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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第 2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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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疆毒师没想到他也会有这么一天,六十年修毒,自创上千种毒方,不可解者上百,到今日,竟有人解了他的藏棺毒,迄今为止杀了数万盗墓贼的常胜将军,让盗贼止步在主棺外的藏棺毒,竟然有了除阳光外的解毒法。
直到金色火焰灼烧他身体的时候,他才意识到恐惧,不是对死亡,是对那个女子的恐惧,这种力量,不惧蛊毒,既有生力,又焕发死气,简直是众南疆巫师噩梦般的存在,这意味着只要有她在,他们倾尽一生对毒典的钻研都是空耗光阴,枉费心机。
“你不杀我?”再次睁开眼睛,看着自己完好的身体,连根头发丝都不曾缺损,多年顽疾不药而愈。
他这是被净化了?
“我知道你受命于人,幕后黑手另有其人,就算杀了你也无济于事。我怜你老迈,恐非自愿,受人蒙蔽也未可知,今日我代表君上饶你一命,回去后告诉你的同族,非有召,不得出南疆。君上仁慈,不代表汝等可恃宠而骄,如有不听劝告之辈,我必行雷霆手段,诛之!”声音不疾不徐,稚嫩的女声,老成的话语,分不清是驻颜有术,还是天资早慧。
毒师伏低身子,恭恭敬敬颤颤巍巍的叩首。
骤雨歇,蛮触止,平亭固。
亭台楼榭,廊腰缦回。
“放了?”听到管家的回报,微生砚只淡淡的点点头,对玲珑有此种做法毫不意外,甚至对此早有安排。
此次大雨,若非有浮岛遮掩,他微生家势必损失惨重,就算他避祸成功,以他平时的所作所为,也会被当做是罪魁祸首,难以置身事外,当真是歹毒至极。
他沉沉想着,没注意到有人过来,反应过来这人早已看见他了。
“你的消息真是灵通,这平亭还真没有能瞒的过你的事。”银妆自回廊翩然而至,脚步迅捷,妆发丝毫不乱,一息间已站定跟前。
管家识趣的低下头,还招呼侍奉的下人暂时退去了。
微生砚揣着手,低眉敛目的站在那,像是在认真数地上有几块砖。
有道是无事不登三宝殿,银妆这次明显是冲着他来的,用膝盖想想都知道她肯定别有所图。
两个聪明人在一起交流,有的时候一方还未开口,另一方可能已经明白了他的想法,愿意就走个流程,不愿意,那就不会让你有开口的机会,免得说出来两厢间互不相让,撕了脸面。
“你又打的什么主意?”银妆这话问的高明,既没讲明白是什么事,又没透漏出自己想知道什么事。
微生砚一听,这不钓鱼呢嘛?问的如此模糊,分明就是来套他话的,不过他也有他的解法:“这事可与我无关。”他往檐边一瞥,一下就把话头转到这场雨上来了。
看着对方这小心翼翼的样子,殊不知银妆已经摸透了他的这些小心思,单刀直入,倨傲道:“那什么事与你有关呢?”
“呃……”这一下子把微生砚问的一滞,诸多言语在肚里回旋着,却不能倾吐,反倒更显踟躇。
这下更明显了,微生砚确实有事隐瞒。
“我答应过你,绝不会骗你。”沉默一瞬,微生砚方才说了这么一句话,更像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这话对银妆来说,和微生砚以前说的情话并没有什么区别,她早已听惯,也相信他所言不虚,只是微生砚到现在仍贼心不死,有所图谋,实在令她心灰。
“你对我有所隐瞒,岂不也与欺骗无异?”银妆步步紧逼,语气是前所未有的凝重,直把微生砚逼至廊柱,脊梁骨撞在柱上,发出一声沉闷的撞击声,方才停下。
看着近在咫尺的,熟悉的神情,偏偏又那么冷漠的面孔,四目相对间引人意乱情迷,微生砚只觉咽喉越发滞涩,喉头滚动了两下,局促的垂下眉眼,半响才沉声道:“等时候到了,你自然会明白一切,天地惶惶,非人力所能穷尽。”
“哦?”从这话里,银妆隐隐约约听出些弦外之音,微生砚想透漏些什么,又迫于某些原因不能直接宣之于口,他到底在暗示些什么,这会是什么事?
