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下学院》欧阳糯米

2、第 2 章

　　“啪哒！”萧晓羽一愣神，手中厚得像砖块似的英语词典一下子砸在了地上。吓了一跳的严晓沁和季玉函一齐向萧晓羽这边看来，不知如何应对的他做贼似的转身逃开了。
　　“There are moments in life when you miss someone so much that you just want to pick them from your dreams and hug them for real! Dream what you want to dream;go where you want to go;be what you want to be,because you have only one life and one chance to do all the things you want to do.
　　May you have enough happiness to make you sweet,enough trials to make you strong,enough sorrow to keep you human,enough hope to make you happy? Always put yourself in others’shoes.If you feel that it hurts you,it probably hurts the other person, too.
　　The happiest of people don’t necessarily have the best of everything;they just make the most of everything that comes along their way.Happiness lies for those who cry,those who hurt, those who have searched,and those who have tried,for only they can appreciate the importance of people who have touched their lives.
　　Love begins with a smile,grows with a kiss and ends with a tear.The brightest future will always be based on a forgotten past, you can’t go on well in lifeuntil you let go of your past failures and heartaches.”
　　萧晓羽几乎动也不动的坐在图书馆面对着英语阅读理解，不过一个字也没看进去，季玉函和严晓沁那奇怪的对话始终在脑中盘旋，挥之不去。直到钟敲九点，图书管理员开始赶人，他才不得不起身离开。
　　不知过了多少时间，在校园乱逛得实在无聊的萧晓羽终于磨磨蹭蹭的回到自己的寝室。刚进门，他忽然“啊”的一声，两手飞快的接住了一个飞来的小香梨，抬眼一看，季玉函正斜靠在朱冬远的床柱子上，笑眯眯的看着他。
　　“不错，反应挺快的嘛。” 季玉函笑道。
　　虽然对方友好的笑着，萧晓羽总觉得单独与季玉函相处有些不自然。他望望朱冬远的空床，心想这时候要是朱冬远在就好了，活泼的他应该立刻能调和这尴尬的气氛吧！
　　“别等了，朱冬远和王维方这两只小蚂蚱还拴在一起考试呢。”不愧是宿舍楼长，季玉函一语道破了他的心思。
　　“那、那我就睡觉了。” 萧晓羽无话可说，只想赶紧逃开。
　　“时间还早，都大学生了，别那么拘束，我们去岔路口喝咖啡吧，今天学长我请客。”季玉函仍旧笑道，语气却十分不容置疑。
　　“好……”不知该如何拒绝别人邀约的萧晓羽只得点了点头。
　　他们一路慢悠悠的走进了一家名叫“Dream”的咖啡馆，对面对坐着，点了两杯咖啡，季玉函慢慢喝着，却不说话，让萧晓羽如坐针毡。
　　“严晓沁和我，算得上是青梅竹马……”半晌，季玉函缓缓说道，“我父母突然过世后，是莱特学院录取了高考失败的我，没想到在这儿又遇见了她。”
　　“我很抱歉，我无心偷听……”萧晓羽低下头说道。
　　季玉函笑了笑：“这不是我们第一次吵架，她一生气就会说不认识我，你别放在心上。”
　　“对不起，我并不想让你再次回忆起不愉快的过去。”
　　季玉函沉默了一会儿，说道：“别这么说，也许每个人或多或少都有自己的伤痛，就算永远不提，也不可能忘记。”
　　“是啊，季学长你说得对，幸福可以忘却，伤痛却很难忘记，或许这就是人的本性吧。”
　　萧晓羽看了看低头用小匙慢慢搅动咖啡的季玉函，礼貌地把目光投向窗外光怪陆离闪烁不定的灯光，心想：人的心就像惊奇盒，不去打开的话永远不知道里面有什么。既使双方近在咫尺，彼此的距离依然相隔天涯。
　　此时此刻，他头一回对常常优越感十足地微笑着的季玉函有了一种同命相怜的感觉。他明白，有些痛苦时间也无力治愈，任何安慰的话都没有切实的意义，或许只有换个角度重新审视一切，宽容包括自己的所有人，淡忘伤痛，让过去的从心里真正过去，恐怕才是最好的修复。
　　“该回去了！”季玉函突然起身向外走去。
　　萧晓羽刚想开口，季玉函像是猜到他的心思，回头一笑：“不用担心，有人会买单。”
　　二人默默不语地走出了咖啡吧，夜色迷蒙，晚风拂过两张各怀心事的脸，不远处，学院的指示牌在岔路口的路灯下显得十分醒目。
　　萧晓羽心中一动：“季学长，你记得这条路的前方有个车站吗？”
　　季玉函笑道：“没有，这里从来就没有车站。”
　　说完，他大步向学校走去。萧晓羽不好再问，只能紧随其后。
　　十二点的钟声响起，一切都在黑暗中消失。萧晓羽圆睁着双眼，想着季玉函说过的话……车站，那来时的车站怎么会不存在呢？他告诫自己不要睡得太熟，然而，没过多久，强烈的睡意还是侵袭了他的大脑。萧晓羽迷迷糊糊地想着：不能再跑到朱冬远的床上，暴露自己梦游的秘密了。明天是否和他换床位呢？
　　没等有了答案，他便睡着了。

