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色权杖》Mercury红发控

87、第087章

　　赤帝三年十二月五日，赤帝将长子“炎之长润”的姓名公诸于世，这是帝恒人生中第一个孩子，对他的重视程度，远远超乎了虹端的预料，父子两人私下交谈，尽管帝恒没有明确推翻他和光子签署的“协议”，可在话里话外已经表明了立场，那就是，他要把长润养在身边，在目之所及的地方，一点点看着他长大。
　　虹端似乎也没了底气，几乎一眼都不来看望自己的王长孙，连这天的满月酒也缺席不到，国府上下的王室族阀们总要顾及赤帝的面子，便纷纷携了重礼来道贺，明妃楼一时间成了炙手可热之地，反倒是朝凤台和栖鸾苑沦为门可罗雀之所。
　　歌嫣是个懂事的姑娘，起码在很多人印象里，比起雍容大气的国后，她更显得楚楚动人，惹人怜爱，挺着六个多月的孕肚，还不忘了到明妃楼来送礼祝福，对于这番示好，光子觉得很过意不去，她都把歌嫣忽略了，到现在还不曾去过梨雨阁问候。
　　“不请自来，还希望纯王妃姐姐不要见怪。”歌嫣柔声细语的说着，眼睛一直瞟着地面，不是很敢抬眼望人的样子。
　　大伙儿都说歌嫣和她很像，光子见了，也觉得挺亲切的，加上她素来对小白兔型的女生抱有本能的怜惜：“叫我光子就行了。”
　　“这可使不得，尊卑有别，您是王妃，我是侍……”
　　“歌嫣，我这没这么多规矩，你一口一个纯王妃，我听着别扭，喊名字咱们能亲近些。”说完，她利落的削了个苹果给歌嫣：“孕妇多吃水果对孩子有好处，你的鞋底儿看上去薄了些，我手里有几双新做的，应该会合脚，等下叫你的侍者带回去。”
　　“谢谢您，光……光子姐姐。”她难为情的一笑，像娇羞动人的带雨梨花。
　　光子瞧她小小的身板，承受着怀孕的辛劳，不禁又想起自己的这段相同经历来，感同身受，也更觉亲切了：“预产期是明年三月初吧，炎之皇城虽然打扫的及时，可今年多雪，地上容易结冰打滑，你安心在寝殿里养胎，需要什么直接派人到内务苑找我，我估摸着，东西难免有不够用的时候，你不必客气，想要多少我这都有。”
　　“谢谢姐姐，可是，我只是个侍妃，我的级别能领的份额，充其量也就那些……不过不要紧的！我在风之国皇城早就习惯了节衣缩食，如今不过多了一个小人儿而已，挺一挺就过去了……我，不想给国主，国后，还有光子姐姐您带来麻烦……”
　　“被好好的照顾，是你应享的权利，你有资格提任何要求，你跟我是一样的，作为孩子的母亲，凡事，都要先考虑他们，对不对？”
　　“可我还听说，您掌管内务苑辛苦，而且您公正严明，如今让您为了我打破准则，会不会太……”
　　“嗨，你想哪儿去了。”光子被她的小心翼翼逗笑：“我当然不会动内务苑的东西，我是说呀，你需要什么尽管来找我，只要是明妃楼有的……唉，看你拘谨的样子，估计也不会自己来……橙心！你过来！”
　　“王妃大人！”
　　“我等会儿列张清单，你把东西凑齐了以后送到梨雨阁去。”
　　“是！……王妃，那个，我有事情跟您汇报……”
　　歌嫣见状，起身，恭恭敬敬的告辞：“多谢姐姐，那我就先回去了，您有时间到梨雨阁去，我亲自煮酒给您喝。”
　　“早就听说你会煮梅花酒了，好，改天我一定去麻烦你！”光子跟她打趣，两个人也没碰过几次面，可光子就是喜欢这姑娘文静稳当的性子，不自觉就亲密起来了。
　　“王妃大人，这件事情还真得避开歌嫣侍妃。”
　　“和她有关吗？”
　　“是，还和国后有关呢。”
　　“这里还是不太安全，我们去里面谈。”

　　相夫光子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橙心说，她得到密报，那个该死的亡薇居然还活在世上，已经住进了风之国皇城，被风国国主藏的严严实实。
