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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偷盗的故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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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渐晚,小小姐听说厨房那边送来了新的菱角,心中惦记,急着要过去吃,莫培也不能一直拘着她,只叮嘱回头要将课上教的曲子再弹几遍,小姑娘自然是满口答应下来。
莫培收拾好东西,小心地关上了房门。
“莫姑娘刚下课呀。”
花园拐角的小路上,站着位身姿苗条的姑娘。
莫培一眼认出来是波姬夫人身边的大丫鬟,笑道:“是玖月姐姐啊,可是夫人有什么吩咐?”
玖月福了福身,笑道:“夫人上回瞧着小小姐身上挂的穗子做得好,也想做几个来玩,听说是姑娘做给小小姐的,特意吩咐奴婢在路上等着,若是姑娘有空,这会儿便过去教教我们夫人吧。”
莫培笑道:“这会儿倒是有时间,只是并没有提前准备要用的彩绳。”
玖月道:“这个早已经备下了,姑娘只要过去就好了。”
莫培应了一声,跟着玖月往波姬夫人的院子里去。
“我们夫人平日里也没几个说得上话的人,自打上回见过一回姑娘,心里面总觉得亲切,姑娘若是有空,也时常来我们院子里坐坐。”玖月一边走,一边说道。
莫培听着她的话,心中不由的‘嘎噔’一下,她和波姬只见过两次面,这两次还都是不应该见的,也不知道这姑娘知不知道自己给波姬夫人送耳坠儿的事情。
幸好没有走很长时间的路,玖月将莫培送到波姬夫人的屋子里,便离开了。房间还是上回来时的样子,只是将中间的帘子挂了上去,有多添了几根蜡烛,那摆在窗边的美人榻,是更加清晰了。
窗边多了几盆新鲜的红梅,之前被波姬夫人侍弄的那几只空花盆,被挤在了窗台的角落,培培盯着花盆里害羞未放的红梅,她到底还是养起了这种适合在鳌头村生长的花卉。
“你过来了啊,坐吧。”波姬夫人从房间里面走出来,指了指另一边的矮凳,示意培培坐在那里。
莫培拿不准波姬是否有那一段梦境,小姑娘规矩的坐在矮凳上,看着桌上各式各样的彩绳,向波姬问道:“夫人是想要什么样是的?”
“教我你会的最难的那种。”波姬说道:“我平日里闲得很,只好用这些来打发时间。”
培培打量着她的神情,与梦境之中那个时刻带着笑容的印象差距实在是太远了,此刻的她,就像是窗边种在花盆里的红梅,依旧穿着那身绯色的衣裳,眉眼之间却完全没有了当时的笑意。
培培没有说什么,从竹匾里挑出适合做绳结的彩绳,拿了两根,一根放在自己手里,一根递给波姬:“夫人还是跟着学比较好,最开始的一遍总是比较难的。”
她接过培培手中的彩绳,弯着腰坐到了培培对面的位置,她侧脸向着培培,松散的发髻下露出来的耳垂,挂着一副玉质的耳环。
并不是冯骥尘送的那一副,同样是玉质的,样式也差不多,但很明显,这副的质地要比冯骥尘送的那一副好出太多。
她没有选择他送的耳坠儿,就像是当年,她没有选择留下来。
按照梦境中的讲述,冯骥尘再听到了消息时候是去找过波姬的,他第一次敲开波姬的房门,得到了一盆小野花,他再一次敲开房门,看着眼前的姑娘,说了一句:“要不我们走吧。”
他鼓足了今生的勇气,在想念着眼前这个姑娘的日子里,他除了会在买花的时候和她说上一两句话,便再没有同她交谈过,他跳过了剖白心迹的展露,却在这个时候渴望一个结果。
波姬看了他三眼,冯骥尘还清晰的记着,三眼之后,这个姑娘踏上了村长的花车。
培培不止一次的去想过波姬在这三眼的时间里产生的情绪,会是什么原因呢,大概她在这三眼之中,权衡了利弊。
她没有留下来,冯骥尘却跟着到了鳌头村。
郑潜所说的那个今晚在余楼讲书的人,就是冯骥尘,然而谁也没想到,这样平常的事情,竟然惊动了官府里的大人。
“秀格儿,秀格儿。”天还没有亮,莫培房间的窗便被阿梨姐姐用很大的力气敲开了。
“怎么了,阿梨姐姐?”莫培裹着厚实的袄子,从房间里走了出来。
“余楼,是余楼,出事儿了。”得到了消息的阿梨姐姐便赶着过来通风报信儿,气喘吁吁地她,再说完了这几个字之后,必须要停下来出一口气了。
莫培在这个空隙里,飞快地跑到了郑潜的房间:“余楼,昨天去余楼讲书的冯骥尘,被官府的人带走了。”
“因为什么?”郑潜皱起眉眼,向培培问道。
“他讲的书,是一位叫东来公子的人所写,这人并没有将故事授予冯骥尘,也就是说,他的故事是偷过来的……”莫培想着阿梨姐姐刚才的话语,摇了摇头。
“这件事儿,说多了,是剽窃的罪名,说少了,也不过就是误用了人家的故事,况且文圈里总归是有些东西在流传的,冯骥尘听到了,拿过来去讲,这种事情最终定性还是要看这东来公子的意思,你可知道他是谁吗?”莫培抬起眼眸,向郑潜问道。
郑潜将窗边的帘子拉起来:“这人名声并不是很响,听有人说过,好像是村长家的大公子。”
莫培忽然一拍手:“这就是了,文圈里这样的事情也不少,最多也就是原作者上门来警告说书人往后不要讲了,何至于为此惊动官府,这事情只怕后面是村长在搞的鬼。”
“官府那些人也没闲到去管一个故事的归属权,这事儿只怕在冯骥尘被抓进去之前,知名就已经定下来了。”郑潜说道。
莫培抬起眼眸,向他问道:“对你会有影响吗?”
