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摩登时代》电电电你

1、第 1 章

　　一、夜宴

　　今夜的百乐门分外繁华。

　　成排的洋酒被烫金的纸包裹着，十足贵气。华丽考究水晶灯自穹顶坠下，将满室照得富丽堂皇。贝壳镶嵌的发饰、水晶制成的项链和云母点缀在淑女们的长裙上，折射出迷离的光。

　　海顿的小奏鸣曲在偌大舞厅里悠然回荡。人人衣着光鲜。觥筹交错，好不热闹。但今夜盛宴的主角却迟迟没有出场，人们窃窃私语着，时不时望向那镀金的旋转楼梯。

　　“啧啧，海归圣西尔军校的高材生！这下沈家可谓是风头尽出了！难怪特地办了接风宴，这是要为小公子从政铺路吧......”

　　一专做纺织品的胡性富商端着酒和身边军官模样的中年军官感叹道。那中年军官鬓角间已有零星白发，但军衔只是个团长。闻言他也是满脸唏嘘。

　　“后生可畏啊！听说这次他要任职的位子啊是专门留给他的。上头稀罕留洋归来的人才，位子都准备好了。哎，保不准以后又是一位将军......”

　　二人略一碰杯，各自啜饮。胡老板家中也有个留洋的儿子，但那臭小子不过是换个地方吃喝玩乐罢了，于是话语间难掩羡慕的味道。

　　“是啊，他这被录取的军校可不一般，那可是拿破仑的母校！听说这小公子在学校成绩优异，不愧是大家族里养出来的，就是……”

　　话还没说完，却被人打断。

　　“来了来了，是沈巍——”

　　不只是那里传来的一声恭迎，众人的目光便纷纷聚集到了旋转楼梯处。淡金色的灯光倾泻而下，照着那个青年男子。一时间竟无人出言了。

　　上海滩从来就不乏出挑的人物，只是这般家世与气度并重的公子却寥寥无几。他穿着衬衫雪白，内搭件黑色的小马甲，外罩同色燕尾服。领结则选了低调的酒红色。考究优雅的三件套衬得人身姿修长挺拔，暗金色的袖口随着他挥手的动作折射出浅浅的光。

　　他的容色则丝毫不逊于温润大方气度。额前柔软的发被输了起来，五官便清晰地显露出来。眉目精致，眼波澄澈。偏偏还戴着副金丝眼镜，浓浓地斯文考究的书卷气。叫人半点看不出是商人家的小公子，更看不出是军校出身。

　　他从扶梯处向众人走来，姿态优雅，步伐稳健。面上微微含笑，叫人如沐春风。那水晶灯也偏爱他，在他眉目间挥洒下朦胧的。让人不由得想起古时的一句话：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沈巍深知父亲设宴在此的用意，尽管心下排斥，但仍花了心思准备。他举手示意了下，便有仆人端来准备好的红酒。沈巍点头致谢，随即姿态优雅地举杯致辞。

　　“在下沈巍，家中行三。近日留洋归来，秉家父意旨特设此宴与上海的亲朋叙旧、再识。万分感谢诸位赏光前来，望先生小姐们都能度过一个愉快的夜晚。”

　　沈巍声线温润，娓娓道来，从容优雅的姿态让人心折。话音刚落便响起如潮的掌声和欢呼。活泼欢快的舞曲也随之奏响，这一个亮相就昭告着沈家沈巍开始走进上海的交际圈了。

　　一番演讲完毕后，沈巍陷入了一波又一波的交际中，开始在管家的带领下给远道而来的贵宾们敬酒。政坛商界要员、军界同僚们、各大报业的记者、搞文艺的名士、社交红人们......一个都不能落下。

　　宴会大厅里一时间也热闹非凡。女人们身姿婀娜，裙摆如花般盛开在酒池里。男人们肆无忌惮地说笑、饮酒、与女孩儿们跳舞。舞厅的光影随着音乐节奏起起落落，一时间觥筹交错，纸醉金迷。

　　沈巍在人群中穿梭，不慌不忙、不卑不亢，带着柔和的微笑，不动声色的观察着周围的而一切。除了和多数权贵进行必要的寒暄外，他多数时候后只是沉默地听着，极少发表自己的看法和观点。在喧闹的舞厅内显得从容、镇定、细致。只有他鬓角间细小的汗珠昭示着主人此刻的状态并不算愉快轻松。

　　而这样出色的人物走到哪里都必然为人所注视的。

　　就在沈巍不远处有一位英俊的男人，正被一群女士们包围着谈话，时不时低声说了什么便引得身边的女孩儿们爆发出笑声与嗔怪来。

　　沈巍被那愉快的氛围吸便抬眸望去。

　　他穿着白衬衫和深色条纹的背带西裤，打着亮红色的小领结，脚踩棕黄色的牛皮靴。没有穿外套，便显得人格外潇洒帅气。哪怕谈话时有些粗俗冒犯的话，他也能极快地笑着圆场，逗得身边的人笑出声来。忽然他似乎是察觉到了自己的注视，便直直向着沈巍望来，挑眉笑了。

