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的愿望》月涟漪

6、童话结局

　　你是谁？
　　我……我能不能……留在你身边……

　　☆ ☆ ☆

　　一年后

　　玮没有回到我身边。
　　直到失去了玮，我才发觉他对我是那么重要。
　　我爱他，胜过生命中的一切。
　　懊悔，总是来得太晚。
　　但生活仍是要过的，我不想再颓废。这一年，我自己接手那家小书店，头一个月过得乱糟糟的，不过后来就越来越顺利了。毕竟过去在玮的打理下，客源一向有保证，这一点就让我轻松不少了，我要做的是熟悉进书渠道，再把些简单帐目做好就行了。
　　在玮离开我半年后，我将小书店打理得很好，还找了份工作，一家小公司的秘书兼行政助理。我太缺乏社会经验，在没有玮的日子里，我希望自己能越忙越好，至少充实地过日子能麻痹些许痛苦。
　　而多学一些、多看一些之后，我才发现生活如此琐碎，每个人都在为自己的未来努力，留不下多少时间伤春悲秋。能安排好自己的生活，与所爱的人在一起，互相照顾好对方，能做到这些已经很让人知足。
　　还有家人。
　　在我工作后不久，我联系了妈妈。
　　她虽然再婚，可现在过得一点儿不快乐。自从二十岁生日过后，我和妈妈便渐渐疏远了，咎其原因，一半是出于我的懦弱。
　　人，总是变得太快。
　　我一直以为妈妈的丈夫，我的继父是个老实好脾气的男人，但结果总是让人失望。二十岁生日时，妈妈接我过去和她生活在一起，经过相处我才发现继父的脾气非常暴躁，而妈妈一直是他的出气筒。继父没有孩子，对我倒没有什么为难，相处还算相安无事，但常常听见他对妈妈的粗吼，每天回家总是看见妈妈愁眉苦脸的神色，无法避免，我的心情也越来越沉重。
　　二十一岁那年，我搬去学校宿舍住了，不想再待在家里。也是这一年，我跟颢分手，认识了玮。
　　与颢的恋爱，是从十九岁开始的。或许那时我太缺乏人关爱了吧，才为颢表现出的成熟自信所迷惑。父亲有自己的家庭，初中那会儿，因为妈妈才刚开始建立起她的家庭，为了妈妈的幸福，我去了父亲身边。但那儿不是我的家。在父亲的家庭中，我始终感觉自己是个外人，格格不入，我也始终不喜欢那个虚荣贪婪的女人和她的孩子。后来，我再也无法忍受他们的排斥感，高中时就住去了外面，离学校附近还有套小户型公寓是父亲的产业，不过那里住了个年轻的女大学生，我坚持要住在那儿，所以我把她赶走了。
　　而妈妈组成自己的小家庭后，却过得越来越不好。我和妈妈一起住时，由于我害怕看见她越来越消沉的样子，小时候阴郁的回忆又浮现脑海，曾经因为父亲的关系，我一直是妈妈的出气筒。所以，我离开了妈妈搬去学校，放她一个人留在那个不快乐的家里。
　　但现在，我长大了。
　　人该学会面对，而不是逃避。问题不会因为逃避而得到解决。
　　于是，我决定联系妈妈。我还记得，那时她接到我的电话，一听到我的声音就哭了。印象中，我从未见妈妈哭过，她向来很讨厌哭。
　　当下，我就决定把妈妈接回身边照顾。
　　接下来的日子，我来往于工作、书店和家里，而书店我一直请人看顾，现在多了妈妈在旁边督促，这样也好，那么白天的时候她就不会寂寞了。看着妈妈心情渐渐开朗，我也开心，日子忙了起来，琐碎且充实。
　　但在我内心深处，我仍然深深思念着玮。
　　玮和颢是同父异母的兄弟，只不过玮的母亲是他们父亲的情人。曾经听玮提起过，他母亲并不是很受关注，身体也挺弱的，生下他以后就更差了，在玮十六岁那年病逝。我还记得那时的惊讶，同样是情人，我父亲选择的女人是那么贪婪于享受和排场，而玮的母亲却做了爱的囚牢，只因为深爱玮的父亲才成为他的情人。
