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90、第九十章 溶洞追踪 ...
-
天还没亮,寨子里第一声鸡鸣啼晨,班布八角楼的天井里,即将参加领婚的男子们已经开始铺彩妆画了。跟着家吉姐我们重回八角楼,昨天见过的那个朵提亦在天井铺彩,刚到一半,朵真从他身边经过,朵提便借故方便暂时离开,跟着去了朵真的房间。
朵真便是昨天与他激情在床的那个少年,他才十五岁,还没到年纪,因此不用参加这次领婚。郁轩盯着朵雅,我便跟着二人前去。
刚一关门,朵提就迫不及待问了起来,“我让你打听的事,你阿娘怎么说?”
朵真答道,“阿娘说朵西姐姐快不行了。”
“什么?”从朵提的惊讶程度来看,他显然并不知实情,“之前不是说染了风寒,休息几日便会好吗?”
“根本不是风寒,是被蠖术所害,已经七窍流血,不醒人事好多天了。阿娘就在下面铺彩,你若不信自己问去。”
“蠖术?什么蠖术?”朵提问道。
“血蝶蠖术。”
朵提听闻至此,面色大惊。随即脸上腾起愤怒,冲出房间,直奔天井而去。
朵雅见与自己偷情的男人气火而来,赶紧寻个众人看不到的隐秘角落。这时,朵提已经急匆匆来到家吉姐面前。
“是不是你用蠖术害了朵西?”
从这一句问言便可知朵提是个无脑之人,如此询问,哪个凶手会自己承认。
“什么蠖术?”朵雅故作不知。
“就是你把装着血蝶的盒子偷偷放到我房间,你骗我说这样能得到朵西的心,却没想到你是为了害人,她现在已经快要不行了。”朵提越说越气,眼泪都快下来了,看来,他还真是对芽儿一往情深。
“啊,原来是你给朵西下蠖,我说怎么朵西回寨不久,便一病不起。”
“你还在装!”朵提取出之前收到血蝶盒子时里面所夹那张字条,甩到朵雅面前,“这不是你写的吗?”
朵雅假意看了一眼,否认道,“当然不是,这又不是我的字迹。”
“那你也可以找人代写!”
“你是个傻子吧,这种事情谁会找人代写。”朵雅应付朵提实在轻松,她故意把话说得很重,“朵提,你可是闯大祸了,朵西中蠖身亡这件事若传到外面那几个军士耳中,非但你自己不得好死,我们龙洞全寨也要受你牵连!这件事,你还是自己好好想想吧。”
朵雅故作气恼,甩开朵提,镇定自若回到天井。
铺彩结束后,参加领婚的男人们在家家姐的带领下前往龙池寨。我和郁轩站在八角楼顶看着领婚队伍远行,这时,三八来到我们面前,告之神河府调档结果。
建国初年,玉林峡附近一共出现过十三种蠖术,被记录在册,其中有一种血蝶蠖术与芽儿中蠖后的反应几乎一样。这种蠖术曾有一次被成功破解,其法还有些复杂,首先需要寻到血蝶,用被害之人的头发将其缠住,一同放入瓦罐,再注入玉林树脂,以稳火煎熬一天一夜,之后给病人喝下,方能魂归本体,解蠖除咒。
后续步骤倒是不难,而把不知身在何处的血蝶活着抓回来,才是最难之处。
三八接着说道,“关于血蝶蠖术,还查到一个相关记载,不知是否可靠。”
郁轩一直在聆听,这种神色表明他正在心中暗自谋算着什么。
“除了下蠖之人可以控制血蝶,还有一种办法,以虫茧和养蝶人的血制成哨子,在血蝶方圆十里之内,哨音便可操纵血蝶去向。呃——”三八欲言又止,似有言语未尽。
郁轩看向三八,示意他直言。
“最后查到的这个偏法,是莫大人从云间府调档所得,他还特意让商大帅转告亭樟,带话给你。”
这句话颇有深意,郁轩想着莫红蓼为何会参与到此事当中,而我却想老狐狸跟商储杨走得那么近了吗?这话传的,七拐八拐,倒像他俩已经在一起了。
郁轩回言,“行,我知道了,你带人盯住家吉姐,柳芽儿那边也不可松懈,血蝶的事交给我。”
三八领命下去,我还在想着莫红蓼与商陆的事儿。
郁轩敲着我脑壳,“莫管他人瓦上霜,说说,方才你跟着朵提听到了什么?”
