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起帘栊》春归无寻

27、第27章

　　屋里的人都愣了一下，薛拂烟接着道:“大哥哥即便要和宋国公府退亲，也绝不能娶容二姑娘。”

　　她甚少有这样疾言厉色又斩钉截铁的时候，更何况还不是直接关系自己的事，孙峥那晚虽然替容湘出头，但也真没想退了和梁敏的亲事再娶她，不过此刻倒有些疑惑:“为什么？”

　　薛拂烟知道自己刚才是有些冲动了，这会儿冷静下来道:“我跟在岑大人身边，有些事情比你们清楚，但不方便多说，总之娶谁都行，就是不能娶容二，而且最好不要和长安侯府扯上任何关系。”

　　她故意说的模棱两可，但营造的气氛却相当让人紧张，孙家的人也许并不相信薛拂烟说的话，但不能不相信岑冽，况且本来也没打算退亲另娶。

　　“你放心吧玉儿。”孙平修开口道，“下午我会和你大哥一起去国公府赔罪，这桩亲事无论如何都不能退。”

　　薛拂烟还是有点不太放心。

　　毕竟这次做错事的是孙峥，宋国公又是出了名的耿直不讲情面，光他们去赔罪可能还不够，她想了想，决定去见一见梁敏。

　　薛拂烟对梁敏印象不深，仅有的两面之缘一次是孙秀槿生辰，一次是温府宴会，那是个貌不惊人的女子，罕言寡语，安分随和，但毕竟出了这种有损颜面之事，薛拂烟觉得她心里肯定过不去，平心而论这若换了自己，恐怕是坚决要退亲的。

　　结果梁敏的态度却大大出乎她的意料。

　　“夫人多虑了，我是不会和孙世子退亲的。”梁敏直截了当表明了自己的立场。

　　倒把薛拂烟弄的不知该说什么好。

　　梁敏就是那种根深蒂固的传统观念，儿女亲事应当听凭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在这件事上她没有选择权，也不会主动去争取什么，当然也有确实喜欢孙峥不愿意放弃的原因。

　　“大哥哥是一时糊涂，”薛拂烟笑了笑，“能娶到你是他的福气。”

　　“其实昨天晚上的事我也有所耳闻。”梁敏道，“容二姑娘先对晋王不敬，惹恼了陆公子，两人发生争执，别人都说孙世子打抱不平是为了容二姑娘，我倒不这么觉得，这只能说明世子心思纯良，仗义执言，倘若当时不是容二姑娘，我相信他也会这么做的。”

　　薛拂烟听到这里不得不佩服她的头脑，一般人很难从这个角度去思考，容湘不是不知道孙峥喜欢她，没准儿是故意利用他，但凡愚笨一点的早上当闹着要退亲了。

　　宋国公府这边的问题算是顺利解决，还有陆照那边，谁都知道陆照敢当众和容湘过不去无非就是仗着背后有晋王撑腰，也因此得罪他就等于得罪了晋王。

　　不过这回薛拂烟不打算亲自出面，“嫁夫多日，用夫一时”，也该岑抒忆帮她办点事了。

　　回到岑府还不到傍晚，岑冽却已经回来了，似乎料到薛拂烟有事要跟她说。

　　孙峥和陆照这场架打的谁都没占便宜，但因为是孙峥先动的手，再加上不好拂了晋王面子，所以薛拂烟想的是让岑冽在中间说和一下，安排两人私下见个面，各退一步，握手言欢。

　　谁知岑冽却笑了笑:“你自己的面子就够大了，还用的上我吗？”

　　薛拂烟一怔:“什么意思？”

　　“你刚拯救了殿下后半生，他可是感恩戴德呢，别说握手言欢了，就是让陆照去侯府赔礼道歉他也不敢推脱。”

　　薛拂烟皱了皱眉:“这两者可不能混为一谈，不管怎么说是我大哥动手在先，倘若因为这个理由反倒让陆公子赔罪，那不是是非不分吗？”

　　“你就别操心这个了，这不是大事。”岑冽一脸云淡风轻，“陆照自己会解决的，倒是你那个大哥，脾气有点冲动，不管容二姑娘出于什么目的，他都不应该站出来。”

　　薛拂烟听了有些羞愧:“大哥这次的确冲动了点，家父已经教训过他了，肯定不会有下次的。”

　　岑冽看了她一眼，刚想说什么，这时香迟端了一个白瓷盖碗走进来:“大人，这是刚熬好的桂圆红枣汤，您尝尝。”

　　岑冽还有些疑惑:“我现在不咳嗽，不用喝。”

　　香迟笑道:“这是健脾养胃的，不咳嗽也能喝。”

　　岑冽只得伸手接下来:“多谢。”

　　“不用谢奴婢，是夫人吩咐奴婢这么做的，大人宫务繁忙，劳心伤神，每天喝一碗桂圆红枣汤对身体有好处。”

