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8、吞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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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饭过后，孟醒坐在床上眉头难展，饭桌上孟母那个突然的问题让她觉得有些心神不宁，联想起之前孟母说过的话，总觉得这次孟母态度的突然缓和有些奇怪。
沈怡把孟醒的双脚从泡脚盆里拿出来，拿着毛巾包着她的脚放在了自己腿上，同样的忧思重重。
“宝贝，我……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回答那个问题……我们两个对于未来生活的想法是一致的，可上一辈的人跟我们的观念可能有些差异，我不知道该怎么去中和这两种观念之间的矛盾。”
“你觉得我妈的观念是什么？”
沈怡低着头不知道该说不该说，也不知道自己揣测的对不对，咂摸片刻之后还是开了口。
“她可能担心我再来一次这种过鬼门关的经历吧。”
那天，孟醒突然跑回家问她“谁先死”的问题，她心里已经开始打突了，结合孟母今天的各种做法让她更加笃定自己的猜测了。
还没等两个人完全打开天窗说亮话时，孟母已经敲门进来了。
孟醒缩回自己的脚，拉着孟母坐到了床边:“妈，这么晚了怎么还没睡？”
“我来看看。”
自从进门后，孟母的眼神便一直落在沈怡的身上，把她盯得极度的不自在，心里七上八下的没有底。
孟醒跳下床站在了两人中间，把这种其意不明的注视给打断了:“妈，你又失眠睡不着了吗？”
“没有。”孟母搪开她，依旧是盯着沈怡，“我看看你肚子上的刀口恢复得怎么样了？”
孟醒已经有些警惕了，她搡着沈怡后退一步打着哈哈:“妈，她已经完全恢复好了，身体好得很！”
“我看看留疤了没有？”
“妈！”她极度不满意孟母的步步紧逼，拉着茫然的沈怡坐到了床上，再也没办法伪装下去了，脸色铁青地戳破了眼前的试探，“妈，你把我俩叫回来有事吧，别拐弯抹角的了！”
孟母表情复杂地垂下了手，思虑片刻后才语重心长地开口。
“你俩现在正值壮年，身强体健不需要人照顾，可人总是会上年纪的，尤其是沈怡，这些年工作那么拼命，又中了一刀，还不知道埋下了多少病根，你既然这么执着地要跟醒儿在一块，就该多为她的以后着想，别总是这么短视。”
“妈，你怎么又开始旧事重提了，没完了是不是！”
沈怡拉住激动的孟醒，安静地看着心里早就有打算的孟母:“阿姨，您有什么想法，不妨直说，只要我能做到的，我会尽力去做。”
“你俩得有个孩子。”
石破天惊。
两个人均愣在了原地。
“我听人说，现在挺多人选择形婚的……”
“妈！你在说什么！”孟醒愤怒地拿过衣架上的衣服往沈怡的身上套，已经出离，“别再打形婚生子的念头，我不会去，更不可能让沈怡去，别再插手我们的生活，我们走到这一步有多么不容易你是看得到的，为什么还要一而再再而三地打搅我们来之不易的安宁？”
孟醒一边控诉一边把呆住的沈怡往外推，她觉得自己又被摆上了货架，以前是被自己的亲生父母拿来买卖，现在又被孟母拿来买卖。
她们弄出的声响引得早已经睡下的郑彦和孟父也慌慌张张地跑了出来，他们早已经对争吵免疫了，可不知道今天又是为了什么。
“我以后再也不会带沈怡回来了！我也不会再登门了！”
怒发冲冠的孟醒放下狠话之后拉着她往外走，孟母跑上来拦在了门前，说什么也不让两个人出门。
