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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恋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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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阮病了两天,吃下退烧药后渐渐好了。
崔晓云絮絮叨叨的抱怨,说家里幸好有人发现,否则体温飙到四十度,一声也不出,非得烧成个傻子。
这件事情江阮是得感谢舅妈,生病的时候她一点力气都没有,脑子里浑浑噩噩,全都是极端的念头。她打起精神,决定做些事情改变现在的精神状态,于是去了趟医院。
医院有人在等着她,要论名义,这人比陆家栋正式多了,两人关系是经过舅舅、舅妈、媒人、以及男方家里多方认可的。
那时候她刚回到国内,小腿粉碎性骨折,医生说以后再也无法登上舞台。巴西一家俱乐部发生的踩踏事故夺去了她的健康,除了骨折外身上还有许许多多淤青,差点要了她的命。捡回这条命以后她就回国了,腿伤养好后,舅妈说给她介绍一个对象相亲,相亲成功后半辈子将衣食无忧。
彼时她身上还背负一百多万元债务,回国都是偷偷摸摸的,生怕被债权人找上门。听说条件这么好的机会,几乎没怎么犹豫就答应了,于是一个风和日丽的下午媒人来了舅舅家,给她介绍即将相亲的男人。
男人姓徐,是一家科技企业的老板,平时兴趣爱好广泛,尤其热爱运动,爬山、滑雪、跳伞都不在话下。从照片上看,徐老板是个美男子,有一头飘逸微卷的栗色秀发,身材挺拔、肤色健康,一双眼睛黝黑明亮、睫毛浓密,长得还有几分面熟,是个令人心生喜欢的好相貌。
江阮看了照片,又看了资料,听说这人身价几个亿,顿时就不信了,问媒人:“他条件这么好,确定能看上我?”
媒人姓吴,跟江家是老熟人,见过小时候的江阮,对她的美貌非常肯定,说:“看上了,看上了,就是看上你才叫我问的啊。”
“那他多大年纪?”
“今年三十五,到十一月应该就三十六了。”
原来比自己大这么多,江阮竟然奇异的感到了放心。她早就知道没有完全的好事发生,既然人家有这么好的条件,那必然也有差的所在,才会找上自己。
只是,她预估到了一点,却没有完全预估到差在哪里。星期六的上午,她特意穿了一条粉色碎花小洋裙,头发经过精心打理,拎着小皮包,踩着高跟鞋,袅袅娜娜的赶赴相亲现场。约定的地点并不是在餐厅,也不是在酒店,而是在医院,她的相亲对象躺在床上,是一具没有意识、无法行动的植物人。
当天晚上回来,江阮一直在哭。汪昊听说这事训斥了崔晓云,然后来找外甥女解释,让她不要多想,舅舅舅妈并不是要把她嫁给植物人。
江阮无法不多想,事实摆在眼前,她在媒人和舅妈眼里的价值就是配给一具植物人。劝说的话崔晓云也讲了很多,让她看开,打开格局看待事情,就算对方是个植物人,也不耽误她当豪门未婚妻,别人羡慕都羡慕不过来,何乐而不为呢?
而且徐家确实出手阔绰,定金就给了二十万,只要照顾那人一年,这笔钱就属于她了。
江阮因为这笔钱而心动,哭到后面就不哭了,她对叔叔说:“我现在年纪也大了,相亲很正常,我并不排斥。这人虽然身体不好,他的家庭倒是好的,我觉得可以见见。”
后来见面证明,那家人确实不错,当天就定下了此事。江阮需要至少照顾对方一年,一年以后的去留由她自己决定。如果愿意留下来她就继续当徐家小儿子的未婚妻,如果不愿意她可以立刻拿着二十万远走高飞。
现在过去了半年,江阮一直都很尽职尽责,每周去三趟医院,在病房里给病人擦脸擦手,做个简单的按摩,或者什么都不做只是对他说话。
病人叫徐征新,意外事故并没有伤到他的脸,他看起来像照片上一样俊美,只是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像一尊美丽的雕塑。他原本也有健壮的身体、自由的灵魂、生动的表情、说不定还很爱笑,现在却无法做出最基本的反应。江阮对着他看久了,产生一种感同身受的难过。他们同样都是遭遇命运苛待的不幸儿,或许这个男人出身比她好得多,无需背负金钱压力,可是灵魂困在僵硬的躯壳中,一切又有什么意思?
江阮常常对他诉说心事,包括家里的败落,出国的艰辛,被人围堵追债的恐怖,还有现在分手后陆家栋有多么过分。说到伤心难过处,她忍不住将脸埋进他的肩窝,默默流一阵眼泪。
天气好的时候,江阮会推着病人出去晒太阳,这天回来后她注意到徐征新的头发又黑又乱,胡子也长长了,决定帮他剪剪。她拿来毛巾、水盆、剃须刀、和一把剪刀在男人头脸上比划。这男人面容立体,五官又很完美,必须非常小心,不能伤到他的俊脸。
护士进来看见这副场景,笑道:“呀,你还会剪头发啊!怎么这么厉害?”
江阮促狭,“反正剪得不好他也不会生气。”
来的次数多了,医生、护士都认识江阮,知道她是病人的“未婚妻”。江阮挺享受这个角色,因为这时候她是世界上最有情有义的人,谁也不曾亏欠。
刘护士掀开床单,听了听病人的心跳,又检查过其它几个项目,见一切都很正常,就背着手凑上来瞧热闹。
她说:“你剪吧,别让徐老太太找你麻烦就行。对了,今天老太太怎么没来?”
“哦,今天她没叫我,是有事情吧。”
“那你自个儿来得倒是挺勤。”
江阮笑了笑,失恋后她确实来得更勤了,以前还防着陆家栋怕他发现,现在孑然一身无牵无挂,她每天都来。
刘护士看了会,忽然说:“徐先生应该是快醒了,你知道吗?哎呀,小心!”
江阮手一抖,剪刀差点戳到头皮,惊得抬起头来,“什么,要醒了,我怎么不知道?”
刘护士紧张地注视她拿剪刀的手,“哎哟,你小心点。对,剪刀头抬起来——我是听杨院长说的,徐家找了位美国脑科专家,马上就要来国内给徐先生手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