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季安然》拒霜思

3、第 3 章

　　第二天醒来，带着前一天晚上的宿醉与失眠，林安然头痛欲裂。
　　她半眯着眼睛在枕头周围摸了半天，手机呢？
　　翻个身想下床找手机，这一扭，腰部至背部像是被车轮碾过一般钻心地疼。
　　回想了一下：昨晚，她回到酒吧之后，贺黎拉着她一起去舞池跳舞。正好她也需要醒醒酒，便欣然前往。
　　陈泽源后她进门，依旧回到吧台上，短暂的眼神交流之后两个人像是不认识一般躲开了。
　　说不清，道不明。

　　林安然心不在焉地蹦了会儿，眼神又开始不自觉寻找他，发现他居然在她那边的卡座与张君佑聊天说笑。
　　不是不熟吗？看起来相谈甚欢的样子。
　　很久没有这么尽情地释放自己，直到散场，林安然才气喘吁吁地回到卡座上与张君佑会和。
　　“走吧！”她边擦汗边在手机上找代驾，脚步也在不自觉往外走。
　　张君佑拉住她：“等会儿小陈公子。”
　　陈泽源？
　　林安然不解：“他又不和我们一路，况且他不是有朋友在嘛…”看了一圈，大家都在稀稀拉拉地退场，连他的朋友也不见了踪影。
　　张君佑解释：“他不是跟你一小区的嘛，刚说要跟我们一块儿回去来着。”

　　对对，林安然想起来了，刚才陈泽源说住她家楼上来着，她还说要送他回家。
　　林安然把车钥匙给小厮让他去地下停车场把车开到门口来，“所以他人呢？”
　　张君佑把玩着打火机，漫不经心道：“洗手间呢，喝得有点儿多。”
　　所以吐了？林安然微微皱眉，脱口而出：“你干嘛灌人家酒？”
　　张君佑顿了顿，有些好笑地指着自己：“我灌人家酒？你俩一前一后进门别以为我没看到啊！我出去抽烟的时候他还摸你脸呢，我没把他手拧下来就不错了，我灌他酒？”
　　林安然也就随口一说，哪知道张君佑这么大反应，倒是叫她无言以对，只好眨眨眼萌混过关。
　　而且，她刚才被摸脸了？难怪有一瞬间她感受到了有股温热停留在她脸上轻轻摩挲着，原来竟是真的。

　　张君佑冷哼一声，刚才两个人的远看着就像是一对气氛恰好，难舍难分的小情侣。距离近到下一秒就要少儿不宜：“还好他没亲上去，不然我立马上前撕烂他的嘴！”
　　林安然顿时脸红到像是熟透的番茄：“你再乱说！我看你也喝多了吧！”又问他，“陈泽源怎么喝多了？”
　　“嗐，他跟老赵不是认识嘛，你跟贺黎去舞池蹦那会儿，老赵就把他招呼了过来。两个人跟不要命似的拼酒，他把老赵喝吐之后，又自个儿买了几瓶酒在我们桌挨个儿敬了个遍。”
　　张君佑啧啧两声，“颇有独孤求败的架势。”
　　陈泽源喝酒也是过于实诚，杯杯都是一口闷。多好的酒量也遭不住这么折腾，几轮下来，很快就撑不住了。

　　陈泽源长舒一口气，无力地靠在卫生间的门板上，吐完之后有些酸软就算了，头痛欲裂的同时耳边还时不时传来一些对话声，他不耐烦地揉了揉两边的太阳穴，吵死了。
　　但是听声音，好像是安然姐姐？
　　时间回到五分钟之前，林安然听到张君佑的话之后不免有些担忧，“你去看看他。”
　　于是张君佑像是被赶鸭子上架般一脸懵逼地被林安然推到洗手间门口，听着里面时不时传来呕吐声。
　　林安然不确定是不是陈泽源的，总之听着很揪心。
　　醉酒最可怕的事情莫过于呕吐物堵住呼吸道发生窒息。
　　“你去照顾一下他！”这是男洗手间，林安然不方便进去。
　　张君佑一脸莫名，让我去照顾一个不熟的人？刚想拒绝，就被林安然一把推进了洗手间。
　　张君佑：一些国粹……