“你们要是不同意形婚，就让沈怡去做试管婴儿，这两个你们选一个，你俩必须得有个孩子。醒儿，你不理解妈妈没关系，等你老了之后就明白妈妈的苦心了，我这都是为了你的未来考虑。”
孟母的忧思远虑让本就火冒三丈的孟醒更加怒火中烧，她护着沉默的沈怡不停地后退，生怕一不留神她们又会被拆散了。
“我们一个也不选！你不要逼我！”
孟母并不理会孟醒的声嘶力竭，她既然肯让沈怡登门，就做足了不达目的不罢休的准备:“沈怡，你别遇到事就躲在孟醒的后面，拿出点担当来，你要是真爱她就别当缩头乌龟！”
沈怡只觉得造化弄人，本以为一直期待的新生活终于来了。
可没想到一步一劫，远未停歇。
“阿姨，这件事太大了，我们之前从未计划准备过，也从未列入规划之中，我现在没办法回应您。”
“好，那我们就坐下来好好谈谈，直到谈出一个结果来。”
可孟醒不想谈，她见孟母离开门口要往客厅里走了，瞅准机会拉着沈怡就往门口跑。
“孟醒，签完协议再出门。”
孟母从兜里拿出一张纸来拍到沈怡的手上，展开以后是一份断绝关系的协议，上面已经签了孟母陈慈和生父孟忱的名字。
她知道一旦孟醒今天跑出门去，这件事就会被永远搁置下了，两人再无松口的可能性了，只能破釜沉舟——用一个活人一个死人来逼迫孟醒乖乖听话。
沈怡只看了一眼就拽住了还在不管不顾往门口冲的孟醒，她难受地扶住了门框，捏着那张纸悲痛万分。
“阿姨，我带着极大的诚意登门，就是希望不要再让孟醒夹在中间难做了，可你为什么总给我们出难题！”
孟母的难过不比她少，今天那段难得的亲昵让孟母怀念往昔，却也因此更加坚定了，也明白这种坚定会让母女俩的感情再无转圜余地。
“我不需要你的诚意，咱们直接打开天窗说亮话吧，你如果能照顾好醒儿我也认了，可你从未让我放心把她交给过你，这些年，醒儿跟着你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的惊吓，你都忘了吗？”
孟母的声音并不大，却带着一种咬牙切齿的声嘶力竭，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忍不住打了个寒噤，也让沈怡直冷到了心里。
她终于承认了自己的天真，来之前还以为孟母终于肯将前尘往事翻篇和解了，今天才真真切切地意识到她已经恨入骨髓了。
如果不是孟醒拦在两人中间，那她真的会把自己杀死吧。
孟醒拿过那张协议，看了一眼就悲痛欲绝地顺着门框滑坐到了地上——“今生今世，孟忱和陈慈夫妇与孟醒再无任何瓜葛，再无生养羁绊，生老病死永不相见。”
郑彦看着那张纸情绪突然爆发:“妈，姐姐她们好不容易走到现在了，你为什么要这么逼她们？！”
一个清脆的巴掌毫不犹豫地甩到了郑彦的脸上，孟母指着他时眼里也是有恨的，恨眼前这个站着说话不腰疼的亲生儿子。
“现在这一切都拜你当年在屋里惨叫的那一声所赐，如果不是你串通着你头脑永远不清楚的姐姐一块蒙骗我们，她怎么可能跑得出去，又怎么会发展成现在这个样子！”
所有的情绪都是需要宣泄口，而郑彦恰好踩上了雷点。
孟母承受着不理解和指责，人后担忧地整夜整夜睡不着觉，可她的所求也不过是孟醒有枝可依罢了，但自从沈怡出现后，一个简单的所求就成了奢望。
孟父三步并作两步过来，看到了郑彦手机攥着的那张纸的内容，苦涩地垂下头，拥着他往边上走:“彦彦，你先过来，来这边。”
郑彦毫无疑问被打懵了，也从未想过原来孟母的心里一早就恨上了自己，他推开孟父，红着眼圈难以置信地望着根本就无暇顾及他的孟母。
“妈，这么多年，您一直在怪我……”