　　现在，我依然痛恨那些拆散家庭的第三者。但希望，为爱犯错的女孩能更少些，因为只为物质欲望考虑的人活得贪婪也更轻松，将自己的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上，丝毫不觉得罪恶。而以“爱”为名义的人在伤害了别人的同时也伤害自己，背负着良心的谴责生活。
　　真希望那些年轻的女孩能多珍惜自己一些，将眼光放宽放大，单身的好男人那么多，并非别人的才是好的。多睁开眼看看，别对自己绝望，更别让自己走入绝路。
　　一如我，在经历了错爱之后才遇上玮。或许，人只有错过，才知道自己错了，没有不付出代价就平白得来的教训。
　　不过，后来我还是错了。我没能好好珍惜玮，爱一个人不光是依靠对方，那样的爱太自我、太自私，只有互相照顾、互相体贴的爱才能长久。一个人的一生很长，生活该是相互扶持的，责任也该是双方背负的。
　　爱情由激情转为平淡，但如水的平淡在生活的酿造下，时间会将它再次发酵，就象越陈越香的酒，你中我有，我中有你，彼此是那么和谐。一如那句古语：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只是玮在哪儿呢？
　　已经一年过去了。我有时常觉得他就在我身边，但我心里清楚他已经离开了……
　　我不知道他在哪儿，是否结婚，是否爱上别的女孩呢？不……
　　虽然我对玮还是有信心的。我相信他在等我，可每当猜想他身边是否有别的女孩出现时，心里总是忍不住痛苦。
　　玮的手机一直没换。我也是。
　　我常常能接到他的电话，只是响了却没有声音。我也常这么做，会给他电话，但不敢出声，我怕一开口就会哭。我不敢哭，那样会觉得自己好卑鄙，是我一直没有好好珍惜他，他才失望离开的。我不想用眼泪留下他，我怕有一天自己会变得越来越懦弱，除了眼泪，什么也没有……
　　我必须更坚强些！
　　我希望有一天，我也能给玮依靠！
　　回顾这一年来，前半年时，颢常来找我，但每次我都冷颜相对。到了下半年，他回香港去了，或许是回去处理什么事吧，不过我懒得关心，只希望他走了别再回来。
　　而我一直没有离开我和玮的家，我舍不得这儿，到处都是玮的影子，尽管常常触景伤情。现在我已经习惯了住在楼下，我和玮的房间。而楼上的童话世界自从妈妈搬来以后，已经重新装修过了，将繁复的东西回归简朴，让妈妈住得更舒心些。
　　平常下班时，我常会去小书店接妈妈，然后陪她一起买菜回家做饭。周末时候，我会带妈妈出去走走，我不会让她独自一人陷入自己的世界，我希望妈妈能越来越开朗快乐。
　　昨天，是我二十四岁的生日。妈妈近来有些心急，她希望我能好好谈个男友，然后结婚，生个孙子给她抱。但我心里装满了玮，我的爱情无法将就。
　　我还记得，二十一岁生日那天，玮来到我身边。过去在我心里，一直都悄悄把他当成上天赐福予我的礼物。但玮说，在我十九岁那年，遇见颢的那年，早在那时他就看见了我，过去他从不相信一见钟情，但那时却独独看见了我，他也不知是什么吸引了他，但就是无法转移视线。只可惜，那时太年轻的我，眼中却只看见颢，错爱的开始……
　　现在，我多希望玮能再回到我身边。我不会再象过去，我一定会好好珍惜他对我的爱！
　　我曾奢望，二十四岁生日这天，玮会回来我身边。但妈妈陪我过完生日后，玮始终没出现，昨晚，我一夜无眼，虽然不想哭，但眼泪却不争气地流个不停。
　　第二天，也就是今天，我的眼睛太肿，无法上班见人，只好请病假。幸好一年来我从未请过什么假，老板倒也爽快地应允了。
　　现在眼睛还是好肿，肿得好难受。今天在家休息只有我一个人，妈妈去看顾书店了。早上我一直蒙在被子里，没让妈妈看见我红肿的眼，不想让她多操心。
　　独自一人在家，不禁有些寂寞。我放响音乐，还是那首我最喜欢听的英文歌，自从玮离开后，我每天都在听，却无法腻烦。