　　本就为了风之国刁难光之国一事，对歌莺她爸心存不满的光子，这下更是气不打一处，虽然是虹端借机找茬，但没有歌顿这个帮凶，她也不至于冒着生命危险挺大肚子上阵平乱，那歌顿曾经在十王会谈上出席，陪同晴尊一块儿前去、担当护卫的相夫光子还以为他是个慈悲和平的人，想不到，为了女儿在火之国的荣宠，什么不要脸没下限的事儿都干得出来，她相夫光子懒得提而已，谁不知道，风之国找光之国茬，打上门去却被轰出老远，他还死皮赖脸回去碰瓷，一系列的丑行早就让他和他的国家沦为术法界各地的笑柄了，真以为虹端爱惜他这个亲家呢？如果真是这样，就不会拿他当qiang使了。
　　亡薇这种人，也值得雪藏吗？可见，歌顿是要帮着女儿，对付她这个“情敌”到底了，而歌莺，千方百计维护蓄意害死月橘的凶手，不就是明里暗里跟她相夫光子敌对定了吗？
　　这位表面慈悲心肠的一国之后，对待自己的族妹也残忍无比，橙心汇报的另一个情报，比亡薇未死这个消息更让相夫光子震惊，她考虑再三，做出决定——这次，她要主动出击。

　　歌嫣正对着梨雨阁满院子的盒盒箱箱似笑非笑，看上去应该高兴，纯王妃说到做到，送给她这么多贵重的东西，可歌嫣就是打从心里乐不起来，因为她深切的明白一点，那就是，那个已经出世的孩子，必然是她腹中骨肉的毕生宿敌。谁叫，他们都是赤帝的孩子，又都处于王储竞争地位的尴尬立场呢？
　　歌嫣的侍女如数家珍，一面清点纯王妃送了什么一面欢天喜地的嚷给歌嫣听，歌嫣淡淡的，拿起一包美颜珍珠粉，目光却不觉中凶狠起来，她告诉自己，最后一个来的又怎么样，只要她懂得忍耐，懂得谨小慎微，懂得厚待众人，总有一天，她会把那些明丽张扬的绊脚石们一一砸碎搬开！
　　问题越想越远，歌嫣连纯王妃到访的通传都没听见，一回神，红发美人笑意盈盈的站在背后，她激灵了一下险些跌倒，幸亏相夫光子手疾眼快把她扶稳。
　　“对不起，是我疏忽，吓到你了。”
　　“不，是我不好，走神了，姐姐快进来坐，我早就备好了梅花，等着给姐姐煮茶呢。”
　　“这么迫不及待的等我来‘麻烦’你啊？”光子又跟她开起了玩笑。
　　歌嫣也俏皮的歪歪头：“我就怕您不愿意来‘麻烦’我呢！您不知道，我这梨雨阁平时很少有人来，歌嫣人微言轻，比起他人，在这皇城里，就跟尘埃一样。”
　　“不论到什么时候，都不要为了任何理由任何人妄自菲薄，每个人都是独一无二的，都是最值得珍惜的，这和身份来历一点关系都没有。”
　　“歌嫣知道，姐姐心善，是关怀我呢，可我自己什么身份，我清楚的很……”
　　“真论起身份，我远不如你，我都不自卑，你又何必多想呢？英雄不问出处，你自有你的价值，无需去跟旁人比较。”话题好像越扯越远了，光子只好适时拉回主题，面容里的温柔和善渐渐被一股严肃取代：“歌嫣，我这次来，是有很重要的事情想告诉你。”
　　“姐姐请说。”
　　等歌嫣遣散了所有厅中的侍者，光子才放心道来：“下面这些话，你可以相信，也可以不信，我只能保证的是，我所言非虚……你知道，国后为什么把你接到皇城来吗？”
　　“国后大人是可怜歌嫣在风之国孤苦伶仃，国后出嫁之前，对歌嫣很好，所以……”
　　“看来，你还是有很多顾忌，这么跟你说吧，我得到了可靠的消息，足以说明当今国后要对你图谋不轨。”
　　歌嫣眼中的恐惧瞬间爆发，难以置信的回望一本正色的纯王妃：“姐姐何出此言？”
　　“你无需立刻相信我的话，我只是要提醒你，你目前很安全，但你生产的那天就未必了，有人要算计你，等你生了孩子以后将你除掉，然后她取而代之，你最好提防一下，没坏处的。”
　　“如果确有其事，那我提防又有什么用？而且我不明白，姐姐为何要来告诉我？”
　　“你还是不肯相信我对吗？”
