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为你，我甘之如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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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离将金黄酥脆的炸胡萝卜丸子递给小孩，小孩边哭边吃，而后口齿不清地讲述了自己怎样陪妈妈出来放霄灯，又怎样不小心“弄丢了妈妈”的经过。
“妈妈说，霄灯是放给拯救璃月的英雄！她年轻时被一位仙人救过，从那之后每年都要亲手编一个霄灯在海灯节放出去。” 小孩叉着腰，眼角仍挂着泪，就开始一板一眼地学妈妈说话。钟离听罢轻笑一声，摸了摸小孩的头发。
“帝……先生，您的扳指？” 魈见钟离总戴在手套外用以护手的扳指不见了，疑惑问道。
“嗯……此次出门忘了带钱，便拿它抵债，身外之物罢了。” 钟离说罢拿出一个傩戏面具递给 魈：“傩面，虽然质材远不如你常戴的那副，但雕刻和着色甚有新意。”
“我会好好保存的。” 魈捧着傩面，嘴角微微勾起。
钟离指尖微动。想要抬手摸摸少年的头，却又收住动作轻咳一声：“那么，魈，这孩子的母亲估计不久就会找到这里，介意等会吗？”
当然没问题。魈轻轻点头，将钟离送的傩面扣在脸上，遮住神情。
钟离发出指令，魈会无条件执行。自被救下，魈先是跟随岩王帝君南征北战，而后守护璃月千年。摩拉克斯之于魈，是救赎，是方向，更是……混了说不清道不明的心思，藏在心底的爱恋。
所以不管钟离说什么，魈都会服从。哪怕这海灯节一路逛下来，魈身上的业障已经蠢蠢欲动，他也只会不顾身体，强行压制。即使这会加速他必将到来的死亡。
“魈？” 钟离皱眉，注意到了自家小朋友的反常。
钟离在数千年岁月里照顾并抚养过不少孩子，但魈的执拗倔强实在让钟离头疼。钟离很早就想让魈放下守护璃月的担子，护发夜叉实在不适合这个几乎不曾被善待的少年。
夜叉要行走在漫长的黑夜，经历无止休的战斗，战斗结束也不意味着胜利，而是业障、伤口与疲惫的增加。某种意义上，这样的增加不是叠加。就像闭气，超过了极限，所忍耐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
钟离已经失去了四位夜叉，或许有几分私心，他不想让这个被自己从魔神手下救回，赐予了身份、名字的少年仙人，吃雪长大的小孩再受伤。不想他痛苦，不想他煎熬，不想他业障缠身，发疯致死。
所以钟离当时劝魈停下，先是规劝，后是严厉，最后差点为此动怒。
魈不用再守护璃月，因为他的那份守护，摩拉克斯可以代为承担。岩王帝君背负着太多，加上魈那一份，也没有关系。
但最终魈也没有同意。魈执意守护璃月，也是因为这个，魈与钟离的关系一度紧张，直到最近魈每每发病，钟离也只是托人给魈送药罢了。
现在想来，魈的心思那时就出露端倪。陪自己守护璃月，为自己分忧，不愿与自己有太多接触……可笑自己关心则乱，忽视了魈那时就决意要为自己献上的一颗赤诚之心。
“……” 钟离看着魈被傩面遮挡住了表情的脸，终是摇头暗自叹息，带了几分难言的宠溺。如果魈放不下璃月众生，倒也无妨。
不再是岩王帝君的钟离会陪着他。
钟离暗自散出岩王之力，将清扫污秽的力量散布璃月。
满天星子闪烁，漫天霄灯升空。一位刚刚归来璃月的游子放飞了霄灯，默默在心头许下祝愿。
“咦？怎么感觉心底非常清凉？” 那游子扭头冲同伴道：“像是心中污秽一扫而空。”
“是帝君！帝君的魂灵还在守护璃月！” 那个同伴早已泪流满面。
正苦苦忍受业障的魈也怔住了。身为仙人，他比凡人更清楚自己身体的变化。感觉……像有清心盛开在自己污浊的心底。
“帝君？” 魈惊得连称呼都忘了。幸而身边是个不懂事的小孩，才没有闹出什么乱子来。
“嗯。” 钟离终于借了灯火，挡住面上微红，手指状似无意地摸上魈的头：“其实你可以多依靠我一些。我……”
“妈妈！”
“宝宝！”
