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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5、第二百六十五章 你好,下一个人间 ...

  •   郪历二三一年,生母裳氏死后,面对染清珏的第一次挑拨离间,染非动摇了。他想要爱染澈,就要占据比染澈更高的位置。从那时起,他便因亲人被害之恨,爱而不得之苦落入了白帝设下的圈套。他力争王位,想要成为人间至尊的王,却在继任大典被天雷击碎了心愿。这当然是白帝刻意为之,就是要借此激化染非的仇恨之心,从而彻底将他变成被仇恨驱使的那加。

      更准确来说,染非与染琮都不是那加,他们并没有经历那加的火牢三试,他们是白帝灵徒中培养出来的另一种角色——布儡,转译即是欲望的囚徒。他们身上有三处共性,生前皆受辱,赴死皆任务,最后一处便是心里都藏着一份根本不可能得到回应的爱。

      郪历二三二年岁节,双君前往莽荡山,在昊天台顶开启剑阵除灭妖婴病体之前,布儡染非接到了自己的第一个任务,探知双君行动。

      彼时,白隐借冥君之身归返人间,连续作为,发酵斩妖行动,染澈王手中的神河辅令亦被他借由神河府御座十安君的名义盗用,待真正的冥君醒来,将白隐从身上赶走时,斩妖局势恶化,进入两难之境。骑虎难下,双君想出一个反制对策,在墨吞世界开启斩灵剑阵,再以炙火之力灭杀病体,以此来保全妖婴元灵,将它们恢复正常再送入轮回。

      这个计划为了全然保密,郁轩都不曾得知,旁人更是无从知晓。北冥军护送双君胎身行江过河,游山玩水,昊天台顶,双君却在暗度陈仓。

      白帝急了,如果不知其对策,这场精心谋划的妖婴行动就会全盘失败。就在这个时候,他早已布下的两颗棋子派上了用场。染南回和染清珏,他们两个被派去查探实情。于是,他们合力在冥君面前演了一出好戏。

      染南回自曝有人要利用他,将染清珏前来盗取纵音哨之事招供出来。初三那天,冥君当场抓住染琮,证实了南回所言非虚。但冥君也不曾发现,这其实是二人借纵音哨为名对斩灵剑的一次试探。
      ……
      “染清珏,你想拉我下水,可你低估了我对大哥的情义。”
      “情义又如何,还不是同我一样,求而不得。”
      ……
      染清珏用言语激怒南回,南回故作冲动,举手拔剑,要斩了这个妖女。

      就是这藏在气愤之下的试探,让白帝获知斩灵剑的剑魂不在其剑身中,否则以南回之手根本无法触动被冥君下了法咒的斩灵剑。

      接着,白帝随变而变,立刻调整布局,仙农里,楚天云宫,无孑墟,蝠人军轮番上阵。如果当时染澈在仙农里鸿蒙归心,不能及时赶去应援,一切便会终结在莽荡山那场混战之中。但是,白隐最高明的地方永远在于棋留一手,他总会给看似万无一失的失加上一个护法。染南回在莽荡山身死巨蝠陆陵之手,便是他暗暗埋下的一招苦肉棋,也是布儡要完成的求死任务。

      时机掐算得当,染南回看似牺牲,实则求死,他成功骗过所有人,成为白帝安插在悦梁山隐藏最深的那枚棋子,就连尊者顾望洲都不知道染南回也在受白隐利用。

      顾九对南回的守护全因其尊者之职,由心而生,他所完成的每一个任务皆间接受命于执鉴官。他不曾知道,在完成任务推举南回为王的路上,染南回自己也是这场阴谋的同行者。并且,他更不知道南回身上还藏着另一个秘密。

      一路算计下来,白隐用冥君在人间的十年时间终于打败了他的十九万年。
      郪历二三九年末,终极执鉴官顾沉烟在天海之南被捕,这场鸿蒙浩劫将要走到尽头,但是,深耕在人心里的欲望并没有终结。

      顾望洲为了推举南回为王,继续完成着自己的任务,配合粗枝大叶暗中放走顾沉烟。而那个时候,冥君正在全心研究五行元灵的化解之法,他不知道顾沉烟没死,但他却早已知道有两头狼一直在身后觊觎着王位。

      冥君就是这样的鬼精,他当初能够给秦越完全的信任,并非因为他希望秦越和我在一起,也并非因为他看这个人顺眼,而是他的菩提心早已在十九万年对天下的守护中历练出了比海深阔的包容。他相信足够的信任,便是能够将魔鬼从深渊里拉回来的力量。所以,他选择对染南回放手,给他权力,给他想要的一切,让他在仇恨心中磨砺出坚忍之性,如此,交付冥界,他才能真正接得住这份寄托。