“你的事等等再说！现在正在说你姐姐的事情！！你不要插话！！”孟母吼道。
“阿姨，不要再迁怒其他人了，都怪我，一切都是我的错。”
“你肯认就好。”
孟母转身回到了客厅里，靠在沙发背上强撑着精神，实际上她早已经是强弩之末了。
沈怡扬手把眼泪擦掉，把抱着她无望流泪的孟醒搀起来，泪眼盈盈地笑着给她擦掉眼泪，捧着她的脸吻了一下:“不哭了啊，不哭了，不哭了，不哭了……”
“我不要形婚也不要做试管婴儿，我们不是一直在很努力地生活吗？为什么总会这样？”
孟醒的追问让她的心都在泣血，她不明白，也从没有想通过。
“对不起，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你明明知道你这么说我心里会更难过，为什么还总要这么说话！”
沈怡眉头紧紧蹙起，低着头攥着她的手，不住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这就是永远也解不开的线团，怎么找也找不到头，即便找到头也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于是一家人又坐到了一起。
孟母无视了房间里交织在一起的复杂情绪，先发制人。
“沈怡，既然你俩都不接受形婚，那就去做试管。醒儿的身体弱你是知道的，你身体皮实，用醒儿的卵子，借你的子宫，趁着年轻把孩子给生下来，只要是生下来你俩就不用操心了，一门心思去忙你们的事业去，我给你们带大，绝对不耽误你们的事业和二人世界。”
可孟醒却一口否决，不留一丁点商量的余地。
“不可以！沈怡腹部中过刀，我不会再让任何人打她肚子的主意，绝不会让一个小孩儿在她的肚子里长大，绝不让她参与任何有危险性的试验！”
孟母并没有气馁，继续劝道:“先去医院做个检查，身体的各项指标正常再考虑做试管。”
“不可能！第一，我说了不让任何人碰她，就绝对不会妥协，她是我的底线，你别逼我，逼急了我，我什么都做得出来！第二，你如果非觉得有个孩子才能安心的话，那么我来做试管！”
一直没发表意见的沈怡慌张地压住了她的手:“不行！”
“你从小身体就弱，总是生病，哪里经得起这么一大遭！你怎么整天拿着刀子往妈妈的心上捅！！你什么时候才能让妈妈放心？？！！！”
“那我也不可能让沈怡去做！”
两人势如水火，各不相让，孟母在浓重的火药味中又看向了不发一言的沈怡。
“你怎么又在这里沉默！！你就是想逼着醒儿去做是不是！！！”
沈怡头脑发胀，疲惫地叹了口气:“阿姨，这不是件小事，您得给我们时间好好考虑、商量一下。即便是真的决定要生，也需要给我点时间去安排手头的事情。另外国内的精子库不对未婚女士开放，得去国外或者找机构做，这件事需要计划，需要很长的周期，不是两三句话就能拍板决定的。”
孟醒警惕地看着沈怡，不自觉地捏紧了拳头，瞪着她怒火中烧:“你敢给我私自做决定！！！”
“我不是这个意思，也没有想不跟你商量就私自做决定，我的意思是从现实出发应该……”
看到希望的孟母打断了焦急解释的沈怡:“不用考虑了，我替你们把所有的事情都想好了，国外的医院也联系好了，我会全程陪着你做，照顾你的孕期、哺乳期，什么都不用担心。明天你先去做个检查，看看身体恢复得怎么样，要是身体没问题的话，这件事尽快提上日程。”
在场的包括孟父在内的所有人都震惊了，谁都不知道孟母竟然私下里早就把一切都安排好了。
孟醒听得心生苍凉，孟母步步紧逼让人根本就没有一丁点喘息的空间，那种无力感仿佛正有一双巨大的手掐住了她的脖子，力度越来越大，呼吸越来越困难。