一个满面泪痕的女人跑过来一把抱住小孩，用哭腔数落了小孩一顿。
安抚了那位母亲，送走二人后，钟离想继续刚刚的话题，又不知从何说起，稍有些懊丧，但面上依旧温文尔雅，气定神闲。
沉默片刻，钟离道：“怎么样，身体还难受吗？” 刚刚钟离用磐岩之力为魈压制体内业障，这种力量同风神的琴音类似，可以抵御魔气，洗涤浮躁。
从某种意义而言，不得不说风也是同岩石一般坚不可摧的守护。
“帝君！在下无能，劳烦帝君了。”
“魈，不要这样说。守护你们，本就是我的责任。” 钟离深褐色的眼眸中闪烁着温柔，但魈并没有接收到钟离的爱意。
他……一直都是“你们”，是众生吗。也是，魈藏在面具下的脸上自嘲一笑。钟离爱世间所有人，甚至所有生灵。但这是神的泛爱，他的目光从没有为谁停留。
敏锐如钟离，从魈低下头的举动中意识到魈的退却。这孩子，钟离有些苦恼。
不过钟离有漫长的生命，久到足以让岩石变换成沙粒，久到让磐岩般的记忆都渐渐磨损暗淡，只余下一个从始到终陪在自己身边，跟在自己身后的小孩。
所以魈退开也没关系，钟离会上前。
“那么，魈。想去庆云顶吗？”
“好。”
庆云顶。
身边是云海和山巅，脚下是一览无余的风景。璃月，雪山，蒙德……由深紫到浅蓝的夜空笼罩着提瓦特大陆，繁星闪烁，夜色撩人。
魈摘下一直带着的傩面，上前一步，似乎忘了自己在璃月的最高处。只想一步踏出去，踏进星空。
钟离望着魈的身影。少年的背影疏离，带着令人心惊的易碎感。钟离轻声道：“魈。” 声波振动，震碎了夜的寂静。
魈闻声回头，却被眼前一幕镇住。
数十只岩晶蝶从钟离手心飞出出，轻盈飞舞着，散发着金色的荧光，四散飞去，晶莹剔透，照亮了夜空。
一切如同幻梦，美得令人窒息。魈屏住呼吸，在大脑反应过来之前，轻轻触碰向一只围绕着他飞舞的晶蝶。
“!”魈突然反应过来，他的业障会伤害晶蝶这种晶莹脆弱的敏感生灵，所以以前他虽然喜欢，却从不敢触碰。
出乎意料的是，那只晶蝶没有飞走。没有被业障污染，没有被他的手撞得粉碎。而是缓缓落下，停在魈的手心，像一只发着荧光的小灯。
“魈，我想说……” 钟离手背在身后，捏着一束清心。
“你还要继续守护璃月吗？” 钟离观察着魈的表情：“你也看到了，璃月百姓会保护他们自己。” 你可以不必困在原地，困在业障和无止休的战争里。
魈放手，让晶蝶自行顺风飞去。他不明白钟离为什么还要纠缠这个让两人都不愉快了很久的问题。但他低着头，一副听凭帝君指示的忠诚模样。
“我是说，你如果要守护璃月百姓，请让我守护你。” 钟离将那束清心捧出：“摩拉克斯爱众生，但我只爱你。”
天空，大地，清风，还有漫天飞舞的晶蝶，得以见证。
魈猛地抬起头。成为夜叉前他吞噬美梦，受人利用，痛苦而难以解脱；成为夜叉后他坚守一个恩情足足千年，送走一位又一位同伴，在黑夜中孤身战斗，忍受无尽的业障之苦，无人知晓，无人感激。
他从不曾流泪，但在钟离的一束清心前，他的心防决堤，泪从浅金色的漂亮眼睛里流下，脆弱得让人心疼。
“别哭，别哭，对不起。” 钟离心疼地捧住魈的脸，吻净了面上的泪，吻去了那宝石一样的金色眼睛中泛起的水雾，最后轻轻啄了一口魈的嘴唇。
魈好像无法思考一般，怔在原地，任由钟离施为。
“魈？宝宝？小朋友？” 钟离心疼又好笑：“那么，想对我说些什么吗？”
苦苦藏了数百年的罪恶的心情，无法诉说的爱意，不能亵渎的神明、养父和恩师……那些埋在心底最阴暗角落的心思有朝一日竟能成为现实。
魈不做他想，文了刺青的劲瘦手臂搂住了钟离紧窄有力的腰。
在雪地里走了太久，幸而有人愿意给他一个拥抱。
良久，钟离好笑地观察着魈耳尖通红，将脸埋在自己怀抱的样子。
“魈?宝宝?” 钟离摩挲着魈的耳尖。魈这才松开手，冷白的面颊都泛红起来。
钟离于是摸摸魈，轻轻捧起魈的脸，俯身温柔地吻了上去。
后记：
钟离：为什么要忍受业障，千年如一日？
魈（笑）：为你，我甘之如饴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为你，我甘之如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