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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分寸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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洗手池上的水龙头滴答着水,向下掉落悄无声息。
她抹了把脸上的水珠,硬着头皮往客厅走。廉价的沙发上坐了个不廉价的男人。
他微喘气,胸膛随呼吸微微起伏,性感的要命——如果前提是忽略他穿着浴袍下刚刚她手忙脚乱包扎的伤口。
纱布很快浸出血。
“你疯了。”她冷静地判断道,尽全力去忽视他暗沉的目光。她还是没有办法直视面前这个男人。
毕竟是她爱了七年的男人。
“你原谅我了吗?”他只这样说,执着且让人觉得强势。
“周泽修你不觉得你现在很无理取闹吗?”她好不容易硬气一回,强压住自己内心快喷薄而出的同情与心疼感,对他也对自己说道:“我认识你这么久,从来没见过你这副面孔。你不是从来冷静又无情,将我的感情弃之不理,甚至将之当作垃圾一样对待吗?你现在这样是干什么,觉得我好玩?我不再对你卑微了你又觉得不甘心,想用苦肉计?”
他一言不发听着她的数落,看她微微颤抖的身体与强忍的泪水即将夺眶而出,他生平第一次体会到了一种从未体会过的感受——心疼。
她站在离他不远处,却是不再近一步。说完话便拿出手机询问季氧怎么还没来。
哦,她还是心软地让他的兄弟过来送他去医院,尽管那人一脸不在乎的感觉不是他的身体一样。
时间回到一个小时前。他一大早发疯跑去她的舞蹈室不管不顾就硬拉着她走。硬拉回她住的地方。
“离那个男人远一点,他不是什么好人。”密码没改让他微勾了唇角,拉着人往沙发上带,他试图让自己冷静道:“以后不要再和他一起单独呆在一起。”
江影快被气笑了。
她抬头仰望他,“你到底是以什么样的身份说这些话?你不觉得很好笑吗?我和谁在一起不和谁在一起那是我的自由。你还以为我是永远跟在你身后的小女孩吗?”说完抬手摸了一把眼泪,她真的很不想在他面前哭的。她讨厌死她的泪失禁体质了。
男人干燥且温和的手掌轻轻抚去她的眼泪,语气里带了一□□哄:“乖,别哭了。身体本来就不好,别哭坏了身体。好吗?”
殊不知又触及了江影的哪条神经线,她止住眼泪往后退了一步,带着无法掩饰的哭腔道:“你永远都是这样。每个人都说你对我是特别的,我也这样以为了很久,所以我追着你跑。后来我才知道你不过是看我可怜怜悯我,无论是我父母双亡,还是我体弱多病。这些都是你可怜我的理由。”
周泽修没哄过人,眉心隆起一道山丘,他用力压了压。“你冷静一下,我先去洗个澡。”说完自顾自当自己家一样进了盥洗室。
“你……”江影气到失声。然后又想了想,算了,这里除了房子是用自己钱买的哪一个不是许阿姨置办的。这么说也是他的家。
她苦笑了一下。
叮咚一声,她拿起手机看了一下。是周乔姐姐。
周乔:……江江,见到泽修了吗?
江影:……见到了,在富江小区这里。
周乔:那就好。他昨晚三点多的飞机从巴黎赶回来,然后马不停蹄去了富江小区,没见到你。又听说你在Y工作室,就又开车过去……
原来是这样。怪不得一来就要洗澡,她简直不敢相信有谁能让洁癖严重到出门超过三个地方就一定要换一套衣服就算连汗都没流的周泽修重视到一整晚连衣服都不换,而现在有人告诉她这个主角还是她自己。
她不知道怎么草草回复了周姐姐。前天她和Y舞蹈室合伙人之一何栎一起去巴黎参加一个舞蹈大赛的颁奖典礼,回到宁城已经一点多。睡了一觉起来就又去了舞蹈室然后和几个舞蹈室的工作人员一起去偏远山区那边去招好苗子的舞蹈生。
这是她们工作室的旧俗。每年都会去各个偏远的地方找人,收那些有舞蹈梦却没有钱支付她们梦想的孩子,免费供她们上课。
她们也不是什么慈善家,你情我愿的事情,我帮助你实现梦想,你发扬光大Y舞蹈室的名声。
周乔姐说他应了好友的请求过去美国那边给好友新买的一块地皮设计房子,也是前天早上去的,本来还被硬留着约去接风洗尘,可周泽修接了个电话脸色一变立马就让助理定了飞机票飞去巴黎。好大的面子。
江影看着洗手间发呆,能请得动设计届颇有声誉的周泽修,可不就是好大的面子么。
她又自顾自地想,他又是哪里得来的消息知道她去了巴黎,他一向不是最不关心这些吗?