她决绝地起身，趁着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时跑到了孟母的卧室里快速把房门反锁了起来，从抽屉里拿出孟母平常吃的安眠药，那瓶安眠药是新拆封的，才没吃几粒，孟醒连看都没看，直接和水全部吞了进去，动作迅速，毫不犹豫。
“孟醒！孟醒！孟醒！你在里面干嘛！孟醒！孟醒！”
无论怎么喊叫里面就是没有动静，沈怡的心里越来越慌，最后只得一脚把房门踹开了。
药劲还没有上来，孟醒没事人儿一样冷静地坐在地上，一根粗绳在手上缠了好几圈，绑在了床腿上，死扣结牢牢地抓在了手里，脚边放了一个空空如也的药盒，摆出了视死如归、誓死不从的架势。
沈怡大事不好地扑到她的身边，捡起药盒看了一眼，六神无主地冲她大吼:“你要干什么！”
她慌张无措地抱起孟醒往门外冲，可孟醒决绝地用双手抓住了床腿，怎么都不肯放，拖得她寸步难行。
“放手！放手！帮忙啊！放手！放手！”
两个人一个不要命地往外挣，一个死死地抓着床腿，吓傻的孟母愣在原地，反应过来之后便和郑彦、孟父一块掰她的手指。
可孟醒打定主意就是不去医院，愣是把周围几个人搅得有力使不上。
压根就走不动的沈怡放下了她，推开了还在掰她手指的三个人，跪倒在她的面前痛哭着哀求:“我求你！我求你了！别丢下我一个人！我求你了！”
摔到在地上的孟母恐慌爬过来继续掰她的手:“醒儿，放手，放手，妈妈不逼你了，放手，放手……”
孟醒决绝地抓着床腿:“不放！！我累了，就是不想活了，我死了你就不用担心我老了该怎么办了！”
“你这是说什么屁话！叫救护车！叫救护车！”
沈怡踉跄着跑向了厨房，手忙脚乱地冲了一盆温盐水，一手端着盐水一手拿着长柄勺跑了回来。
三个人还在劝她、求她，可毫无用处。
沈怡粗鲁地把三个人给推开了，急得满头大汗:“郑彦过来！给我把她的嘴捏开！”
“敢碰我！滚！滚！滚！”
孟醒尖叫着又扑又打，郑彦挨了几脚后，终于捏住了她的嘴和鼻子，沈怡强行把那盆盐水给她灌了进去，又拿着勺子按压住她的舌根部后段，孟醒很快便失去了抵抗能力，忍不住低着头“哇哇”地吐了出来。
吐完之后，沈怡接过孟父刚冲好的一盆盐水，再次给灌了进去，重复着刚才的步骤，如此三次之后，她的胃里终于没东西可吐了，呕吐物里还能看到未消化的药片。
孟醒虚弱地倒在了地上，脸色惨白，狼狈不堪。
沈怡从衣柜里抓了两件衣服出来，把满是呕吐物的衣服强行往下脱。
郑彦和孟父满脸忧虑地转过了身。
虚弱的孟醒在慌乱的动作中突然甩了沈怡一个耳光:“你要是敢背着我动了做试管的心思，我就死给你看！”
那个耳光软绵绵的没什么力道，可却把沈怡打得生疼，身体的每一个关节都疼得如同巨蚁啃噬一般。
“我发誓，我从未动过这个心思，孩子不是一件小事，我不会如此草率冲动，更不会不跟你商量私自做决定。”
插不上手的孟母坐在地上看着她决绝的样子，听着两人的对话，心突然绞着痛了起来，汗水很快便浸透了她后背的薄毛衣，最后面色发绀，吐着白沫倒在了地上。
“妈！妈！”
孟醒紧急地爬过去查看了她的症状，拿着沈怡翻找出来的救心丸艰难地送服了下去，又跪在地上给呼吸越来越微弱的孟母做心肺复苏。
“怎么救护车还不来？！”沈怡焦急地大喊。
“快到了快到了。”郑彦守在孟母身边同样焦急地回道。
他帮不上什么忙，只能和孟父一块看着她们两人做急救，从死神的手上抢人。
五分钟之后，救护车到了，把母女俩一块抬到了担架上。
她们每时每刻都在互相关心，却无时无刻不在互相伤害。
作者有话说
第148章 吞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