　　歌嫣不做声，身上手上，却不住的发抖，她的表情已经默认了光子的反问。
　　“你想想，我有必要对国后提拔的人，捏造国后的是非吗？如果不是确有其事，我会冒险给自己找麻烦吗？”
　　“那您为什么要告诉我呢？您也知道我是国后提拔的，那么，从您的立场，我和国后一样是您的敌人，您又何必？”
　　“如果歌莺善待你，我自然不必理会你们之间如何，可现在她要除你而代之，我就不能坐视不理了。”
　　歌嫣用怀疑的目光盯着她，心底的东西越来越不加以掩饰。
　　光子摊手：“我承认，我欣赏你，但还不足以因为这份欣赏，就立刻对你百般信任掏心掏肺，我也承认，我现在告诉你这些，并不是因为我多伟大高尚，而仅仅是……我要破坏国后的预谋，我一定不能让她得逞。”
　　歌嫣的气息这才平复下来，可她依旧不知该做出什么样的反应，她也必须承认，不论相夫光子所言虚实，她都被吓到了，被这个半真不假的消息吓到了，同时为了自己的处境惊恐无比。
　　她原本真的以为，歌莺公主就算对她不那么真心实意，但眼下也只是简单的拉她过来稳固地位，可万万不曾料到，还有“取而代之”这种虽无实证、却合乎情理的可能。

　　回到明妃楼，芜华她们正哄着孩子笑，唯独橙心心不在焉的，见光子进了殿门才两眼发亮扑上来：“怎么样了？她相信了吗？”
　　“将信将疑，我离开的时候她还一脸的不安。”说着，光子不动声色进了设计室，她知道橙心会跟进来。
　　“王妃大人，那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我的本意也不是让她立刻就信，不过，我想她心思细腻，应该已经对歌莺有提防了吧……要紧的，是她生产的那段时间，皇城内国后会怎样布置……话说，你，为什么知道的这么多？”
　　“啊，哈哈，我之前不是说过了吗，我有朋友是做情报的，有时候我会跟他探听一些，他就顺手帮我查了……”橙心摸着后脑勺傻笑，被问到了关键之处，也不见慌张。
　　光子笃定，这个是训练有素了不得的高人：“我不喜欢怀疑身边的人，尤其是我信赖的，可是橙心，我再傻，也该察觉了吧，你一次次和城里的人接头，两个人面貌都不一样，如果是光明正大的，何必等到半夜偷偷摸摸才去呢？”
　　橙心本还有一肚子的话可以把谎圆了，但当她直视这双睿智深邃的眼眸，感受到内里蕴含的东西，她就再也不敢多说一个字废话了：“王妃大人，只要您相信我，我对您是忠诚无害的，橙心就死也无憾了。”
　　光子伸手攥住她杀机暴起的左臂，橙心的五指上，忽然散放出足以将自己的头颈一分为二的雷电流，这是间谍的惯用伎俩，一旦被戳破真容，就以此了结性命，有这样的速度，足以说明一切，也只有相夫光子的速度，才能早一步发现将她的意图拦阻。
　　“如果你对我是忠诚的，那么未经我的允许，不论在任何情况下，你都不能自我了断，橙心，我没有跟你开玩笑，你不想说，我也可以不逼你，你想继续留下，我也可以成全你，只因为，我信任你不会伤害我。”
　　橙心看着她，眼中忽然浮现出泪光，心悦诚服的跪下去，主动坦白，是十三禁卫军派她来监视光子的，她确实没有恶意，可却需要在上级们传讯过来时，将光子的近期动态告知。她确实没有恶意，可也不敢说是实打实的无愧于心。
　　光子听后，就如她的表象一样，内心也十分平静：“快起来，我得以肯定，也是今天你告诉我的这些风国秘事，我知道，那是队长老师派到风国皇城的卧底传回来的，而你之所以冒着被我识破的风险告诉我，也是一心为了帮我，替我不平，所以我不会怪你的。”
　　橙心潸然泪下：“光子大人……是橙心欺骗了您，橙心任凭处置。”
　　光子摸摸她的头发：“你和月橘，恩琦，千灯还有芜华一样，都是我的好朋友，我人生里不可缺少的家人，今后，还希望你能留在我身边，帮我保护长润。”
