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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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分钟前，微博上关于“为什么会喜欢上暗恋的那个人”的话题，上了热搜。
时隔多年，程梓第一次打开房间角落里的铁盒。
日记的某一页写着：“又看见他了，他好像很爱吃一楼食堂的牛肉米线。我今天也买了份，还挺好吃。”
七年前的事了。
那时候的她喜欢上他，只用了三天。后来，她放下那段隐秘的暗恋，用了三年。
最后没能好好告别。
从前，程梓也曾想着，要是那晚的月亮再亮一点就好了，说不定，她就能看清楚那时候在于辰眼中忽明忽暗闪烁着的，到底是不是喜欢。
好在遗憾渐渐被时间吹散了。
后来，时间标变得越来越小，脑海被每日的琐碎代替，更新。他们没有再见面，像一场铺天盖地的雪崩，把他们的来路掩埋掉了。
……
那年程梓高二，某天鼓起勇气紧跟着他进教学楼，是高三的方向，进了三楼第一间教室。
“你看谁呢？”杨安突然出现在路中央。
“关你屁事。”
杨安是班里除了名的八卦收集者，有任何风吹草动他都能得到最前线消息，然后，“广、播”，人送外号“狗头”。不过抛开八卦这一条，人倒是幽默得很，是程梓的后桌，所以和她关系很好。
因为程梓没把他当男的。
杨安朝她挤眉弄眼，说：“哟，你喜欢那个高三的学长？”
程梓的秘密被戳穿，呼吸一滞。
下意识地想否认，但也没什么好否认的，索性低头懒得理他。
顿了几秒，程梓还是回过头，叮嘱道：“狗头，你别回去乱说。”
杨安不紧不慢：“不会吧，真喜欢啊？那人我前两天还和他一起打过篮球。”
“就你？”程梓上下扫了他一通。
杨安：“？”
“我要回去写数学卷子了，您慢慢胡扯。”
“叫什么来着的，于什么。”杨安边走边思索。
程梓潜意识里已经开始相信了，球场就那么点儿位置，碰上了也不太区分是高几，经常和不太认识的人一起打一通，尽兴就好。
心跳一下一下稳稳落地，期盼着那个答案。
“想起来了，叫于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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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来也怪，知晓名字之后，在校园里碰见的次数成倍增长。
程梓忍辱负重地给杨安抄了一周英语作业后，终于在五一假期前拿到了他的联系方式。
停在资料详情界面很久，却始终不敢按下添加好友的选项。程梓握着的手机出了一层薄薄的汗，又去洗了个手，还将手机擦了个锃亮。
她跪坐在床头，坐姿无比虔诚。
——倒数三个数就加！
终于在半小时后——你的好友申请已提交。
程梓原地蹦起，全身的温度不断升高。
没多久。
“你们已经成为好友，现在可以聊天了。”
由于不能带手机去学校，加好友之后并没有任何不同。
唯独要说不同的，是程梓的空间之前有发自己的照片。照片是前阵子遛狗时拍的，对着镜头比了个耶，眼神清明。
看上去倒也没什么问题。
于是回到了学校，程梓一边成天期待着于辰什么时候认出自己，一边又怕他认出自己。
每天盘算着他会几点出宿舍楼，会选择几楼的食堂，或是几点去小卖铺。
日复一日，这场暗恋很苦。
是漫无天日看不到天光，是自导自演不断沉沦。
程梓给自己编织了一场盛大的梦。这场梦里，暗恋的那个人仿佛如影随形。
程梓走在路边时会想，如果于辰从路的尽头出现，她是什么反应。
要努力挤出一个较为好看的微笑，说“你好呀”还是低头比较好。可最终，每次碰面，她都会埋着头，心里上演着他正看着自己的戏码。
——等他走过去，就可以光明正大地看他了。
物理题解不出来时会想，这道题于辰一定会做。程梓抬手摸了摸后颈，支棱着脑袋，望向窗外。
“他会不会也在做物理试卷？”
——说不定这份卷子他也写过。
中午教室吵闹时，程梓总趴在桌上发呆。
“今天看到他两回，穿了件黑色T恤，灰色运动裤。”
“还买了冰棍吃。”
——那她也要去买冰棍。
“完了，他好像看到我了。”
——他好像在找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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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琪总问她：“除了名字，你了解他吗？”
程梓视线落在不远处的背影上，沉默了片刻。
“了解，也不了解。”
“那你怎么喜欢上他的？”
“不知道。”
是真的不知道。
程梓加快脚步，拽着方琪跟上前面的身影。
只知道，心脏会在看到于辰时，热烈而深刻地给出大脑无法控制的回应。心动的感受和刚跑完八百米时很像，也像是上课开小差突然被老师点到名的瞬间。
十六七岁的年纪，没人会说爱，程梓从前觉得，如果可以把心剖出来给他看，她也是愿意的，但却不敢捧到他面前说：“你看，这是我的喜欢，鲜活而滚烫。”
