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渐青》雨过山花绽

46、第四十六章 凌源

　　自城中猛然腾空的鸦群，牵动了所有人的心神。
　　它们毫无预警的出现，让本就人心浮动的人群，越发惊惶。

　　斗兽场内，乔知期因预言一事，对这鸦群的出现尤为敏感。她再一感知，发现鸦群正是从穆晴附近腾空，心神顿时受到了影响。
　　“敛神！”俞彬低喝一声，勉强稳住乔知期。
　　“你若想赶去城里，就尽快把这几只畜牲解决了。”
　　乔知期咬了咬牙，对豹妖的压制越发大了。俞彬看着轻松心里也尤为沉重，他心知这次处处皆是蹊跷，上头的问责是躲不了了，如今，必须尽快解决，给前来问责的长老一个安稳的望月城才行。于是，那狐妖周身的法阵也跟着强烈起来。

　　城墙之上，穆莲领着聚集而来的几位散修刚刚找到护城卫的领头者，壮汉穆永。
　　“那群杂毛怎么混进城的？！”穆央还没来得及和穆莲说话，便看见城内腾空而起的鸦群，不可置信地说。
　　他身旁的裴乐也满是惊疑之色：“先前乔师妹拜托过，我便派人盯着这群孚鸦。昨日我还确认过它们的消息，怎么今日就混进了城？”
　　“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了，内城百姓对付不了孚鸦群，必须派人支援！”壮汉穆永严肃极了，他一边说着，一边把视线放向穆莲。
　　看他视线，穆莲知道他在打她的主意。但她对此刻仍旧不见身影的穆央很是自信，并没有要去内城的意思。
　　况且，穆央只是要她帮忙解决城外的妖兽，城内的妖兽与她无关。
　　见穆莲没有要搭腔的意思，穆永只好让裴乐领了几个人去，但都只是些筑基修士，他们不敢调离结丹修者。
　　虽然有了结丹甚至元婴修者支援，可他们到底是散修，不能尽信。领头的穆莲虽是上清宗的，可穆永从未注意到这个同族，自然也不敢相信。
　　如今，穆永只好寄希望于裴乐解决盘旋在内城的鸦群了。

　　“孚鸦群怎么会出现在这里？”穆晴抬头看着近在咫尺的赤红色鸦群，不安地握紧双手。
　　“自然是为你而来。”屋内走出一个墨衣青年，身形颀长，姿容秀美，不是穆央又是谁。
　　穆晴回眸惊喜地看着穆央：“三哥，你怎么来的这么快？”
　　穆央抬了抬眉，打趣道：“不快些，你怕是被人卖了都不自知。”
　　穆晴不笨，立刻明白那中年人有问题：“那人果然骗了我。”
　　“也不算，他也是个为人蒙骗的棋子罢了。”穆央摇摇头，忽然迈步走出屋门，对着院子左侧的拐角发问：“棋子尽了他的价值，便该被处理掉了，我说的可对？”
　　穆晴意识到院子里还有敌人，她没做声，只是默默退后几步，握紧腰际的符纸。
　　躲在拐角的人也许是以为穆央只是在试探，并没有第一时间出声。看他不到黄河不死心，穆央默默地把手放在腰际的剑器上，语气里是毫不掩饰的讥讽：“这位藏头露尾的道友，莫不是修的鼠道，故而只敢在背后使阴招，半点儿光都不敢见！”
　　许是这话刚刚好踩在了那人痛脚上，穆央话音刚落，拐角处猛然飞来几个暗器，速度极快，处处朝着穆央要害处而来。
　　穆央冷哼一声，长剑带着剑鞘格挡，虽是仓促应敌，却毫无破绽。甚至，三两个暗器被反震，朝着拐角飞去。

　　“呵！”
　　那人轻蔑地笑出声，轻松地将震回的暗器拨开，走出拐角看着穆央道：“道友何必多管闲事？”
　　“既放了你走，你就不该再趟这浑水！”
　　“口气不小！”穆央冷淡地看着那人蒙着黑布的脸：“就你这不敢见光的鼠辈，没有资格对我指手画脚！”
　　果不其然，那人眼神里突然浮现毫不掩饰的恶意：“我倒是要看看，区区结丹初期，凭什么嘴这么硬！”
　　他话音刚落，锋锐的剑芒猝然攻来，看那气势，是个实打实的结丹后期！
　　穆晴分不清结丹的境界，只知道穆央对面那人气势骇人，不由地攥紧拳头，心里满是惊惶。
　　穆央半垂着眼，唇角露出一丝笑意。随后，宝剑出鞘！
　　铮！
　　冰寒的剑光一闪，那蒙面人陡然一退，蒙面的黑布一分为二，随后，那人脸上这才显露出一丝剑痕，嫣红的血随着剑伤渗出，在光洁的皮肤上留出一道细长的红痕。
　　“凌前辈？”缩在屋内观察情况的穆晴，见到那蒙面人的面孔后，忍不住出声。

