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涟起》齐煜

18、第七章 车马迟（1）

　　第二天连越与周小娥便去民政局登了记。
　　他们的结婚登记照和大部分人一样，无非四个元素—红色幕布、白衬衫、幸福的笑容以及那两双坚定的眼睛。
　　然后，连越与周小娥便一同住进了那家老街花店里。
　　用宛清的话讲，这两人现在大概已经提前步入了颐养天年式的老年生活。
　　周小娥每日只管呼呼大睡，以及今天要用什么借口才能从连越那里多争取来一口酒。无聊的时候，便帮着侍弄一下那满店的花草。
　　连越呢？他又去重新买了一株碗莲，摆放在了他们的卧室。
　　他每天一边守店，一边读书。对了，还有给周小娥做饭。
　　哦，最近每日睡前还要给周小娥念一个小时书，她现在晚上常会因为腹痛失眠，听着他的声音会安稳一点。
　　连越也没有问周小娥到底打算什么时候才去治病，只是这么一天天地陪着周小娥。
　　他在等。
　　周小娥也在等，坦白说，有时候她也不知道自己在等什么。她总觉得还有好多东西隐隐约约积压在自己心里，让她不想再往前走了。
　　直到她又接到那个电话，那个她永远不想听见却又从来没有勇气挂断的电话，她才想了起来。

　　这一天连越手里拿着喷壶正给花草们浇水。
　　一位四十多岁的女人踏着高跟鞋走进了店内。
　　一身水蓝色刺绣旗袍外搭白色毛开衫，最外面罩着一件棕褐色的皮草。
　　盘髻很精巧，女人带着一对珍珠耳环，脸上的妆容浓淡相宜地抹去了一些岁月的痕迹，能看出年轻时一定也是一位美人。
　　但是一开口，她的话尖细刻薄，便打破了她自己苦心营造的一番情调。
　　“哟，我还以为你死了呢？”她对周小娥说。
　　周小娥望她，咬着嘴唇不搭话。
　　女人环顾了一周店里，目光又在连越身上停留了片刻。
　　“看来过得挺滋润，还找了个男人来祸害？”
　　周小娥仍旧不说话。
　　她显然不肯就此放过周小娥，将注意力又转向连越。
　　“小伙子，你了解她的品性吗？我看你怕是被她骗了。”
　　“我说了我的钱都转给你了，你还来干嘛！”
　　周小娥冲上去挡在连越面前对女人说道，她什么都可以给女人，但她不能忍受自己最珍视的东西也被她毁坏。
　　女人眉毛一挑，以一种轻蔑的语气对着周小娥说道：“就那么点？我不信。你哄小孩子呢？”
　　“真的全给你了，没有了，我卡里一分钱都没有了。”
　　周小娥喃喃道，她脸色苍白，但没什么表情。
　　女人皱眉，嘴里嘟囔：“怎么会呢…怎么会才这点呢…”
　　她看着店里的花草，突然好像又想到了什么，眼睛一亮，一脸期待地望向周小娥。
　　“对了，你不是还有这个店面吗？要不你把这个店面抵押了吧？“
　　周小娥有些震惊地望着眼前这个女人，她不明白为什么这个女人能做到如此地步？
　　女人见周小娥不答应，便又转过身去跟连越说话。
　　“小伙子，你不知道她之前都干什么的吧，我跟你讲…”
　　连越打断了女人的话：“我不在乎她以前做了什么，另外我也不会相信你接下来要说的每一个字。“
　　他抓住了女人的一只肩膀，语气平静地接着说道。
　　“我现在只想请你出去，这里不欢迎你。”
　　“哪里来的傻子。”
　　女人恨恨地甩开连越的手，瞪了他一眼，心不甘情不愿地踏着高跟鞋走出店外。
　　之后的每天，那个女人都会来个两三次。看见连越在店里，她也不进店内，只是站在玻璃橱窗外盯着周小娥，周小娥既不躲她也不出来见她，每次她来时周小娥只是坐在位置上盯着桌子发呆。
　　连越问周小娥这个女人是谁，周小娥只是摇头不语。
　　某天早上，恰逢连越出去进货。
　　女人看见连越不在，便走进了店里。
　　“我给的建议你考虑的怎样了？”
　　她紧紧地盯着面前的周小娥，开门见山道。
　　周小娥望着她，不同于前几次的沉默与面无表情，她此刻露出了一种近乎带着乞怜的神色。
　　“你就当真这么恨我吗？到底怎样你才肯放过我？”
　　“你去死吧，你死了我就放过你。”
　　女人的眼睛瞪得凸了出来，发白，仿若是那死鱼的眼睛。她说这话的时候，说得极慢极轻，带着一股神秘蛊惑的语气。
　　“我死了，死了你放过我了吗…”
　　周小娥转述着女人刚刚说过的话，声音低低的。
　　“行了行了，你到底给不给钱！”
　　女人有些不耐烦了，她不知道连越什么时候就会回来，愈加急躁。
　　周小娥失魂落魄地站在原地没有理她。
　　女人这时亮出了手里不知什么时候早已藏好的一把小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