对于喜欢于辰这件事，程梓执拗却坦荡。执拗着害怕大方地站在他面前，只敢小心翼翼地看他的背影。却也固执着用青春最好的年岁去喜欢他。
真的很喜欢他。
觉得会，永远永远，喜欢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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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好，这段暗恋，见过光亮。
那天是5月19日。
程梓把家里带去学校的苹果洗干净，又擦干，小心翼翼地捧在怀里。那是她第一次，走到他的教室门口。
可教室并没有人在，大概是因为联考结束的晚，吃饭去了。
她把苹果放在他的位置。目光落在桌上还有张联考试卷上，名字那一栏上面一笔一划写着她喜欢的那个名字。
不远处比她还上头的方琪见程梓出来，眼巴巴地八卦：“怎么样怎么样，他怎么说？”
程梓有种难以言喻的满足充盈着心脏，嘴角的笑就快到太阳穴了：“他没在，我放他桌上了。”
“没见着人你傻乐啥？”
“我看见他写的名字了。”
方琪没懂：“所以呢？”
程梓捧着莫名发烫的脸，继续强调：“他的名字诶。”
“……”
第二天。
程梓估量着和昨天差不多的时间，走到于辰的班后门。只是里头有三两个人在。
下意识想跑，可同学先注意到门外的动静，冲于辰使了个眼色。
一旁倚着墙的个子高高的少年侧头，看到程梓后也愣了一瞬。
他脑袋几乎要和门框齐平，在出来时无厘头地顺手探了探门檐，做了个投篮的动作。
目睹全程的程梓“嗤”地一声憋笑失败。
走廊很安静，程梓在“假装刚才没笑过”和“继续笑个够”之间犹豫了两秒，觉得前者稍显刻意，更为尴尬一些。
于辰表情有些不自然：“来找我？”
“嗯。”
嗯，来看他投篮。
于辰向左挪了一步，靠在栏杆上，笑吟吟地看着她：“笑什么。”
“没什么。”
少年高高大大的，将她整个人笼罩在落日投下的阴影里。
“呐。”程梓将苹果递过去。
于辰将手中的苹果晃了晃：“谢了啊。”
抬手的瞬间，有光从他身后漏出来一些，程梓隐约能看见他上扬的嘴角。
这一幕视觉冲击，程梓听见心里有什么东西“哗啦”一声像烟花落幕。
“昨天的苹果好吃吗？”程梓感受到脸在发烫，变扭地憋出几个字。
于辰本能微微俯身，想要听清程梓的话。
程梓哪受得了这样式儿的，心脏跳得又急又快，声音大的震得耳膜轰轰响。
落日的余晖正盛，走廊的地面被照耀地闪闪发亮，有些许落回在他的身上，照得发丝边有光晕。
程梓屏住呼吸，没敢吱声。
下一秒，于辰握着手中的粉红苹果一口咬下去，发出清脆的声响。
他知道程梓会将苹果洗干净后再拿给他，所以他毫不犹豫。
天边晚霞，灿若烟火。
程梓心里想，许多年后也一定会记得此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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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兵荒马乱的高三，她每天都会去操场走走，坐在一旁看台上看偌大的被昏暗路灯照亮的操场。
月亮高悬天上。
程梓常想，他会不会也在看月亮。
那时候，程梓觉得一年好漫长，她拼命努力，想要拉短这个界限，可好像也来不及了。
于辰在毕业后的第一个冬天，谈恋爱了。
照片里的女生很爱笑。他们很相配。
程梓以为他们的距离可以慢慢减少，她会考上于辰在的大学，程梓尽了最大的努力，拼了命地想要追上他的脚步，这样走了半年，在她终于取得了一点点成果的时候。
她一点一点积攒的期待像是断了线的风筝，缓慢上升，然后消失在视野当中。
这场喜欢，被判了刑。
程梓并没有怪他，这也从来不是他的错。他只是短暂地参与了一下她的人生。
程梓想，参与也算不上，轨迹交汇又分离，是常态，她明白的。只是，如果命运让她早一点儿，再稍微早一点点遇到于辰就好了。她也并不奢望他能和她在一起，只是相遇早一些，她就可以再陪他久一些，记住他久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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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梓高考完的那天，大雨倾泄而下。
那场雨下得盛大，完全，像是积聚了好久。
软件刚下载好，她点开，迎面而来的是特别关注的那一栏，于辰三天前发的动态。
是一条说说。
“高考加油。”
那天，她没有撑伞，一路走去操场。
六月是初夏的时月，程梓从来不曾觉得夏天能够这样冷，可她的心鲜活又热烈地跳动着。
她也毕业了。
他经历过的，她也一步一步经历了。
程梓点开了那个半年没点开的对话框，指尖按着语音录制键，顿了两秒，一字一句说：“于辰，我喜欢你。”
那头很快回应，也是一条语音。
程梓心跳剧烈，点开，听见一个很低的字节：“嗯。”
