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涟起》齐煜

14、第五章 若只如初见（3）

　　后面的人都下了马。一位看起来也是藏族的少年正被人群所围住。
　　他小麦色的脸庞胀的通红，在拼命向大家说明着什么。少年看起来大约十五六岁。
　　“我没有…这个…掉…不是偷…”
　　但是他的声音很快又被阿姨们更大音量的指责声所盖住。
　　连越和周小娥来到了人群的最外围。
　　“阿姨，请问是怎么一回事呀？”周小娥问旁观的一位阿姨。
　　阿姨有些气愤：“姑娘，你是不知道。我们带不下的行李不是统一交给两匹马拖着吗？刚刚张姐看见，这个男娃子鬼鬼祟祟地去那个包里拿了一样东西。你说说，这还是景区的工作人员…”
　　藏族汉子来了。他与另一位工作人员用藏语交谈着，像是在了解事情的始末。
　　然后他走进人群最中央，双手合十不停向围观者们道歉。
　　“对不起…我儿子…对不起…”
　　他每道一身歉，就把腰弯成90度鞠一躬。
　　他不停地改换着角度，厚实的腰身弯了又弯。原本像是一座沉默藏山的男人，此刻却像是一根在左摇右摆乞怜的小草。
　　众人并没有要罢休的意思。
　　汉子气极，转身狠狠地把那位少年踹到在了地上。
　　他的脸色更红了，黑红黑红，发亮。
　　他扬起手上的马鞭，用力抽了下去。嘴里快速蠕动着在向那少年说话，用的藏语。
　　少年把自己的头护住，只一声不吭。
　　一位汉族的工作人员在旁边感叹：“多杰一家情况本就不好，出了这事，父子俩的工作肯定没了…”
　　呼-呼-呼——
　　鞭子一下又一下地抽落下来，卷着风声。
　　阿姨们也被藏族汉子的举动所吓住，好几个上前去，才拉住了他。
　　“汉子，你别激动…万一是个误会呢？”有位阿姨劝道。
　　于是多杰又把少年拉起来，叫他把东西拿出来给大家看。
　　少年不愿意。
　　多杰把东西从少年手里夺了过来，举起给众人看。
　　是一个黑色的小圆筒。
　　多杰向每一位游客挨个询问这是否是他们的东西。
　　少年头埋很低，两只手垂在身前，拳头捏得紧紧的。
　　询问了一圈，所有人都说这并不是自己的东西。
　　旁观者也发出一片唏嘘，觉得少年这下白挨了一顿毒打。
　　当初那个说自己看到少年拿东西的阿姨也有些怀疑自己：“那个，是不是我搞错了…可能我眼花了…对不起啊男娃子。”
　　“散了吧大家。散了吧，我们接着赶路。”旁边的工作人员见事情了结，便疏散众人。
　　众人慢慢地散去了。
　　多杰向少年重重地冷哼了一声，把东西随意地往旁边草地里一扔，又去到了队伍的最前方。
　　少年仍旧站在那里，侧头盯着那片草地，不知道在想什么。
　　因为这个变故耽误了时间，所以马队后来加快了节奏。
　　啪嗒啪嗒啪嗒，接下来的路途紧张又沉默，大家在颠簸的马背上也无心交谈。

　　舍身崖到了。
　　马队把众人送到后便又下山去，少年并没有随他们一路。
　　阿姨走之前又向那位少年道歉。
　　“对不起啊小兄弟，今天实在是太不好意思了…”
　　少年摇摇头，并不理会。
　　连越来到了少年身旁，边欣赏着近在眼前的雪山，一边说道。
　　“你也很喜欢拍照吧？”
　　少年瞳孔一瞬间睁大，特别惊诧地望着来人。
　　连越向少年挥了挥手里的物件，是那个黑色小圆筒。
　　不知道什么时候连越去把它捡了回来。
　　这是他的镜头。
　　“我…不是故意的。它，快掉出来了。”少年想要向连越解释。
　　连越拍了拍他的肩，说：“我相信你。”
　　少年更吃惊了，重新以一种更仔细的目光地打量着连越。他不太明白为什么眼前这个男子这么轻易就相信了他。
　　“来，这个送你。”
　　连越又从包里取出来一个东西，递给少年。
　　是那天在天台上给周小娥用的小牛皮相机。
　　少年没有接，他不明白连越为什么要这样做。
　　连越解释道：“多亏了你。不然镜头从那高高的马背上摔下来，一定会坏。你认识镜头，所以才怕它摔坏吧？你也喜欢拍照？”
　　少年轻轻点头。
　　“你叫什么？”
　　“扎西。”少年盯着眼前的连越，目光有些复杂。
　　“这个镜头其实并不重要。但我们好不容易来一次亚丁，要不是你，我们就不能记录到这个生命中无比美丽的时刻了。”
　　连越感叹眼下的美景，举了举他挂在脖子上的大块头相机向少年示意。
　　“所以，我想把这个小相机送给你。谢谢你帮我保护了它。”
　　少年挠挠头，向连越腼腆地笑了。
　　那个笑容很干净，出现在他小麦色的脸庞上，就像是一片生机勃勃的大地上又出现了阳光。

　　道别少年后。
　　周小娥问连越：“你真的相信那个少年没有想要拿走你的镜头吗？”
　　连越没有回答她，把那个镜头装上相机，对着眼前的女子照了一张。
　　咔嚓-
　　照片里的她很美，在背后冰川的烘托下，像是这冰山上的一朵雪莲，纯洁又美好。
　　“幸好，这个镜头没有被多杰那一下给我摔坏。”
　　他对着周小娥笑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