　　橙心无法置信，光子竟然接纳了这种身份和动机的她：“可是，我毕竟……”
　　“站在队长老师的角度，也可以理解，所以我更不会怪你了，你该怎样执行任务就照旧怎样，你知我知，我们都不必说出去。”
　　橙心感激涕零，已经没有什么能够阻止她抛开间谍的身份，继续效忠这位大人了：“大人不计前嫌，此恩此德，橙心毕生不忘！我发誓，今后任何行动，都不会再隐瞒你！”
　　光子把她摁在椅子上坐好，对她展露微笑：“我们之间不必说这些，我相信你，来，擦干眼泪，长润还等着你陪他玩呢，将来你这一手好的雷遁术，可一定要教给他呀。”
　　不论是调侃，还是安抚，橙心都当真话听了，并将它铭刻在心：“是，橙心一定不让您和长润王子失望！”
　　“橙心，据你所知，十三队长，是不是也往其他国家的皇城安插了不少间谍？”
　　“是的，每个国家都有，皇城里，国府里，还有一些其他必要的地方都有，而且，每个重要的地方，都不会少于三人。”
　　“那么这里，除了你，还有另外两个，是谁？”
　　橙心正要一一相告，设计室的门就被急促的叩响了，恩琦在外面报告，说歌嫣急匆匆的跑到这来，泪眼汪汪的哭个不停，说要求纯王妃救命呢。
　　光子只能放下和橙心的密谈走出去，看到歌嫣吓了一跳，这是哭了多久，两只眼睛才能肿的跟桃子似的，光子赶忙让她坐下说话，又叫橙心拿来了冷毛巾替她擦脸：“发生什么事了？”
　　“思来想去，姐姐的话还是说到了我的心里，万一真的发生了，我又毫无防备的话，我倒不要紧，可我的孩子太可怜也太无辜了……姐姐，我不敢有一丝一毫的显露，我现在只敢在您面前坦露心迹，请您帮助我！帮我保住这个孩子！”
　　“你愿意相信我，我自然会全力以赴的帮你。”她给歌嫣吃了定心丸，但歌嫣显然有点“抗药”的样子。
　　“有句话，歌嫣不敢说，怕失礼叫姐姐不高兴……”
　　“你直话直说，再难听，也比口不对心强。”
　　“我是觉得奇怪，您若是劝我放弃这个孩子，不是一举两得吗？”
　　她问的话顷刻点燃恩琦和橙心的怒火，如果不是要照顾孩子，芜华也要上前来怼两句了：“歌嫣侍妃，你这么说太以小人之心了！王妃一直很关心你，怎么会这么要求呢！”
　　“你们都别说话。”光子不想歌嫣一来就被吓到，哭的更凶的话，也不好收场：“我不会对一个无辜的孩子下手，或许你说的对，你失去了孩子，你的命就可以保住，我是可以这样要求你的，但我不想，我宁可你们两个都活着。”
　　歌嫣沉默着，对她告知的理由，正缓慢的渗透接受中。
　　光子叹一口气，不想等她一点点相信自己了，该表达的，有必要在此表达清楚，至于之后会不会被信任，不是自己能控制的：“我原本是个急性子，暴脾气，有仇必报的狠辣女人，但直到有了长润，他在我的身体里一天天的长大，我才明白，作为母亲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我恨不得把自己的所有都赋予他，让我为了他去死，我甚至都不会眨眼，这是每个母亲的本能，就算是为了长润积德，我也不会坑害别人的孩子，歌嫣，你现在也是母亲了，你应该可以体会这种感觉，当你和你的孩子产生那种心连心的奇妙感应时，你会发现，任何争斗、仇怨都不值一提了，孩子填补了母亲的内心，就没有位置去容纳那些消极了。”
　　相夫光子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做到“摒弃所有的消极”，她的打算很简单，那就是，尽量教会长润积极的情感，向上的人生态度，她不想，让自己的后代，成为一个童年不幸的另一个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