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黑夜藏不住》与怀

6、江森

　　厨房里的油烟碰到棉布帘子在上面形成一层层油印子，乌黑发亮感觉下一秒都能从帘子边缘滑下来。
　　但是厨房却相当干净而且简洁，三两碗碟摆在两张桌子拼接口，靠着墙，立体橱柜旁边的墙面贴了一排挂钩。冰箱在另一边的墙角。中间还留有原来时候那种土灶，也不知道是干什么用了。
　　桑亓站在房间里，明明上一次还在这里吃过饭，这次来了还是无所适从。
　　这时，沈忧回来了，没带她平时记单子地那个有小夹板的本子。
　　桑亓懵懵地，“单子呢？”
　　“三个人的，我不能记住?”沈忧反问道。她的原意只是想表达自己记得住，不需要单子。奈何表达的语气和方式不太对，给人一种对方看不起自己脑子的感觉。
　　还好桑亓在这方面并不十分敏感，她只哦哦两声，又应和了一句“也是”之类的话。
　　沈忧走到冰箱旁，一边打开二层和三层，一边和桑亓说，“馄饨、砂锅面、米线。”

　　“有馄饨吗？”桑亓问。
　　她虽然不会做馄饨，但至少下过饺子，原理应该都差不多，素的点两次水，肉的点一次水。馄饨，应该点三次。
　　沈忧突然想到什么似的，回头看向桑亓，问，“你希望我回答有还是没有?”
　　“什么意思?”桑亓没明白。
　　沈忧没再多说，侧开身子让出视野，于是桑亓的面前出现了一袋馄饨皮还有一碟馅料。
　　“所以?”
　　桑亓没从这信息里反应过来。
　　沈忧表示张燕平时好像都是现包的。
　　反正老板觉得客人等两分钟没事儿，客人觉得自己等两分钟没事儿。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呗。
　　“那我去洗菜，你来包吧。”桑亓飞速开溜。
　　“桑亓，”沈忧无奈，但接下来的话她没再继续说。因为她其实也能包，就是包的丑，没准还会煮烂。
　　但是，能吃。
　　她这么劝着自己。
　　桑亓冲沈忧撒娇似的笑了笑。
　　桑亓溜到沈忧身边，帮她把材料都摆在桌面上。然后又去冰箱的保鲜层找需要洗的蔬菜——生菜之类。
　　两个人各司其职，偶尔聊两句，桑亓会告诉沈忧她的爸爸妈妈和弟弟的事儿。沈忧呢，这种时候就只有做好一个倾听者的份儿了，因为耽美书桑亓不看，而江郁的事她不知道怎么说。
　　期间，盛年拉开帘子看过一眼，但两人都没注意。
　　“我的水开了，桑亓，帮我加一下盐。”沈忧道。
　　“奥，那个是盐啊？”桑亓问。
　　“左边第二个。”
　　所以，两个扮大仙的，没有一个反应过来，怎么不下馄饨先加盐。
　　这不是最糟糕的，最糟糕的是，桑·小糊涂虫·亓加的是糖。
　　沈忧包完最后两个馄饨，走到桑亓跟前问大概加了多少盐，桑亓大致用勺子给她比划了一下。
　　“你加的……这个?”沈忧不可置信。可能是嗓音微冷的缘故，她的语调整体还是稳的。
　　桑亓右眼皮跳了跳，直觉有不好的事要发生了。
　　沈忧咬牙道，“这是糖。”
　　桑亓:“对不起。”
　　“收，”沈忧抬手在空中虚抓了一下，“问题不大。”
　　水多了加面，面多了加水。糖多了，拿盐盖过去就好了嘛。
　　沈忧开解自己道。
　　“我应该问清楚再加的。”桑亓低着头，小声说。
　　沈忧本来是解决完问题该风雨欲来了，但是桑亓这样——完全让人生不起气来。
　　糖和盐没有区别吗？有啊，但是当你得到明确的指令后，为什么还要认真看看它是不是盐呢。
　　她该说靠着墙的第二个哩。嗐。
　　想到这儿，沈忧的风啊雨啊都被一阵凉风吹走了，只剩桑亓还站在一边自责。
　　“点过几遍水了?”沈忧问。
　　“两遍了。”