　　“不是他。”穆央瞥了眼，就看出了这人与凌渊的不同。虽有几分相似，但气质可谓是天差地别，二人站在一块儿，一眼就能分出不同。
　　“不过是个冒充凌前辈，妄图给他泼脏水的鼠辈罢了！”
　　听到这话，蒙面人眼神一寒，原本打算撤离的身形都顿住了，看着穆央语气森寒：“我冒充他？可笑！”
　　蒙面人眼眶微红，似乎满腹愤懑之语，但看着穆央，终究是理智占了上风，没有一股脑地吐露。
　　“罢了，我何必同你们计较呢。”
　　他说着，似乎就要抽身离去。
　　看他不中计，穆央轻轻地叹了口气：“麻烦，若你识时务些就好了。”
　　那人意识到不对时，院落里忽然大阵再起，这是要瓮中捉鳖！

　　“穆央，即便方才交锋，你胜我半招，你也不过结丹初期修为，你布下的阵法，不可能困的住我！”那人警惕地打量院墙的法阵，并没有立刻冲阵，反而试图用语言刺探穆央的倚仗。
　　穆央笑着摇摇头：“我何必用阵法困你呢？”
　　他说着，望着蒙面人的脚：“你本来就已经插翅难逃了，凌源。”
　　蒙面人猛地睁大眼低头，便看见自己的双脚，不知何时已经被暗黄的灵土层层包裹，让他动弹不得。
　　不，准确的说，他已经失去了对下肢的感知，仿佛他的双腿已经与那灵土融为一体。或许这也是他先前为何对灵土的包裹无知无觉。
　　但真正让他震惊的，不是穆央超出预计的实力，而是被一口道破的身份。

　　凌源愣愣地看了穆央一会儿，又忽然大笑起来，听那笑声，着实是畅快。
　　“哈哈！你知道！你我素未蒙面，却居然知道了！”
　　他笑着笑着，眼里却满是悲凉。
　　“你都能认出我，为什么他们就认不出我呢？”
　　“说与我是生死至交，可却连换了人都不清楚！”
　　缩在屋子里的穆晴听到这话，隐隐有了猜测，满脸不可思议地看着凌源道：“不可能啊，你和凌源前辈分明长的不一样，城主怎么可能认不出来？”
　　“不一样？”凌源侧头盯着穆晴，语气里带着怨恨之意：“我们的确不一样。”
　　“他夺走了我的身份和我的脸，还不允许我和他一样，要求我改头换面，要求我成为影子！”
　　“他那种人，怎么会允许我和他一样呢？”

　　对凌源的回复，穆央早就有了心理准备。
　　与城主结交的那人，并不是凌源。俞城主什么人，不过百来岁便能成为一方城主的人，心眼只多不少。
　　他认证的至交好友，必然是经过俞家查验过身份的，至少表面上，这个人的过往经历得说得过去。
　　这就说明了，凌源这个身份绝非凭空出现的，可凌渊这人，一看就知出身不凡，绝不可能真的从百年前当散修混日子。
　　那么，凌源这个身份，必然是有确有其人的。
　　要么，这人死了，要么，这人遁入了黑暗。
　　穆央确信凌源没死，还是因为俞城主。
　　他与凌源认识得太早了，那个时候，绝不可能是凌渊假冒的。可突然至交变了性子，俞城主怎么可能真的辨别不出来。
　　只有让真凌源假代凌源与他通信，再慢慢的将城主印象的凌源，缓慢地扭转为凌渊的性子，才能做到神不知鬼不觉。
　　毕竟，俞彬可是南嘉真人的弟子，成功欺瞒他，好处很大，难度也相应的增大。

　　穆央看到这个蒙面人时，只是本着广撒网的想法，随口刺激了几下，不曾想，还真的捞到了大鱼。
　　还刚好，这人对凌渊积怨已久。
　　不过，一切似乎太过顺利了。
　　看着神情狰狞的凌源，穆央心生警惕，不动声色地往后退，同时将手上握着的宝珠希风拢进袖子。
　　“这么说，你恨他。”穆央面上倒是一副智珠在握地样子，似乎面前的凌源已是瓮中之鳖，任他鱼肉。
　　“你这么大方的告诉我们，他的假身份，想来，是有借刀杀人之意。”
　　说着，穆央审视着凌源，引诱道：“可一切都只是你一家之言，我不信你。”
　　“一个是城主认证的至交，一个是心怀不轨的刺客，你说，我凭什么信你？”
　　凌源咧了咧嘴，顺着穆央的话道：“长春盟可不是什么良善组织，每个被扶持起来的长老，都要在身上纹下鱼纹。”
　　“他只像假冒我，并不想真的成为我。所以并没有纹鱼纹。”
　　“我的鱼纹在左臂，你可以过来查证。”
　　说罢，他把武器远远地一扔，双手摊开，看着穆央。
　　看着一副束手就擒模样的凌源，穆央并没有动作，反而淡淡一笑：“怎么，还觉得你能活着离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