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光》青瓜拿铁

7、07

　　刘骁再回学校的时候,宿舍里沈清辉的东西已经被清空。
　　他走之前好像还打扫过一遍，顺手把刘骁的床铺和桌面也整理了。
　　刘骁去找班主任老师问沈清辉的下落，毕竟转学籍也是要经过学校吧？但班主任说沈清辉好像还没有找到接收他的学校。
　　刘骁从办公室出来，头都是晕的，要是那天他能有自制力一点，不被程前气昏，不动手，沈清辉还能在这所学校念下去。以沈清辉的成绩是可以去很好的大学的。
　　刘骁再不谙世事也明白，人不是生来平等，考大学是沈清辉这种家境的人为数不多可以改变命运的机会。
　　刘骁脱了外套，颓丧地打开衣橱，发现他给沈清辉买的那件外套沈清辉竟然没带走。
　　为什么？
　　难道沈清辉在生他的气吗？生气他太冲动，动手伤人？刘骁想到沈清辉不止一次的告诉他，遇事还是息事宁人比较好，那时候他还嘲笑沈清辉胆小。如今看来，这都是沈清辉遭受社会毒打得到的教训。
　　刘骁想到这里，“砰——”的一声把衣橱的门关上。
　　那天晚上他翻来覆去睡不着，起身溜出宿舍，在漫无目的的游走中到了琴房。
　　刘骁尝试开门，发现琴房的密码早已经换掉。也是那天被保安发现，学校应该就提高警惕了。
　　刘骁生气地踢了一下琴房的门，发现大门纹丝不动，唯有他的脚尖疼得要命。
　　他走时路过游泳池，因为是冬季，户外游泳池的水被放了个干净，水池的底部全是枯黄的落叶，脏兮兮的，让人不忍直视。
　　好像只是短短的一周，一切都变了，没有沈清辉的校园对别人来说还是那个校园，而对刘骁而言，则变成了一片空寂。
　　他竟然不知道，才不到一个学期的时间，他已经这么依赖这位室友了。
　　寒假过去，第二学期开学，拿全额奖学金的人变成了陈玉。她终究得偿所愿。刘骁也是后来才知道陈玉的家境也不是很好，也许这就是她和程前总是找沈清辉麻烦的原因。
　　而他们一开始想要逼走的从来就不是刘骁，而是挡了陈玉路的沈清辉。
　　刘骁对这个环境厌烦透了,他闹着转校,母亲无法,只好把他转回公立高中。
　　又是一年圣诞节，刘骁跟父母采购，路过市中心的商场又看到那家哈根达斯，心里莫名的思念汹涌而来。他拿出手机，拨打那个电话，竟然通了。
　　刘骁的心里像是掠过了一道剑的寒光，他问：“沈清辉？”
　　对方没说话，但刘骁就觉得他是。
　　刘骁顿了顿，故作轻松地问：“你怎么回事儿？还学人玩消失？这样太不够哥们儿了吧？”
　　刘骁把电话往自己的耳朵上压紧，那头只能听到呼吸声。
　　他莫名被这种无声给触动了，刘骁看着路上的霓虹，心里一阵酸楚：“能不能告诉你现在哪儿呢？我到处都找不到你，很着急的你知道吗？”
　　这一句，几乎是在撒娇了。
　　可电话还是被挂断了。
　　听着那机械的“嘟嘟”声，刘骁感觉到心里一片空茫。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这通电话是沈清辉在向他彻底告别。
　　而他不知道的是，沈清辉就在那家哈根达斯的里面。他一直以为自己藏得很好，也以为自己放下了，可是当他透过窗户，看到了刘骁的时候，身体里所有的情感在同一时间冲上头脑——他想听刘骁的声音。
　　学校那日的冲突历历在目，当沈清辉看到网络上发布他跟刘骁照片的时候，就感觉到了黑暗的尽头，他只是没想到，在程前的恶作剧下，自己会亲耳听到刘骁说“恶心”。
　　原来在既定的条件下，人心里所产生的最温暖的感情，会是让另一个人厌恶的。
　　他是胆小鬼，才会借故逃跑，哪怕这代价对于年少的他而言，过于惨重。
　　可这样做，至少能在对方的心底留下一个不那么变态的身影。
　　……
　　命运之神可以很吝啬也可以很慷慨，全看人们心里有多想要做一件事，多想见一个人。
　　半个月之后刘骁的外卖到了，他打开门看到穿着蓝色制服的沈清辉的爸爸。
　　如果不是班会那天他特别认真地看了教室门外那场夫妻吵架，他跟沈清辉就永远的错过了。
　　原来他转去了县里的一中，一直过着全封闭式的生活。
　　刘骁拿到地址，下楼打了个车就去了，连外卖都忘了拿。
　　这天是休息日，县一中也放假，但刘骁知道沈清辉在。
　　门口不让进，他就站在外面大喊。
　　“沈清辉！”
　　“沈清辉！”
　　“沈——清——辉——”
　　当刘骁隔着学校的大门看到沈清辉缓缓朝他走来的时候，他忽然感觉到自己内心情绪的不断翻涌已经超出了“见一位老友”的感动。
　　是什么能够让他觉得满心欢喜，又患得患失？
　　刘骁的心“扑通，扑通——”的狂跳，他看到沈清辉满脸犹疑地站在他的面前。他看到沈清辉的眼神里，有欢喜一掠而过，进而是深深的恐惧。
　　刘骁那颗烧起来的心忽然就是一梗，接着有无边的痛从那一点蔓延出来，席卷全身。
　　这一刻，沈清辉的主动退学和骤然消失都有了解释。
　　即便神经大条如刘骁也嗅到了那一丝不可思议的情绪。那么问题来了，他自己是怎么想的呢？
　　对于这个问题，刘骁的身体，已经先于他的理智做出了回应！
　　他伸手紧紧抱住了站在他面前的沈清辉。
　　沈清辉在刘骁的怀里怔住了。
　　他的身体微微颤抖，不知道是刘骁对他是那一种拥抱，不知道自己对这个拥抱是害怕还是喜欢。
　　刘骁说，跟我说句话很难吗，沈清辉？
　　刘骁说，过了这么久了，我还是很想你啊！
　　刘骁说，为什么你什么都不问不说就逃跑了呢？
　　“我问了。”
　　刘骁的怀里，沈清辉用很轻很轻的声音说。
　　刘骁的肢体僵硬了一下，他忽然想到那天沈清辉问他——“你也觉得恶心吗？”
　　而他说——“对啊。”
　　可是沈清辉，我是想都没想，就说了假话，你能原谅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