　　“又是你们来了啊，”张燕一边抓着儿子背上的书包往屋里拖，一边热情地跟江顼瑞盛年潜胜三人打招呼。
　　“先喝点水，马上就到哈。”张燕也不管对方回不回应，说完，脸上的笑瞬间垮下来，拽着儿子的书包继续往里拖。
　　她拉开后厨帘子时，两位扮大仙的正在点第三遍水。
　　“你俩干嘛呢。”张燕问。
　　“做馄饨。”桑亓老实回答。
　　沈忧从嗓子眼里嗯了一声。
　　“做馄饨用得上加水?”张燕肉眼可见的开始暴躁了，语气里除了惊诧还有强忍着要发火的怒气。
　　沈忧看起来无所畏惧，其实最怕人发火的时候。
　　好巧，桑亓也是。
　　“行了行了都出去，我一会儿就做好。”张燕把两人往外推，“看住江森，别让他再溜出去了。”

　　本来已经被推出去了的沈忧，又折回去，关火，把馄饨盛出来，锅洗了。
　　“沈忧，”桑亓可怜兮兮地喊道。
　　她害怕张燕会教训沈忧。
　　“没事儿，”沈忧说完，往身侧的地方斜了一眼，“过来。”她语气冷硬，不容反驳。
　　本来还在抱胸生闷气的江森身体一颤，往沈忧的方向看去，对方的眼神就好像在告诉他，你最好老实一点，不然捏死你比捏死一只蚂蚁还轻松。
　　江森拗了半分钟，拖着步子走向——桑亓。站在桑亓身后，露个头，一双圆溜溜的眼睛和沈忧对峙。
　　“交代，你干嘛了。”沈忧冷声道。
　　江森的一双小手还扯着桑亓外套的小块布料，他求救般的往下拽了拽，力道不大，刚好能让桑亓感受到。
　　“放学没直接回家，也没说去哪儿了。”
　　江森小声说。
　　“然后呢，去哪儿了。”沈忧继续道。
　　不远处的盛年听到声音后，下意识往她们这个方向瞟了一眼。
　　接着又默不作声地移回视线，继续和潜胜他们说笑。
　　“去网吧了。”江森吸了吸鼻子，两只小眼睛憋的通红，一副可怜人的模样。
　　桑亓看不下去了，她出声提醒道，“沈忧。”
　　沈忧装作没听见，拉出柜台下的高腿凳子，坐上去，说道，“哭吧，哭大点声，然后告诉你妈我欺负你了，让你妈把我开了，以后就没人欺负你了。”
　　桑亓听完，正要问她不是很在意这份工作的吗？还没说出口就感觉到抓在自己外套上的两只手松开了。
　　江森鼻子一吸，随便用手背抹了抹眼睛，“那不行。”
　　“随便。”
　　沈忧说完就不再理会江森，比江森更难解决的明显是眼前这碗煮的馅料全部出来的馄饨。倒了，估计得挨张燕两句骂。不倒，心理上能接受，心理上好像不太能。
　　“为什么不行?”桑亓蹲下身，把江森搂在自己怀里，替他摘掉书包。
　　“就是不行。”江森固执道。
　　他和沈忧可是战略伙伴，如果沈忧走了，那就只有他对付老妈了，那不是手机电脑都得收，那怎么行。
　　“好，”桑亓哄道。
　　这次回头的不是盛年。

　　“你要写作业吗？”桑亓问江森道。
　　“我不要，我要打游戏，”江森撇撇嘴，眼睛瞥向沈忧。
　　沈忧正瞪着一双眼睛，死死与半甜不咸的肉馄饨对峙。
　　“好吧，可是现在手机在你妈妈手里，你没法打游戏，要不先写作业，”桑亓好声好气地商量道。
　　“我不要。”
　　桑亓一边想现在的小孩怎么这么难哄，一边又感慨，这才多大的年级就这么迷游戏了，她十二三岁时还在干嘛呢。
　　玩泥巴吧。
　　“沈忧，”桑亓暗戳戳地释放求救信号。

　　“周六下午新开发的那个公园要不要去看看?”沈忧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
　　“我……还不知道有没有时间。”
　　这是桑亓说的。
　　“去。”
　　这一句是江森说的。
　　沈忧对着桑亓笑笑，然后继续转过去盯馄饨，说了句让桑亓感觉更无厘头的话。
　　她说，“你好交差，我也好交差，各退一步，海阔天空。”
　　不远处，传来一声低笑。
　　江森反应了一下，从一边的小桌板上拿起自己的书包，拉开拉链。
　　不一会儿，江森拎着练习本找桑亓去了，“姐姐，我这道题不会。”
　　“怎么不找忧姐姐?”桑亓问。
　　“你见她看过书嘛?”江森小小的怼了一句。
　　桑亓失笑。

　　“来喽，”张燕端了张托盘，从帘子后面出来了。

作者有话说

　　快了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