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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太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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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幽深而寂寥。
苏彻手中拿着长刀,阴笑着朝楚念走来,似鬼魅,似妖魔,让人毛骨悚然。
她的四肢都被捆在刑架上,拼尽了全部力气,却始终逃不掉。
苏彻已经走到她面前,明晃晃的刀身刺得楚念睁不开眼。
“娘娘乖,很快就结束了,很快你就自由了!”
楚念终于从噩梦中惊醒,身上的冷汗早已把被褥浸湿。
自从重病痊愈后,楚念便时不时做些噩梦,可从前那些梦她醒来的时候都是记不得的。
最近楚念做的梦,她非但能记得,反而真真切切。最要命的是那种临近死亡的无助感,总让楚念有种已经死去了的错觉。
“娘娘,您醒啦。”
阿彩领着几个小宫女,来给楚念梳洗打扮。
“今儿个怎么看上去比平日里要正式些?”
平日里,楚念只要阿彩一人服侍就够了,根本用不到剩余的宫女。
“娘娘昨儿个回来晚,奴婢也没来得及告诉您,是太医院那边说他们新来了个院判大人,听说生的是一表人才,玉树临风。一会儿这位新来的院判大人要为各宫娘娘诊脉。”
不过是太医例行诊脉罢了,楚念还以为是什么重要的大事。
“阿彩,就按平日里的装扮为我梳妆就好,院判大人再优秀,人家也是朝廷的官,跟我们这些后宫女子也没什么关系不是?”
这话说得也没错,可后宫之中见到真男人的机会其实不多的,楚念不好好展现自己的风姿,让院判为之倾倒,实在有些可惜。
“小豆子,去小厨房为娘娘拿早膳啦!”
被阿彩喊了这么一句,李豆子才有了反应。
“最近小豆子都挺安静的,他在忙什么?”
楚念探出脑袋,看向往小厨房跑去的李豆子,问。
“他,前几日不知从哪里听到了当年郑欢是如何刻苦学习知识的,这不正以郑欢为典范,努力读书呢嘛!”
“读书?”
就小豆子那猴子似的上窜下跳的性子,他能沉下心读书?简直令楚念匪夷所思。
“是啊,他说郑欢当年在浣衣局,是一边刷着马桶,一边读着书,他用过的书那都沾有一股不可磨灭的象征着知识的味道。”
阿彩忍不住笑了,“也不知道谁传的这话,郑欢与我在浣衣局的时候,每天除了劳作就是睡觉,一页书都没翻过。”
阿彩与郑欢的关系,楚念听人讲过一些,放在寻常人家,那是青梅竹马,只可惜郑欢自小便受了那样惨烈的刑罚,阿彩不可能嫁给郑欢为妻的。
这样看来,楚念要比阿彩幸运多了,有爱她护她的亲人,也有……苏御。
苏御这人平日里冷冰冰的,说话也并不是太中听,可是他对楚念却是极好的。世人都说他昏庸残暴,可在楚念看来,苏御他英明神武,雷厉风行,是不可多得的良君。
想象着苏御的容貌,楚念低着头,抿着唇,脸颊越发滚烫起来。
“娘娘,顾院使领着冯院判到了。”
楚念听了玉禾的话,这才回过神来,端正了坐姿,“请他们进来吧。”
不多时,顾院使和冯院判低着头在玉禾的引领下进了屋,然后朝楚念行了跪拜礼。
年轻的男声是楚念熟悉的,只见楚念面露惊色,随后是少有的欣喜,自座椅上起来,赶忙将跪在地上那年轻男子扶起来。
“冯绎哥哥,你怎的到宫里来了?”
冯绎站起身,仔细端详着许久未见到的楚念,片刻功夫眼眶都湿润了。
他连着眨眨眼,忍住了快要落下的泪,努力微笑着,“太医院向世人广纳贤才,恰巧我外出看诊归来也无事可做,便去应征,没想到就被选上了。”
冯绎是大燕有名的医药世家冯家的公子,虽说年轻,可医学造诣极高,整个太医院恐怕没有人比他的医术更高超。
从前,冯绎闲云野鹤,不喜拘束,常常外出游历,一路上为需要的病人看诊,对于穷苦的病人,他通常都不收诊费的。
不知为何,冯绎却突然改变了主意,进入了他从来都不喜欢的太医院。
顾院使不知楚念和冯绎相识的缘由,可这些年做官也练就了察言观色的本事,并不多说什么,直接退了出来。
阿彩领着其余的宫女紧随顾院使其后,屋内便只剩下楚念和冯绎两个人。
“冯绎哥哥,你如今也是有官位的人了,以后就在京城,好好照顾冯爷爷,真真是极好的。”
楚念与冯绎认识有十年了。
在扬州府的时候,楚念六岁那年,楚恒觉得家中宅子太破旧,非换了处更大、更贵重的宅院,这宅院隔壁正是医药世家冯家,从那时起楚念便常常去找冯绎哥哥一块儿玩耍。
楚念病弱,一年里有好些时候都要在闺房养病,冯绎就会给她看诊,给她买各式的零嘴儿,教授她夫子新讲的课业。
后来楚念随着父亲入了京,冯绎也因想要光复冯家,而把冯氏医馆开到了京城,带着他爷爷冯奇善同样定居到了京城,就住在距离楚家不远的宅院中。
总之,冯绎在楚念心中是个如她兄长一样重要的人。
“阿念,这些时日,你过得怎么样?”