      郪历二四零年,就在冥君开扇布阵化转五行元灵的前一天晚上,他归山在十方常住见了南回一面。

      “本君把这冥界之主的位子传于你,你可敢接?”
      冥君突如其来的一句,南回未做准备,不知该如何应答。
      “南回啊,你的任务完成了吗?”
      这一句,当真炸得染南回一身冷汗,他在幽冥域练出的鬼心胆识,竟被十方冥君一言击溃。

      南回弱声问道,“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夜郎谷大战之后。”
      冥君如此说,更让染南回惊讶又不解。夜郎谷大战是在郪历二三二年,那时候南回的心魂还养在浮生梦种,未曾苏醒。如果早在那时,冥君就已经知道自己是白帝灵徒,为何会允许自己醒过来,又为何要一步一步将冥界的管制权移交到自己手上?他本可以趁着一切未曾发生,断了所有祸根。关于这一点,他实在想不明白。

      于是,南回问道,“你是怎么发现的?”
      “这还重要吗?”
      冥君未曾将染南回最开始露出的破绽言明,因为那关乎到他对大哥的感情,会让他失了最后的颜面。

      冥君只道出一言,“你是白隐最后的棋子,也是本君最后的依托。”
      说完,冥君拿出赤烨的鸿蒙记忆,将其送置到南回心里,又拿出两面鸿蒙镜放在二人面前。

      一只镜子里,冥君还是那少年模样,另一面镜子上,南回的显像却变成了另一个少年。

      加上心里的鸿蒙记忆,南回终于在十九万年浮沉之后找回了自己的鸿蒙之身。
      他不知道该用什么语气说出下面的话,只能尽量保持平淡才不会被这突然降临的真相夺了一直以来的心安理得。
      “你是,我的——”
      “叫不出口就不用勉强了。我们为了一个共同的梦想走到今天,只可惜,当初你和归墟狼王在打神窟同归于尽,没能与我一同享受这份荣耀。我后来成了神,却忘了你,但我一直没有忘记对人族的使命。十九万年,无数生命在我眼前来来往往,人心固然有恶有善,就像这世间有明有暗,世事有全有缺,但无论是怎样的人间,它都是我们一起打拼下来,那个不用担心每天被吃掉的世界。无论是你还是我坐在这天下之主的位子上,对它都有一份守护的责任。”

      冥君把白帝的整盘棋局从头到尾讲给南回,染非这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做过什么,又在做着什么。他心中五味杂陈,难以言述,自以为阴谋暗算夺来的冥王之位,竟是哥哥拱手相让,而他则一直做着白帝手中的棋子,自己欲望的囚徒,青红不分,活成了台上献丑的傀儡,攒了满身的悔恨。

      冥君接下来这段话,成了染非坚守冥界两千年的信念。
      “逆转法阵虽能化解五行元灵,但本君亦不知其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若有闪失,本君就不能为你亲自授位了。你想要什么名号,本君现在赐给你,我若不归,你便封王即位。世间人心正随着欲望增长变得越来越繁复,只要你守住初心,不被恨怨所桎,尽可放开手脚,但行霹雳手段,本君信你一定能护住这个人间。”

      最后,冥君拿出刚刚摘下的墨吞灵绒,分出一份给了南回,十二个时辰之内同时摘下的灵绒都能进出同一个墨吞世界。他让南回拿着灵绒,是为了让他在生死关头去救染澈,除了这人间,冥君亦把自己最爱之人交付到了南回手中。

      后来,顾望洲盗取灵绒给了顾沉烟,南回念及九郎情份,亦考虑到冥界和人间不该再有动乱,便罚他在第九焚烬殿受了百年火刑。顾望洲已知南回和冥君的关系,但他一直迷失在自己的执念中,那时在他心里除了南回再无旁人,他已被心魔所控,以至昔川君在人间寻到冥君的菩提心时,他又再次犯下罪过,下山阻杀。归山后,南回得知其情,他并没有怪恨九郎,他深知顾望洲的罪皆因自己而起,未能助其化解,方才酿成大祸。

      一番彻谈,南回将当年身为灵徒所作所为在九郎面前尽述,顾望洲知道不久染澈便会上山寻仇,他还是想要守护南回,这已经是刻在九郎菩提心里的本能了。

      之后,我们上山,顾望洲主动招认当年罪行,并把南回从这场阴谋中摘除。归墟狼王虽放下了心中因爱生起的恨,却终究还是放不下那个曾与他同归于尽的少年。
      ……

      染非寂灭,顾望洲将被送入轮回。眼下战乱的人间,需要一位圣贤王者,亦需要辅佐王者的良将。而顾望洲若化去心怨,必成良将,那早已先行一步前往人间的染凰便将是重整河山的王者。