　　Whenever sang my songs （无论何时我唱起这首歌）
　　on the stage　on my own （独自站在这舞台）
　　Whenever said my words （无论何时,我的倾诉）
　　Wishing they would be heard （都希望它们被听见）
　　I saw you smiling at me （我看见你对我微笑）
　　Was it real or just my fantasy? （是真是幻?）
　　You\'d always be there in the corner of this tiny little bar（你总是在小小吧台的那个角落）
　　My last night here for you （这是我为你留此的最后一夜）
　　same old songs　just once more （一样的老歌，又再重现）
　　My last night here with you? （你将陪我共度最后一夜?）
　　Maybe Yes　Maybe No （也许是，也许已不再可能）

　　I kind of liked it your way （我爱着你以你独特的方式）
　　How you shyly placed your eyes on me （羞涩地注视着我）
　　Did you ever know that I had mine on you? （你可曾知道，我亦凝望着你）
　　Darling So there you are （爱人，是的你在那里）
　　with that look on your face （脸上带着当初的目光）
　　As if you\'ve never hurted （仿佛你从未被伤害）
　　As if you\'ve never down （仿佛你从未失落）
　　Shall I be the one for you （我是否可以成为那一个）
　　Who pinches you softly but sure （轻柔而又真实的捏你一下的人）
　　If frown is shown then （如果看见你轻轻的皱眉）
　　I will know that you are no dreamer （我会知道你不是梦）

　　So let me come to you （所以让我靠近你）
　　Close as I wanted to be （近到如我所愿）
　　Close enough for me to feel your heart beating fast （近到我足可以感觉你心跳加快）
　　and stay there as I whisper （请留在那里倾听我的耳语）
　　How I loved your peaceful eyes on me （我是多么喜欢你看着我时那平和的眼神）
　　Did you ever know that I had mine on you? （你可曾知道，我亦凝望着你?）

　　Darling　So share with me （亲爱的，请让我与你分享）
　　your love if you have enough （你的爱，如果你还有剩余）
　　your tears if you\'re holding back （你的眼泪，如果你还在强忍）
　　of pain If that\'s what it is （以及所有你的痛苦）
　　How can I let you know （我如何才能让你知道）
　　I\'m more than the dress and the voice （我不止是虚幻的衣着和声音）
　　Just reach me out then you will know that you\'re not dreaming
　　（只要好好感受，你将会知道你并非在梦中）