水声停了,周泽修穿了浴袍出来。
她暗暗咬牙,早知道就将这件浴袍给扔了,都怪她当时是猪油蒙了心才暗地里买了回来,心里想着有一天他过来或许能穿上,至于为什么是浴袍,那已经是活了二十四年的江影做的最出格的事情,现在想起来她还会脸色发红。
没顾上穿没穿拖鞋,也就踩着冰冷冷的地板。头发微微湿润,碎发遮住了眼帘,平添了一股冷寂,尤其他那双冷冰冰没有感情的眼睛盯着你看的时候,像是在盯着猎物一样。
江影一直不喜欢这种感觉,他永远都是一副胜券在握,一切尽在掌控的样子。
“你洗完了,赶紧走吧,周姐姐催你回家了,许阿姨会担心你的。”她一副坐立不安的样子。
他嗤笑一声,他是什么小孩子吗?父母还担心他?也就这小笨蛋这么单纯。
“我们谈谈。”他伸手过去拉她,试图让她离自己近一点。
“没有什么好谈的。”她不想面对他,下了逐客令道:“你走吧。周末我会回去家的,不要让许阿姨担心。”
“我说了,谈谈。”他强掰回她的身体,让她看着他的眼睛说话,“不想让我妈担心,那你就不怕我担心吗?江江?”
“好啊。”江影破罐子破摔道:“那我就说开了,从前是我不懂事,我不该追着你屁股后面跑整天不知羞耻地说我喜欢你,将来是要嫁给你做妻子的……我不该……咳……咳”她一情绪激动又咳了上来。
“先别说话”他手掌轻轻拍打她的后背,试图缓解她的难受。
“不碍事,都习惯了。”她忍着咳意,坐直了身体,避开了他的手,然后道:“是我自不量力了,周哥哥。”
她很久没再这样叫过他。久到他也记不清楚了。
“你不是说过吗?‘江江,你喜欢什么,无论天上星水中月,我也都替你寻了来。只是,莫再要贪图我的心了。’这不是你说的吗?”
她永远记得他平静又温柔地对自己说这话的时候的残忍和自己那瞬间的绝望。
她爱了七年的人啊,从她少不更事到如今,她做他的影子跟着他。
周泽修怕是从来没想过自己也会有这样公开处刑的一天。一向冷静自持的脸上第一次出现的错愕感。
“江江,你原谅我。只要你回来我身边,我什么补偿都可以做。”
“不用了。”
他许是第一次见跟在母亲跟前长大一向柔柔弱弱风能一吹就跑了的小女孩也有这样执着的一面,他突然有点慌张。
一向掌握生杀大权,设计图稿手下人做的自己不满意能一挥手全扔他们脸上叫他们重做,别拿那些敷衍他的人,此刻第一次感觉到无力感。
他变了脸色,一言不发进了厨房。江影只听到一声压抑到极致的闷声轻吟。
她跑进厨房,看到的就是美的如神邸一般的男人嘴角冷冷勾着笑意,汗珠密布额头脸颊惨白着脸对她说:“我反悔了。我要你贪图它。”说着流着血的手拿着刀又往一旁划了个口子,又问:“这样,够吗?”
江影觉得她整个世界都要崩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