郑潜笑起来:“对我会有什么影响?余楼也不会因为这一件事情关门不干了。”
莫培点了点头,道:“也是,他村长再厉害,也只是在鳌头村,余楼那后边是幺姑的势力呢。”
郑潜笑道:“不过惹上了这样的事情,他村长的身份,恐怕也要有麻烦了。”
这样的事情总归不是一下子就能说明白的,然而培培却没有想到,当时言语中的麻烦,竟会是这样丢掉了身家性命的代价。
出了这样子的事情,在鳌头村这个规模不大又联系紧密的小村子里,足以引起很大程度上的恐慌。
没有得到村长夫人的指示,培培还按照往常的时间,来到了村长家。
才刚进门,一只小手便拉住了培培。
“莫培姐姐,咱们也过去看看。”小小姐的脸蛋红彤彤的,一瞧便是出来很长时间了。
莫培道:“小小姐,咱们还要上课呢。”
“没关系的。”小小姐拉着莫培就往前院里走,“反正今天阿娘忙着处理波姬的事情,也没时间来理会我,姐姐不必担心,往后阿娘若是问起来,就只说是府里的动静太大,吵得我学不下去就是了。”
她语速很快,这一番话语很显然是在之前就已经准备好了的,莫培尚且还没有反应过来,就已经被她拉着,走过了院子里的白玉桥,村长大人的主院就在眼前。
小小姐很显然已经找好了观看的位置,躲在回廊的柱子后边,遥遥的一指:“你瞧。”
这一天的天气并不是很好,从午夜就开始积压的雾气在这个时候仍旧没有散去,如同一张巨大的纱布将世间万物笼罩,所有的一切都显得那样的暗淡。只有她,一身红衣的波姬夫人,跪在白玉的石砖上,那样的显眼。
红色的衣裳散开铺在玉白的石砖上,绑在头上的红色发带,随着风飘摇。她如一道贸然的控诉,出现在威严的环境中。
“她来替冯骥尘求情吗?”原本是知道这件事情的,然而眼见着,却总觉得有些不能相信。
“那可是往日的情郎啊。”小小姐撇撇嘴,“父亲平日里要处理那么些的案子,她以为用这苦肉计就能让父亲为她重新审查冯骥尘的罪名吗?哼,他偷盗的还是哥哥的故事。”
小小姐今天穿了一件碧绿色的裙子,瞧着样式,应该和那条粉色的裙子,是一起过来的。
“已经定罪了吗?”莫培问道。
小小姐耸了耸肩,小姑娘对这件事情似乎并不太上心:“应该是吧,正好将这乱男□□一起抓起来,往后可也就清净了。”
波姬夫人平日里并不太出门,和小小姐仅有的几次见面还都是在阖府家宴的时候,然而到底是妨碍了村长夫人,连带着小小姐,也不喜欢波姬。
主院前的女子依旧跪在白玉砖上,不散的阴霾朦胧了她的轮廓,她只是静静地跪在那里,一身红衣,让人瞧一眼,仍是惊心动魄。
“我并不喜欢冯骥尘,我只是不想要这生活罢了,他那个时候说要带我走,如今想想看,大概也只有他,能带我走了。”
波姬当时杵着脸出神的样子,还清晰的停留在培培的记忆之中,如今看着她在凛冽的寒风之中跪在台阶前,心中忽然有一种凄凄然的感觉——如何要等到现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