我收回跑偏的心思,将所闻一五一十讲给他听,可越说越觉得哪里不对。
“芽儿弟弟怎么会知道姐姐是被蠖术所害,他听阿娘说的,可阿娘又如何得知。你不是说蠖术都是秘法传承,不是传承人怎么可能知道?就算猜到是蠖术,她又怎会如此肯定就是血蝶蠖术?该不会家吉姐的蠖术是芽儿娘所传吧!我知道了,因为芽儿当年离家出走让娘亲蒙羞,所以她才要害自己女儿。芽儿娘亲才是真正的蠖术传承人,对不对!”
“嗯,分析得很有道理。”郁轩十分敷衍地回应了一句。
自以为找到真凶,我扯着他便要去芽儿家,“走呀,我们去找芽儿娘亲!”
“去过了。”郁轩可没有要走的意思,仍立住不动。
“去过了?”
我吃惊地看着郁轩,他还在沉思当中,许是在分析和寻找整个事件的漏洞。
我再仔细顺展一下所见所闻,恍然间大彻大悟,“是你!是你借阿娘的嘴让朵真说出蠖术,故意让朵提去找家吉姐对质!”
他未急着答言,只略起一笑,肯定了我的猜想。
一时难抑兴奋之情,我摇着郁轩的胳膊,这人怎么如此精明,“你什么时候干的,我竟浑然不知。”
“你睡觉的时候。”
呃……我是真的睡觉,他却一直都没闲着。
“你可知私用蠖术害人在各家寨子会受到什么惩罚?”
“蠖术还不能乱用是吗?”
“当然。”郁轩继续说道,“如果可以正大光明地使用,又何必用秘法传承。以蠖术害人在龙洞寨要处以水刑,便是送到龙洞山的水溶洞里被沉溺至死。”
“这也是神河府志里写的?”
“不是,是我回看贤贤记忆找到的。”郁轩摆出一副我从未见过的神色,想来,应该是大弟子匙贤常用的表情。
贤贤,放放,轩轩,怎么感觉自己一下拥有了三个人,会破法,能赚钱,唱戏还是一流,哈哈,本神当真是全天下最幸运的神以及人。
我收起心中暗笑,问道,“所以你让朵提知道这件事,他定会去找家吉姐问个明白,毕竟芽儿回乡的事也是家吉姐跟他说的。家吉姐知道此事败露,也许就能放出血蝶加害朵提。这样我们就能顺藤摸瓜找到血蝶,对不对?”
“嗯,终于聪明了。”
我略显得意,“那是,也不看跟着谁呢。可是,你如何断定朵提一定会去?”
“朵提性急易怒,沉不住气,他只要生起疑心,必然会问。”郁轩所言十分肯定。
“可你才见他一面,如何摸透此人性情?”我又追着问道。
“一件事就能看得明白。”
郁轩沉言之时,我还在傻傻地问着。
“什么事?”
“真想知道?”
“嗯!”我猛烈点头,心想这人精手段花样百出,跟他学些识人断性的本事日后也用得着。
郁轩把目光从远行的领婚男子身上收回,转而看向我,这眼神预示着接下来一定没有好话。
“男人嘛,在房事上的时间长短基本可以断定他性情沉稳还是易怒易暴。一般情况下,持久有耐心的男人——”
“停停停!打住!我明白了。”果然,没半句好话。
“真明白假明白?”