“这里下了好大好大的雨，你听见了吗？”
程梓仰起头看了天空一眼，又垂下头，手指紧紧地抓住裤子边缘，觉得自己连声音都在发抖。
“听见了。”
程梓看了看手机里第二栏他那边现在的天气，是艳阳高照。
他们终究没能在相同的世界中。
程梓没再回复，坐在看台的屋檐下，双臂抱着膝盖，埋头坐了很久。
耳畔的雨淅淅沥沥，偌大的校园不曾有一刻如此时这样寂静。
口袋中的手机一震。
程梓解了锁，屏幕上弹出于辰的消息。
——毕业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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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于辰和那个爱笑的女孩分分合合好多回，最终还是没走在一起。那之后，于辰身边的人来了又走，都没能停留很久。
有一天，程梓发现有一天于辰清空了空间的所有动态，只剩下寥寥几条的留言。那时候人们开始转用微信，她便再没有了他的消息。
有很长一段时间，她深陷在那段对话不超过十句的感情中。即便是他有了女朋友，她也无法自拔地喜欢着他。
好像所谓深刻，其实都有刻意造作和表演的成分。她拿到手中的剧本上她扮演着一个死缠烂打的蛮不讲理，死不要脸却又满心幸福的角色。
也曾挣扎过，可都以失败告终。这些年，她把一切交给了时间，与时间和解。她没有任何他的消息，不知他后来去了哪里，身边是谁，现在在做些什么。
渐渐的，程梓已经不太想起他了。
时间过去很久，久到程梓常怀疑从前的真实性。兴许回忆中的温情都是自我选择后得到的美化结果，真正的时光早已被她淡忘。
当程梓发现她真的不再喜欢于辰之后，心里满是不断上涌的遗憾。
这种遗憾像是与自己和解的仪式。
那个夏天是一场盛大的梦。
程梓曾觉得命运给了他们无限可能，人群中，她唯独喜欢上了那个背影。她觉得他们频率相同，觉得一切都是基于她喜欢他。
可当现在回想，才忽然觉得，他的一切始终很遥远，隔着山海。连自身都无法把握住的喜或悲，那场盛大的梦里，他甚至都不在场，他很无辜，他无法也不愿意跟上她的节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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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阵子中秋，程梓并没有备注人的习惯，想找从前的同学问点事，却没找着微信。索性给微信中的人每人群发了“中秋快乐”，同时询问了名字，顺道把备注写上。
其实她微信里的人并不多，两百个不到。有些已经是红感叹号，还有一些老同学，简单问了好后草草结束对话。
群发完之后，程梓裹了件风衣出门。
十五的月亮很圆。
微博上的某个讨论话题上了热搜，标题为——你为何会喜欢上暗恋的那个他？
程梓抿了抿唇，望向头顶的月亮，有什么酸涩的情绪一丝一丝地缠绕着那颗原本平静的心脏。
时隔七年，记忆过于久远，她努力思索于辰的样貌，记忆碎片很零散，只隐约拼凑出一个模糊的背影。
手机一直弹出消息，程梓不经意一瞥。
命运般的，上面显示刚刚收到的一条——中秋快乐，我是于辰。
那阵子刚开始用微信，好友都是一股脑机械地按确认的，加之程梓没有备注的习惯。更何况于辰从来没有更新过自己的照片，也难怪程梓没注意到这是他。
这么多年，他一直躺在她的列表中。命运真是开了个好大的玩笑。
程梓简单闲扯了几句后，才终于没忍住提起了从前的那段岁月。
“我记得那时候，你吃面好慢。”
于辰：“有吗？”
程梓：“每次我都得拖延时间慢慢吃，不然守着一个空碗坐那儿奇怪的很。”
过了很久，那边才回。
“说来，我记得我是以为你怕烫，所以才等你的。”
遗憾吗？
遗憾。
可是又怎样呢？
如今，他们互不相识。
程梓也并不认识后来的他。
她只记得那个十七岁的少年，笑时一排小白牙，个子很高，她及他肩膀。爱吃一楼食堂的牛肉米线，喜欢加很多醋。
那个夏天，繁盛，热烈。
可程梓已不太能记起那些在阳光下奔跑的日子了。放课后热闹的教室，亦或是追来追去的人群都理她过于遥远。
她唯独记得，在好多个夜晚，月亮高高悬挂在天上，她仰着头看了好久好久，走到哪儿月亮就跟到哪儿。
她曾照见过月光，她把他当成是只属于自己的月亮。
当然，后来没有故事啦。
月亮不再跟着自己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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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微博热搜上的那个问题她有了答案。
“大概只是因为，一楼食堂的牛肉米线很好吃。”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一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