      难怪新上任的司魂殿掌殿说与我二人不熟,可不是嘛,染凰早在十年前已卸去冥界官职,再入轮回。无论身在何处,上尊永远都是那个德配天地,泽被苍生,彰而弗显,功而弗居的智圣无双,为生民立命,为往世继绝学,为天下开太平这是他来到这个光极的使命。也许,他早在上一个光极就活成了这个光极的常照吧。

      我问颢烨,“你要不要下山轮回?”
      颢烨问我,“轮回若没了记忆,我还能找到他吗?”
      我回言,“你若这样问,那别去了,白长这么大个子,又顶个神的头衔,到头来还不如你三妹勇敢。”

      颢烨被我喷得扭捏起来,他并非怕遇不到染凰,而是会有担心自己在染凰心里总没那么重要吧。他救过染凰,染凰也给过他一世长情,这缘份像是尽了一样,他只怕自己追着缠着,反倒没了这份情感的纯真。

      所以,他犹豫不绝,但最后,还是鼓起勇气道出两个字来。
      “那去。”
      哼,傻龙。我心中暗笑,这家伙晚去十年,岂不是又要摊上个老外甥。海神的喜好能从小巴巴变成老巴巴,也实在难得啊。
      ……

      顾望洲的记忆里还交待了一件事,让神心中略得宽慰。

      染苏死后,在幽冥域灭杀仇人染清珏,后只身入轮回,于茫茫尘世等待和溟笙再次相遇。而当时,没有人知道饶溟笙的残魂就被染清珏暗藏镇压在焚烬殿。历经三百年,焚烬殿里的怨煞之气供养溟笙重生三心。

      正所谓,人间一言“学坏容易学好难”,这邪恶的力量果然比净纯之力强劲,能够使元灵更快恢复。但与此同时,饶溟笙若得苏醒,也必将变成恶贯满盈,煞气冲天的暴徒,当真要和染清珏走上同一条不归路。

      若不除去心魂煞气,饶溟笙就要永堕地狱,不能被送去人间轮回。最后,几经商议,焚烬殿掌殿牺牲自己,为饶溟笙化解煞气,即便如此,也只除了一半,但他还是要求顾望洲将饶溟笙送去轮回。

      他说,“饶溟笙余剩的一半煞气若在人间遇到昔年,就一定能被她化解。而我相信,他们一定能在人间相遇。”

      这是那位掌殿寂灭前所言最后一句话,而他前世曾有过两个被我们熟知的名字,白允卿和沈惊秋。虽然当初她自请除却记忆进入轮回,可终究还是将那份对姬郎的爱深深埋进了菩提心里。

      寂乐与优昙花,饶溟笙与染昔年的爱不只刻在他们自己心中,也同样刻写在另一个人的救赎里。
      这份坚定,无人,无鬼,无神,无生死,能将其撼动。
      而在那滚滚红尘中,必有一人披荆斩棘为你而来,必有一人风雨无阻静待你归。
      ……

      朝生暮死的爬虫,生死交替的凡人,千年更叠的王朝,十方世界里的一切都在生生死死中走着自己的轮回。

      不知多少年后,我终于看见,连十方冥君也不曾触碰的那个地方,冥界北殿,被一束七霞之光冲开,在强烈而刺眼的光照下,我看到了光极的轮回。这便是常照法师所言生数皆终,万物复始的光极重启。

      一切随着光的蔓延而消散,那一刻这个光极里出现过的人在我眼前一一浮现,他们都在用自己最好的样子叫着我的名字,欢期,青渊……牵在右手的郁轩也同样叫着,欢儿……

      我终于明白,北冥大殿中困守的正是这个光极的心轮。

      在这颗心的记忆中,我看到了鸟儿在海里飞翔,鱼儿在云间遨游……
      人们空着手行走在雨中,衣衫却不会淋湿,接过朋友送来的伞,撑开向天空打个招呼,这就唤醒了沉睡的彩虹……
      调皮的风追赶着光,将它们伪装成山精野怪。心头余剩一缕思念,总要为明天的梦留一处空白,等着谁来撞在树下,灿然一笑,恰似光阴……
      可能与不可能,都将在下一光极重新来过……
      分别与重聚,也将在下一光极再次经历……

      离开前的最后一刻,我紧握着郁轩的左手,要离他的心更近一些,要在下一光极有缘再见。

      希望在那里,龙和凤还会成为被人们铭记的图腾。希望在那里,所有的悲离都能合欢。

      再见了,十方世界。你好,下一个人间。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65章 第二百六十五章 你好,下一个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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