　　岑冽听了意外地看向薛拂烟。

　　薛拂烟正想着桂圆红枣汤怎么没她的份，听见这话不由愣住了，接着对上岑冽探究的眼神更是有些窘:“我……”

　　罪魁祸首香迟话说完早已离开了。

　　薛拂烟想了想还是实话实说:“不是我，我没吩咐她这么做。”

　　“不是你？”岑冽端着汤碗都送到嘴边了，听了这话又顿住了，看着她慢慢问道，“那我能喝吗？”

　　薛拂烟:“……”

　　接着叹了口气:“喝吧。”

　　*

　　二月初，薛拂烟进宫时在点翠湖畔遇见了容汐和容湘，两人正慢慢散着步，看到她时一齐停了下来。

　　薛拂烟把手里的木桶放到地上，随后行了个礼:“见过贵妃娘娘。”

　　容汐打量着她，妩媚的脸庞缓缓绽起一抹微笑:“以岑夫人现在的身份怎好做这些粗活？本宫想起来了，琅花苑到现在都没有宫女内侍，就夫人一个人，未免太辛苦，本宫回头给你拨几个过去，专门负责打杂。”

　　“不用了。”薛拂烟拒绝的很干脆，“有下人也是形同摆设，臣妇用不着。”

　　容湘冷笑一声:“岑夫人这是公然和贵妃娘娘唱反调？敬酒不吃吃罚酒？”

　　薛拂烟不动声色道:“臣妇不敢，早前梅大官就说过要在琅花苑安排内侍，臣妇也一样拒绝了，因为真的不需要，何必浪费人力？”

　　“不用便罢了。”容汐一点也看不出恼怒，“岑夫人能者多劳，本宫自然不会勉强。”

　　“多谢贵妃娘娘，那臣妇便告辞了。”薛拂烟说完拎起木桶要走。

　　“你应该一次都没去过碧华殿吧？”容汐忽然道。

　　薛拂烟微微一顿，碧华殿是温芜被封为昭仪后新迁居的住所，她确实一次都没去过。

　　“本宫一直都很好奇，温昭仪入宫那么长时间都寂寂无闻，怎么突然一下就开窍了？”容汐漫不经心地说着，“莫不是受了什么高人的指点？”

　　薛拂烟表面平静无波，但心里控制不住一阵阵发紧。

　　萧璟必然不会想到是自己在暗中帮助温芜，但容汐应该很轻易就能猜到，她只要顺着这个往下一查……

　　那首曲子是她和萧璟两人之间的秘密，容汐并不知道，而她教给温芜的同时也编了一个完美的谎言，容汐就算怀疑也无从下手，这是让她安慰的一点，同时也是最危险的一点，容汐如果在萧璟面前透露哪怕一丝半点，那就全完了。

　　薛拂烟不敢再想下去，有那么一瞬间她真真切切后悔了。

　　容汐目不转睛盯着她:“岑夫人怎么不说话？莫不是和本宫一样的想法？”

　　薛拂烟定了定神，微微笑着反问:“很奇怪吗？”

　　话音一落，容湘便斥责道:“怎么和贵妃娘娘说话呢？”

　　容汐则面沉如水:“你什么意思？”

　　“意思很简单，任何人被逼至绝境都会想方设法反击，一棵树在狂风暴雨的摧残下是不可能做到安静的，圣上喜欢吹笛又不是秘密，臣妇向岑大人一打听便知道了。”

　　言下之意确实是她在帮助温芜，但一切都是被你逼得。

　　兵行险招，即便不能彻底断了她的疑虑，也至少不会再让她执着这件事。

　　容汐果然顿了半晌，尔后冷笑一声:“岑夫人当真是个有福分的人，嫁了个好夫婿，连身边人都跟着沾光。”

　　薛拂烟本来还想委婉一下，但话到嘴边又改成:“多谢娘娘夸赞。”

　　容汐恐怕做梦都不会想到，她仗着岑冽，而岑冽仗着的却是萧璟，真正要对付她并最终会让整个明家落入万劫不复的恰恰是她的枕边人。

　　结局都定好了，她的每一步都是输。

　　这么一想再看她那妩媚的凤眼也瞧不出几分张扬了。

　　薛拂烟再度转身要走，这次却被容湘叫住了:“上回孙世子的事着实有些不好意思，谁知道他脾气那么急，夫人回去代我向他道声谢吧，就说我感念他的所作所为，但其他的就不要想了。”

　　这话摆明了讽刺孙峥不自量力，薛拂烟怒从心头起，转身走到她面前，含笑道:“容二姑娘真是多虑了，毕竟连晋王殿下都不要的福分，别人又如何敢求呢？”

　　容湘登时大怒，想也没想抬手掴了她一耳光。

　　薛拂烟被打的踉跄着摔倒在地，额头不小心磕到了木桶上的铁钉，一阵尖锐的疼痛后有温热的血迹流了下来。

　　随后晕晕乎乎中听到一阵脚步声响起，紧接着是容湘害怕到发颤的声音:“圣……圣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