“真明白!”
我转过身去,不理他。简直一派胡言,冥君那样个暴脾气,也没见他短了那件事儿,又来诓祖宗不通人事,这要是以后——
“想自己呢?”
我靠!又被他看透了心思!
“没事儿,洞洞不受影响,小鬼精不是挺耐受的嘛。”
“滚!”
我再不敢接下话去,只能跳到他背上又打又捶,发泄几下。
“好了,好了,不闹了,跟上朵提,一定能找到血蝶。”
……
领婚队伍来到玉林河岸边,上了竹杆,一人一杆,撑到河对岸,再走一段山路便能到达龙池寨。行路期间,朵提一直心神不宁,走在队尾,撑杆过河时亦落在后面,多数人都上岸了,他却还在河中徘徊。
这时,一只血色蝴蝶贴着水面悄无声息地飞向朵提。
“血蝶!”我惊叫一声,果然跟着他就能找到。
“别急!跟紧了。”郁轩牵住我,生怕我一时性急冲将上去。
只见那血蝶落到朵提后颈,之后这个男人就像被下咒一般,失去意识,他调转方向,反而向玉林河下游划去。他离开的速度非常快,忙着上岸的其他同伴还没来得及发现朵提失踪,他就已经消失在众人视线之外。
我和郁轩一路尾随,行过湍流,来到一片浅滩,放眼前方,是一个巨大的溶洞,又深又黑,开了法眼亦无法探其究竟。朵提毫不犹豫撑杆进了洞口,我想跟着,郁轩却忽然拉住我。
“等一下。”
“还等什么,再不跟上血蝶丢了咋办?”
“这一路上,你有没有听到一种声音,一直萦在耳畔,不仔细分辨会误以为是风吹树叶之声。”
我细细想来,还真有,“像小哨子的声音,但又不是普通的哨声,这是三八说的那种可以操控血蝶的哨声吗?”
“应该就是,所以控法之人不只有朵雅,血蝶出了寨子便是被他人所控。这件事没有我们看到的那么简单,你在外面等着,我进去。”
“不行!”我全无半分犹豫。
心中闪念他曾经说过的一句话,“如果是淹死,就让我一个人来吧”。他如今这般阻拦,定是已然猜到了什么,又预知前方凶险,便想着独自面对。
这个臭毛病真是跟冥君一模一样,想得深远却半句不露。你不说,那我就跟着,绝不允许旧事重演,万一又把祖宗给忘了,还得死上一回帮你找回记忆。
我抱住郁轩的胳膊死不撒手,“你把我留在外面,万一中了敌人圈套怎么办?我是什么术法都不会,没有你就是个废物!”
为了跟他一同赴险,我竟自辱神之英名,也真是够不要脸了。
郁轩见我去意已决,便没再拦着,与我十指紧扣,吻在额间又道了一声,“走吧!废物!”
携手进入溶洞,眼前是深黑一片,不见光明,但血蝶身上散发的暗红之光还是能被我这个眼睛耳朵都超于常人的神看得清楚。
几步便追上前去,“什么时候下手抓它?”
我话音未落,就在这时,溶洞水底沸响一片,像架在炉火上的壶水开了一般。骤然间,满目三色彩光破水而出,将整个溶洞照得通亮。
我记得眼前这赤缇,青冥,翠涛三彩,与曾经现身谈月湖的那只龙鸟一模一样。溶洞早已打破黑暗,越来越亮,茫茫法光中,龙鸟庞大的身躯浮出水面。
真的是它!
仿佛旧友重逢,我莫名兴奋起来。
郁轩却十分冷静,施法困住已经撑杆到达龙鸟面前的朵提,大喊一声,“快抓住血蝶!”
我正欲施法,却还是晚了一步。朵提被郁轩以法力抛出很远,但血蝶却飞入龙鸟嘴里。而我和郁轩,根本来不及应对,就被带入了仙农里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