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棠微雨》禁言九天

2、第2章大海孤舟

　　九年以后。
　　李靖刚上大一，省里的一所重点大学。李靖的成绩一直都很优异，这所学校也只是他的第三志愿。高考那段时间，因为奶奶住院生病没人照顾，所以考试成绩不算理想，但也勉强在他能接受的范围内。
　　刚到学校报完名，老家就遭遇了洪灾。李靖担心奶奶，他向学校申请了延迟报道的时间。在村里帮忙一起抗洪。家里就只有他和奶奶，父亲早年在镇里买下的房子还剩下一个小小的两居。因为地势高没受到洪水影响。李靖父亲外出务工以后，就把奶奶从村里接到了镇上来住。现在村里的老房子遭洪水冲了个干净，倒也不碍事，毕竟也荒废了多年了。
　　李靖正收拾自己要带去学校的东西，第二天得返校了。那会儿读大学还是个比较稀罕的事。他们也不知道什么好与差，只要是考上了大学的，说出去好像都是光荣的事一样。奶奶在厨房给李靖做着饭，都是他最爱吃的菜。
　　李靖的家，在镇上一条狭窄的老街道里，街道的路面铺着大小不一的花岗石，沿路两侧是镇上最老式的楼房，都是三层高，还夹杂着古式的竹楼，竹楼的屋顶因为后来整修翻盖了琉璃瓦，时间久了以后，建筑的样子开始斑驳，雨后的宽巷子，就有了一种故意做旧的年代感。这条街有镇里最早的铺面，也是以前镇上最热闹的一条街道。李靖在母亲没有出事之前他的记忆都是金色的。他的父亲是镇里第一个做砖瓦生意的人，挣的钱买了货车还和朋友合开了砖厂。后来因为出了意外，李靖不仅失去了母亲和妹妹，他的父亲赔掉了生意又失去了爱人，从此也丧失了斗志，外出多年都不愿意回家。他父亲的曾经像这条老街一样，被时代翻替，被尘埃淹没，被人们忘记，唯独他记得。
　　楼下开小卖部的张叔叫李靖下来接电话，李靖不用猜就是他爸打回来的。那时候电话是稀罕物件，不是家家都能有。老张家的铺面就是以前在李靖爸手里盘下来的，后来家里做点小生意，座机电话他家也是这条街上第一个买的，周边邻居有家人在外地的，电话基本都打他这里来，接听按分钟算，2毛一分钟。李靖应了话，放下手里的东西，给奶奶支会了声，便下楼接电话去了。
　　外面下着小雨，穿过天线密集窄楼道，转个弯就是张叔家的小卖部。李靖匆匆的进门来，还拍着身上的水珠子就问道：张叔，电话挂了吗？抬头却不见张叔不说话又问：怎么了？李靖见张叔不搭腔一边打量着一边走过去。
　　张叔神色凝重回答他：那边还等着的，不过好像是你爸那边是出事了！
　　李靖急忙接过他手里的电话，里面是一个陌生的声音。
　　奶奶把菜端上桌，嘴里念道着，接个电话这都去半个钟头了！还没见回来。正要出门准备去叫他。便见李靖推门进来，家里的老式灯泡发着昏黄的光，昏暗的灯光下他衣服彻底湿透了，满脸的雨水，样子看着狼狈。奶奶心疼的拿着毛巾了去擦干他脸上的雨水。问他：靖娃，你怎么淋雨了？
　　李靖闻言看着奶奶，眼神空洞。奶奶看着他失魂落魄的样子，感觉肯定是发生了什么事，连忙又问他，他不回答只是心不在焉的往屋里走。不顾奶奶的追问，只顾的关上门，神志才清醒了过来，他艰难的把心口涌上来锵在嗓子里的苦涩硬生生的哽咽了下来。奶奶在门外着急，急切的追问他。他清了清嗓子说：没事！奶奶，就是我明天可能去不了学校了！奶奶追问他怎么了？他垂下的眼帘，焦灼和悲愤又瞬间刺痛了眼眶，清了清嗓子，缓了缓才开口说：没事，就是爸出了点事，我得先过去看看。奶奶一听急了眼，急忙冲门进来问他：什么事，是大事吗？李靖知道奶奶急了。也不知道如何回答她。他想了想才说：不是什么大事，我就是过去看看，就是说让签个字。
　　为了让奶奶安心，他还是强撑着出去吃了两口饭菜，回到房间后，他平躺在屋里的床上，看着周遭昏暗的一切，模糊的视线里滚烫的泪水从眼角大滴溢出。很多年没哭过了，母亲和妹妹走了以后，父亲告诉他，他是男子汉的那一刻开始。他就再没流过泪，可是如今！他连父亲都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