街监狱工作了那么多年，会知道一些有关威斯的信息，便直接吐露了内心的疑惑，“那您认为，什么情况下，一个刑期6年的人会在这所监狱停留23年呢？”
问出这个问题的瞬间，我很清楚地感觉到周遭的氛围变了。
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从我心中升起。我极少有这种感觉，自我出生28年来，也就只有过一次。
那是10年前，也就是2001年的4月1日。那天上午，我突然感觉到心悸，喘不上气来，一种很快就要失去重要东西的感觉涌上心头。
虽然心悸完之后什么也没有发生，但我还是感觉不太妙。之前说过，在遇到危险前，我的直觉会给我警示。
此时，我的直觉告诉我，逃！快点逃！
我面色大变，没有细想，只想快点离开忏悔室。便赶紧站了起来，朝着神父摆了摆手，“不，我也只是随便说说，这种事情想想也不可能对吧。”
普奇神父没有说话，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我。
我也顾不得礼貌了，转身便想离开。
下一刻，我突然感觉自己被什么东西重重地打了一拳，随即失去力气，跌倒在地。
我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却发现自己完全动不了，意识也逐渐模糊。在我陷入昏迷的前一秒，余光瞥见普奇神父俯下｜身靠近我，然后用奇怪的韵律说了一句话——
“愿主赐福与你。”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忏悔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