　　代驾还在车里等着他们，林安然也在酒吧大堂转了好几圈，迟迟不见陈泽源和张君佑的身影。刚要往洗手间走去，便看到张君佑搀扶着陈泽源走了出来。
　　陈泽源半个身子都歪在了张君佑身上，他人比183的张君佑还高点儿，所以使得张君佑也失去了平衡，走路跟着东拐西歪了起来，仿佛醉酒的那个人是他。
　　张君佑看到林安然就气不打一处来，张大少爷什么时候这么照顾过人了？刚才在洗手间里，他又是给陈泽源递纸，又是拍背，温柔得就像是在照顾自己醉酒的小媳妇儿。
　　“你笑屁！还不过来扶！”此刻的张君佑就是只一捏就要爆炸的小河豚。

　　林安然虽然没忍住一直在发笑，但身体还是非常实诚，三步并作两步上前去扶。
　　这一拉开，由于惯性，陈泽源直直倒在了林安然身上，顺带抱着她跟地板来了个亲密接触。
　　“我…”一些国粹还没来得及说出口，林安然就被陈泽源重重地压在了地面上。虽然有地毯，但她还是疼得眼泪都快要流出来了。偏偏身上这人不清醒，不知道起身。
　　陈泽源的头倒在了林安然的肩窝，头发上面的薄荷香气钻进了她的鼻子里。他有些紊乱的呼吸也落在林安然的耳侧，一下两下，掺杂着酒气就这么萦绕着，有点儿痒。
　　林安然已经分不清是因为酒精，还是因为被压得胸闷，总之她现在心跳得很快很快，就快要蹦出嗓子眼。
　　谁能来救救她？

　　林安然动了动肩膀，在他耳边轻唤道：“陈泽源…”
　　埋在她肩颈处的人轻哼一声之后又蹭了蹭才慢吞吞抬起头，陈泽源手撑在林安然身体两侧慢慢起身。因为醉酒，白皙的脸红扑扑的，眼神也变得湿漉起来。他沙哑着嗓音开口，有些迷茫：“安然姐，这是哪儿？”
　　四目相对，他的表情像是只被遗弃的小狗，可怜兮兮的。看得林安然有些心疼，想捏捏他的脸。
　　这不合适。
　　林安然冷声道：“你再不起来咱俩就该到天堂了。”

　　所以纵情蹦迪加上摔了一跤，导致林安然现在全身酸痛。
　　林安然深吸一口气慢慢挪动自己，手在床边捞着，终于在床头柜旁边找到了手机。扫了眼消息列表，不重要的消息她随手往左一滑：不显示该聊天。
　　然后回复了张君佑说他平安降落北市的消息。
　　打开APP点击打开窗帘，往外一看，天气比她的心还要糟糕，寒流诚不欺她。乌云压着远处的高楼，大雨在不断地重重落下，三四点的天儿却像是七八点。
　　一切都糟糕透了。
　　林安然关上窗帘把被子蒙过头，又把自己困在了黑暗中。

　　林安然所在的“明月湾”是集住宅、商业一体化的小区，地处繁华深处，很适合单身的年轻人。华安市最大的一站式购物中心“悦林广场”也坐落于此，业主可通过刷卡从特别通道进入商场。
　　七点钟的时候，林安然出门觅食，在C区找到了那家她心心念念且口碑很好的螺蛳粉店。
　　螺蛳粉，一个两极分化严重的食物，林安然却情有独钟到成为野生代言人。有新店她必第一时间来打卡，甚至还会在备忘录里写下每家店的口感及服务态度。
　　现在这家，她的评价是：可以常来。
　　说是吃螺蛳粉，其实更多的是吃螺蛳粉里的配菜。林安然最喜欢的是炸蛋，炸开花金灿灿的蛋浸入螺蛳粉的酸辣汤底，一口咬下去直接在嘴里爆开，人也仿佛活了过来。
　　吃过东西之后的林安然心情大有好转，甚至还去超市散财了。等到她推着满满的购物车回家的时候，陈泽源已经在家门口等了她两个小时。