　　管家见人的目光固定在一处，便小声地介绍道。

　　“这位是陆家旗下宝华电影制作公司的电影明星赵云澜。最近在几步歌舞片里主演了男主角，收到小姐们的追捧。”

　　在场的也各个都是人精，和沈巍打过照面后便让出了空间给二人交谈。赵云澜托着一只盛有小半杯红酒的杯子，左手随意地插在裤子口袋中，姿态很是放松地迎上前来。

　　“沈公子，久仰大名啊！”

　　赵云澜目光熠熠，语气含笑。他望向此时近在咫尺如玉般的人，在心中忍不住赞叹好相貌。不枉他暗自打量了那么久啊！这沈公子沈巍，不去演电影真是可惜了。

　　而沈巍此时也难得放松下来，与人碰杯，露出浅浅的微笑。

　　“您过誉了，赵先生才是名满沪上的明星。在下有幸观摩过您的作品，您的表演非常优秀。”

　　这话倒也不是光为了应付场面的客套话，刚回国的那几天，老同学陆恒与她的妹妹陆思晚商量着要给沈巍接风。酒足饭饱之后，三人便去电影院看了场电影。恰好就是当红歌星胡蝶与赵云澜主演的片子《蝴蝶梦》。赵云澜在其中扮演一位年轻的工人代表与蝴蝶饰演的贵族小姐暗生情愫。在黑白的电影屏幕上他阳光的笑容、为情所恼的神态十分动人。

　　此刻大荧幕上的人活生生地就在自己面前，思及陆思晚那小丫头狂热追星的趣事沈巍对赵云澜也不由得多了几分打量。凑近了看他也确实当得起明星这词了，他生的很俊朗，松软的黑发略带弯曲。走出黑白的光影他身上那种隐藏着的洒脱不羁便更加鲜明起来。墨眉星目，鼻梁高挺，唇角微微翘起，剑眉一挑，笑容满是风流味道。赵云澜声音清朗，大概是念惯了台词的关系，一字一句字正腔圆，比起那些个乡音含糊的富商，简直清晰地悦耳。

　　“没想到沈先生在国外刚回来就看了我的片子，真是我天大的荣光了！这杯云澜便先干为敬了。”

　　说罢赵云澜促狭地冲沈巍眨眨眼，端起酒杯慢慢饮尽。这位沈公子的着装、举止、做派都是地道的欧式，想来是长期接受了新式教育的。既然如此轻松些讲话便也不怕得罪人，且自己也更适应些。

　　沈巍则是拘谨地抿了一小口，微笑着道。

　　“作品优秀，何妨盛赞。比如您的那句独白......”

　　沈巍抬起墨玉般温润的眸，眸光剔透，盈盈笼来。随着他缓缓念来的台词，一下子摄住了赵云澜的心神。

　　“我说不上爱极了她。但很庆幸贪得一段时光。和她度过的日子像是春日的桃花，匆匆开了又谢......”

　　赵云澜迎着他的目光，眸色渐深，彼时凭空带入的情感此刻似无声流淌。二人低低地念诵着清雅而惆怅的词句，竟是难得默契。

　　“虽然遗憾，这暮春也算是成全了我的喜欢。”

　　语罢，二人相视一笑，在这一笑中顿时将距离无形拉近了许多。

　　赵云澜举起手中的酒杯欲要人碰杯，眸光里有着不加掩饰的炙热。沈巍也垂下眸微微笑了与人轻轻碰杯。二人交杯时轻轻动了动小拇指，隐晦地蹭到了赵云澜的手背。

　　赵云澜不由得一怔，抬头望向沈巍。那人垂着眼眸，长睫如羽，轻轻抿了口深色的酒液。似乎察觉到自己的注视，便抬起眸来微微一笑。在纸醉金迷的影坛摸爬滚打了多年他当然知道这个动作的意思。只是不知这人是有意的......还是无意的。一时间面上的笑意愈发浓了，与人聊起些有的没的。

　　“沈先生在外呆得时间长了，回国可有不习惯？就比如，贵人们见面的时候如少了什么贴面呀，之类亲切的礼节~显得怪生疏的。”

　　说罢赵云澜还煞有其事的叹了口气，做出一副等待握手的架势。沈巍一时间也给逗乐了，眉眼舒展，笑意盎然。确实在军校时和好友们的互动要更加活泼开放些，在上海则少有人作此举动。

　　沈巍也不拘泥，便伸手与赵云澜相握。二人便气氛愉快地开始谈话。这一幕落在有心人里，不知又在暗处兴起多少波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