……
“到时自会明白一切?”元一琢磨着银妆复述的话语,眉头微锁。
微生砚一贯老奸巨猾,凡是他说的,便是他计划里想让人知道的,间接促进这一环节的发生,若是他不想说的,自然无人能胁迫他说出来。
“他倒是把你安排的明明白白的。”乌缘冷笑一声,指尖玩弄着一柄雪亮的短刀,随着话音结束,‘嗖’的射落一条百步虫,掉在地上,半截蛇身仍自挣扎扭动着。
乌缘一个纵身捡起钉在树上的短刃,还未落地,又飞快往树丛处掠去,阴恻恻的轻笑道:“什么时候平江侯府也是任人来去的地方了?”
短刃飞射而出,一阵兔起鹘落,一个人被短刃末端的细绳栓住脖颈,跪倒在地一动不敢动。
“饶命,女侠饶命!山人是……迷路至此,还请您高抬贵手……”众人这才看清跪在地上的人是个文士打扮的中年男子。
“乌缘姑娘手下留情,这是自己人。”人未到,声已至。朔邪挟风带尘的赶到,一手抓住细绳一端,往回一扯,那文士才得以松口气,忙挣脱而出,喘息着倒在一旁。
“非常时期,此人行迹鬼祟,最好还是交由我好好审问一番,方才稳妥。”看着朔邪还紧紧攥着自己的刀绳,乌缘看得心头火起,也存了好胜之心,一手扯住刀柄,一手向后探去,近身后借着刀光一闪的功夫,匕首直刺。
朔邪被光晃了眼,不过多年的经验让他目不能视仍能从容应对。
刀尖划过护臂,呲出一溜火花。
闭眼细听,脱手一瞬,手掌翻转,如绽花,如闪电,见而避之不及,譬如千百次演练操持,三指捏青锋,一掌定乾坤。
“你以为这就结束了?”乌缘看着左手被抓住的匕首和左边被格挡住的拳头,魅惑一笑。
刀绳收起,带起的刀身冷不防的划过朔邪的手掌,带起少许血珠。
“将军!”那文士惊呼。
“颜先生,”朔邪眼神示意元一方向,“还不见过君上。”
“山人见过君上。”颜恺同会意,马上朝元一行了一礼。
“日算天机三百六,宿川惟我颜恺同。”元一打趣道。
颜恺同神色僵了僵,强颜欢笑道:“酒后狂言罢了。”
“颜先生的本事,怕不是酒后吐真言罢了。”乌缘冷嘲一句。
毕竟十年前观山亭斋礁,数派道门种子以术算作比,推今后百年运势。
神霄宗以术算闻名,尤以大弟子沈从道与七弟子颜奉道为最。
颜奉道随时起卦,从不事先解卦象,而要等到事后再揭晓,到了事后又没有一卦是准的,总会有所偏差。
奇怪的是,在观山亭法会,所有人在场起卦皆呈大凶之象,这在后来验证中证实失准,只有他起卦后得了个诸君皆谬的结论。
沈从道怒而摔笔,斥责他背天妄形,大言不惭,熟料第二日颜奉道就还俗了,说要去证明诸君皆谬,天下太平。
前事不提,着手眼前。
“那是因为颜先生相信事在人为。”朔邪出言维护他。
“不错,为人解卦,他们往往会自证预言,这不正如了天道的意吗?我偏偏不遂天意,笃信众志成城之力。”恺同二字便是他志之所向,心之所向。
“颜先生大义之人,刚刚想来是一场误会罢了。”元一出声,轻飘飘的一句‘误会’就恕了他的罪。
元一眼神示意,屏退左右,二人密谈。
“自从颜先生步出山门,音讯全无,如今却在此突然出现,还是代表着登阳候府——”元一恰到好处的停顿了一下,看着他的神色,接着道:“孤是不是可以理解为,他是你预想中未来一统天下的新君。”
颜恺同神情未变,迟疑了一下,拱手道:“山人一向起卦而不解卦,就是相信一切终有回转。”此话答非所问,但是两颗玲珑心都得到了各自想要的答案。
这天下之主的位置,在这大势奔流之下,也非不可动摇,若是天下归心的仁君,颜恺同会无条件的支持,这样的人,也是元一想成为的人。
“如果有这样一个比君上还要出色的人存在,对宿川来说,对元一来说,退位让贤也不是没有可能。”说话的人,脸藏在灰白色斗篷里,苍老的声音还薄有几分中气。
“先生说的是,只是这人的出身需得毫无瑕疵,行事亦要光明磊落,在一个恰当的时机,推举而上,成就万世基业。”微生砚在一旁弓着身子谄媚行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