　　彼时，刚出电梯的林安然以为楼道里没人。突然起了玩心，把购物车当成滑板。上半身撑在购物车上，一只脚踩着横杠，另一只脚发力。还配上音效：“芜湖~起飞！”楼道里满是她愉悦的声音。
　　滑到半路看到人影的时候，她是懵住的，但也很快收拾好情绪紧急刹车。很想当无事发生过，但是大老远的，便看到陈泽源右手虚握成拳抵在嘴巴上，肩膀小幅度的抖动出卖了他在笑她！！！
　　林安然真的很想找个地缝钻进去，为什么最近的社死现场都会被他看到！！

　　林安然尽量表面平静地推着购物车走过去，脸上带着一抹淡笑：“怎么过来了？等很久了吗？”
　　小朋友就是诚实：“没多久，就两个钟，游戏上了四颗星。”
　　没有林安然的联系方式，又怕错过她回家的时间，陈泽源只好就这么等在门口。
　　林安然开门：“抱歉，不过你有什么事情吗？”
　　一夜过去，她的心情渐渐平复，又恢复到了平日里清冷的状态。
　　陈泽源有些不适应她此刻的疏离，但看她给自己留了门，于是端起地上的砂锅，跟着她进门。

　　“昨晚给安然姐和君佑哥添麻烦了。”
　　昨晚张君佑是宿在陈泽源家的，中午才坐航班回的北市。
　　回家的路上，面对快速变换一闪而过的路灯，陈泽源强忍住要吐的冲动，直到回到小区的地下停车场，他找到自己的车，往里边吐了。
　　张君佑见状直皱眉头：“怎么还有人跑到自己车上吐的？还好不是你的保时捷。”
　　林安然也挺无语的：“…”
　　张君佑环顾一周，奇道：“不应该啊，少爷开这么低调的车。”
　　又像是发现新大陆一般，惊讶道：“靠！这车牌！华A.R1218.”
　　林安然的名字缩写和生日。
　　张君佑看了她一眼，竖起大拇指：“原来少爷暗恋你。”
　　林安然若有所思，白了张君佑一眼：“有病。”

　　因为久等的缘故，陈泽源把砂锅粥放上煤气炉重新热了一遍。
　　林安然让他随意，默默在旁边把刚才购得的食物放入冰箱，两个人在厨房这一块小天地里和谐共生。
　　很神奇的感觉，就像是两个在一起生活了很久且默契十足的人。
　　陈泽源舀了一小勺粥，吹散热气，转身问林安然：“试试看味道合不合适？”
　　他的动作太过于自然，扑鼻的香气也一下子勾起了林安然的味蕾，以至于她想都没想就这么凑上去试了一口。
　　适合酒后养胃的山药粥，山药香甜，软而不烂的同时又保留了原始的粘性，惹得林安然连连称赞。她抬起头，没想到外表看起来十指不沾阳春水的陈泽源还有这样的好手艺，对上陈泽源的目光才发觉两个人的行为好像过于……暧昧。

　　陈泽源举着勺子，彼此之间的距离不过半米，林安然甚至在陈泽源的瞳孔里看到了自己。他的脸上没有一点儿瑕疵，白皙细腻，眼神清澈含情，感觉看一眼就会沦陷进去。
　　还是林安然最先避开了眼神，他太坦荡了，所以她不敢多想，只喃喃道：“可惜了，张君佑错过了这么好喝的粥。”
　　陈泽源自动忽略前面那句，脸上挂着笑：“好喝就好。”

　　像阵风似的，陈泽源陪林安然喝完粥之后又端着锅匆匆走了。
　　关上门的瞬间，林安然叫住他：“远亲不如近邻，或许可以加个微信？”
　　至少，他以后就不用像今天一样傻傻等在门口了，如果还能有以后。

　　陈泽源走后，林安然一个人站在阳台上望着对面楼很久很久。她的视力很好，灯火通明里，甚至看到有一户人家，丈夫在厨房里煮宵夜，妻子在旁边打闹着偷吃，两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幸福的笑容。不一会儿，两个孩子也打闹着来到厨房，一家四口其乐融融。
　　夜风迷蒙了眼睛，林安然不自觉落了滴泪。
　　万家灯火里，总会有一盏灯是为她而留的吧？
　　她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