　　耳边悠长的歌声，又唤醒我内心深处的思念。那么痛，那么痛……
　　玮离开我才只有一年，我每天都在后悔，为什么不更早些坚强起来？
　　难道现在就这样在时光流逝中，我和玮彼此淡忘吗？
　　不……我做不到……
　　我忘不了他……怎能忘得了……
　　多希望回到从前，在伤害发生以前……
　　不，我不想在余下的人生中只剩下懊悔！
　　忍不住又想哭，这样的感觉实在很讨厌。我匆匆冲进卫生间，在梳洗台上不断往脸上泼冷水。抬起头，我望着镜子里的自己，好狼狈，狼狈得让我自己都讨厌。
　　突然，镜子里冒出一张脸，我吓了一跳，随即惊怔。
　　竟然是……竟然是……
　　我不敢回头，好怕一回头一切成空，全都变成我的妄想。
　　“净，我回来了。”
　　好温和的声音，声音的主人从身后抱住我，周身尽是他的气息，我的玮！
　　“你，你是真的么……”我看见镜子中的自己伸出手，微微颤抖着摸上他的脸，真实的触感就从指尖上传来，一阵激动之下，我忍不住又热泪盈眶。
　　不，我不想哭的，真的不想哭……不想在分别一年后又让玮看见我那么没用的样子……
　　玮抱紧了我，在我耳边喃喃细语：“对不起，对不起……别哭，我不会再离开你，真的，这一年来我一直都看着你。我知道你已经走出那象牙塔般的童话世界，我也知道你拒绝了颢。”
　　“别走，别再离开我。”我回身用力抱住玮，好怕他再突然消失。
　　过去他总是守侯在我身后，我习惯了他的溺爱，习惯了对他的予取予求。我想从小失去的所有的爱都在玮的身上尽情汲取，却从未想过有一天他会离开。
　　直到这一天来临时，我才痛得猛然惊醒，原来所爱的人守护在身边时是那么幸福。可我却只顾沉浸过去，看不见生活的真实，更看不见垂手可得的幸福。
　　有那么多人在生活中遭遇磨难，甚至痛苦，人要摆脱痛苦的唯一方法，就只有自己坚强地站起来。玮也有过去，破碎的家庭，甚至连母亲也失去了，对他而言，我一直是他唯一的爱人与家人。可是，除了脆弱，我从未给过玮依靠，他就这样爱着那么单薄的我。
　　终究，终究还是累了……
　　“对不起，我……爱你……真的，真的不会再象以前那样了……”
　　我更用力抱紧玮，语不成声。我不想表现得那么糟糕，我多希望在他回来后，能让他看见我成熟后的一面，可现在……
　　“我知道，我知道。”玮抱住我安慰，仍象过去一样让我安定心灵的声音。
　　“净，我们结婚好吗？这一次，你还会拒绝我么？”说着，他从怀里摸出一只红色小盒子，打开，我看见里面嵌着一只月光石戒指。
　　我突然愣住，接着是惊喜。“不，好。不，我说的是好……”
　　我的声音消失在玮的吻中。
　　是的，他回来了，终于回到我身边！
　　这一年来，我不敢说自己对生活积累了多大的认识。但现在，我知道怎么去爱，怎么去好好照顾一个人。
　　人活着，都渴求幸福。这种幸福，不一而足，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定义。然而，很多时候，我们未必真正明白，自己的幸福是什么。许多时候，我们不懂得珍惜身边的幸福，而白白得让它流走，等到后悔时，往往已经来不及了。
　　生活中的每个家庭都有自己的难处，也有自己的快乐。如何让快乐变得多点，如何让悲伤少点，这，将是我以后的追求。
　　以前，我每掉眼泪，玮总是说，他要吞掉我所有的眼泪，这样我的悲伤就全都由他去承载，让我只留下满满的快乐。
　　不，我不会再那么自私……
　　幸福是双方的。两个人的快乐，才是更大的快乐。
　　我爱他。
　　从今往后，我也要带给他幸福！

　　☆ ☆ ☆

　　灯火通明的大宅子，宾客云集，热闹非凡。
　　今天是女孩十九岁的生日。但今天并非女孩的生日宴会。
　　很凑巧，女孩同父异母的弟弟与她是同一天生日。而自从弟弟出生后，父亲从此就遗忘了她。
　　女孩落寞地离开觥筹交集的大厅，转往庭院深处。从前，那儿养着一条大狼犬，但二年前病死了。之后，女孩不想再养狗，尽管她一直很想。但她决定，在自己没有能力照顾好一条生命之前，不再养任何宠物。她害怕无能为力的感觉，成长的过程中，总是眼睁睁看着所爱的人离她远去……
　　就在女孩深感寂寞忍不住落泪时，没有发现有个年轻的男孩正向她接近。
　　当她注意时，男孩已经腼腆地站在她身前。
　　女孩不悦，脸上的泪珠还挂着，她恼羞成怒地一抹脸，生气地问道：“你是谁？”
　　男孩一怔，心急之下更口吃起来：“我……我能不能……留在你身边……”
　　他一直注意着她，因为她脸上深深的落寞让他很想在她身边安慰，可接近之后，一开口就说错了话。
　　女孩有些莫名其妙地瞪着男孩，负气道：“我不认识你！”说完便走了。
　　只剩下男孩呆呆站在原地。他望着她的背影，小小的背影，在冷风中瑟缩……
　　半晌后，他一声轻叹，不禁有些惆怅。如果能再有一次机会，他真想认识她，为她抹去眼中的忧伤……

　　03/01/2006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