苏御残暴冷酷,楚念落在苏御手里,铁定过得不会好的。想到这,冯绎更加懊悔起来,当初他就不应该跟着爷爷去外地行医,错过了楚念入宫的日子。
楚念入宫的旨意传下来,他就算拼了这条性命也要带楚念离开这里,不让楚念跳进这个深不见底的火坑。
“我过得很好啊。”楚念笑着说。
不可能,楚念一定是在骗他,一定是苏御,他有成千上百种方法威胁楚念,让楚念违心说出这话。
冯绎情急之下握住楚念的手,声音几乎都变了调。
“阿念,你跟我走吧,苏御他冷血凶残,绝非良人,只要你愿意,我就是豁出性命去,也要带你远走高飞。”
楚念惊得后退两步,用了些力气才挣脱了冯绎握住她的手。
“冯绎哥哥,陛下他不是像传说的那样,陛下他对阿念很好,阿念现在不想走。”
苏御送她小老虎,为了救她差点被掉落的横梁砸死。苏御身边还有企图要害他的人,她得守在他身边,帮助他。
“阿念,楚伯父楚伯母都很担心你,我带你离开,然后我们两家回扬州府,就像半年前一样,多好!”
楚念摇头拒绝,接连后退好几步。
“冯绎哥哥,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你以为我跟你离开皇宫,就能安然带着家人回到扬州府,过从前那种无忧无虑的日子?”
“我不怕,只要能带你脱离苦海,让我付出什么样的代价都可以。”
楚念站在冯绎对面,神情严肃起来,“你愿意为了让我离开而去死,可你死了冯爷爷该怎么办?你父母早亡,若不是冯爷爷,你哪能成才,继承了冯爷爷的衣钵,有机会把冯氏医馆发扬光大。”
楚念说的话倒也不是假的,只是冯绎真的太想让楚念离开皇宫,摆脱苏御的束缚了。
“冯绎哥哥,你今日来此只是为了要带我离开的,那你便回去吧,若是你还要为我看诊,那也请你不要再浪费时间。”
楚念坐到黄花梨竹节圈椅上,双目凝视着冯绎。
不过一月未见到楚念,冯绎觉得眼前这小姑娘忽然换了个人,不再是从前那个胆小怕事,非要倚靠他人才能过活的玉软花柔的小女子了。
冯绎攥紧着裙摆,咬着牙,许久终于开口,“臣为娘娘看诊。”
两刻钟后,阿彩领着顾院使重新在屋外候着。得了楚念的召见,顾院使朝着楚念请安,向冯绎询问病情。
“娘娘身子并无大碍,只是自幼体弱,微臣替娘娘开几副滋养身体的药便好。”
冯绎收了药箱如此说。
楚念起了身,微笑道:“有劳冯院判了。”
目送着顾院使和冯绎离开,楚念勉强绷着的这股气儿松懈开来,瘫软地坐在竹椅上。
“顾院使说他们除了要为后宫嫔妃看诊,还要去钟秀宫为静王妃看诊,是以不可在我们这里过多耽搁。”
阿彩如此解释着,却见楚念正在想什么别的事情。
“娘娘在想什么,是在想冯院判的事?”
楚念点点头,却又想起冯绎刚刚是想要带着她逃走的,这话可不能让阿彩知晓,便又很快摇了摇头。
“冯院判一表人才,面相看着也和善,看着是个好人。”
阿彩朝着楚念笑了笑,继续道:“不过却没有我们陛下好,娘娘如今被陛下放在手心儿里宠爱着,实在让人羡慕极了。”
楚念红了脸,轻打了下阿彩的后背,然后扭过头去,抿唇浅笑。
钟秀宫中,白泠倚在榻上,面色比昨日更加憔悴。
顾院使看向白泠,面露愁容,却被冯绎拉扯着衣襟,出了屋子。
“顾院使,冯院判,王妃她可还有救?”
苏彻急切问道。
“王妃身患胸痹症已有多时,臣无能……求王爷恕罪。”
顾院使双膝跪地,摇着头。他一辈子行医数十年,见识过的病症数不胜数,白泠她已经病入膏肓,便是华佗再世,也救不活她。
“王妃的病也并非到了药石无医的地步,臣出自医药世家冯家,愿竭尽全力为王妃研制药物,救治王妃的性命。”
苏彻闻言,面露喜色,深邃的眼眸注视着冯绎,双手将他扶起来,倒并不客套,“那日后,本王可要多多倚靠冯院判的帮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