　　“喂，你是萧晓羽吧？昨天为什么要偷听我们的谈话？”严晓沁挑起眉，漂亮的凤眼看不出是喜是怒。
　　“我没有……我不是故意的……”
　　“真的吗？”
　　“真的。”
　　“嗯，看你倒是一副老实巴交的样子，暂时先信了你。”
　　“谢谢学姐。”萧晓羽天生对漂亮又有威严的女性有种惧怕敢，不论她们说什么，他都本能地迎合，不管是对是错
　　“那你帮我把作业本交到办公室去吧！”严晓沁二话不说，就把一大摞本子一股脑塞在他怀里，转身就走。
　　萧晓羽这才回过神来，望着那已经走远的人，自言自语道：“可是，我不知道办公室在哪儿呢？”
　　“从这往左转，再右拐往前三十米的小红楼就是。”
　　清脆的女声把萧晓羽吓了一跳，回头一看，林倩倩正笑意盈盈的看着自己，一袭红裙映衬着白桃似的脸，明眸皓齿，光艳照人，萧晓羽不由得红了脸：
　　“谢谢你，班长。”
　　“好人做到底，我带路。” 林倩倩笑着说道，她径直越过他，大步向前走，萧晓羽小心翼翼的走在后面。
　　有一种人，他们无论站在何处，都像阳光一样灿烂耀眼，林倩倩就是这样的女孩，她为人飒爽，热心热肠，因此在班级里很受欢迎。就算已有无数男生对她芳心暗许，巴不得有和她接近的机会，可是都没入她的法眼。而萧晓羽太有自知之明，知道林倩倩是自己可望不可及的存在，如果有痴心妄想，一旦靠近她，会灼伤的也只有自己。
　　所以，一走出办公室，萧晓羽就急忙再次道谢，说了声再见，准备回寝室午休。
　　“萧晓羽。”林倩倩忽然叫住他，“下午没课，你有空吗？”
　　“我……”
　　在萧晓羽绞尽脑汁，不知如何婉拒的时候，林倩倩仿佛看透了他的心，竟直接替他做主：
　　“好啦，就这么说定了，下午，两点钟，校电影院见！”
　　“可是……”
　　“作为我无偿带路的补偿，别忘了啊！”
　　这个理由合理合矩，萧晓羽无从反驳。
　　说罢，林倩倩一溜烟地跑了。
　　萧晓羽心不在焉地回到305室，立刻就有“铁砂掌”拍上了肩，耳边是朱冬远的青蛙嗓子：
　　“看不出来你小子真是厉害啊，大庭广众之下，才送走校花严晓沁，又迎来系花林倩倩，惹得多少男性同胞红了眼，打探你究竟是何方神圣呢！”
　　萧晓羽没有说话。
　　“你小子怎么了？”朱冬远忽然收起了笑容，面色严肃地质问道，“快乐的大学生活，认识我这个关心你的学长，再交个漂亮的女朋友应该是乐翻天的事，可你干嘛总是一副与卿无关、毫不在乎的样子？”
　　“对不起，我只是有点不习惯……”萧晓羽这才缓过神来，红了脸。
　　“原来如比。”朱冬远恢复了笑容，“好啦，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放心的和某某或者某某去约会吧！”
　　萧晓羽笑了笑。
　　“这就对了！干吗绷着一张俊脸，运交桃花，要是我，大晚上做梦都要笑醒，乐还乐不过来呢！”
　　荧幕上，金刚为了寻找自己所爱的人类，几乎要毁灭整个城市，在人类的视角或许是大错特错，可爱情又有什么道理可言？林倩倩的手里攥着空空的可乐杯，眸光闪闪，看来已进入浑然忘我的境界，而萧晓羽，不太相信一个大猩猩会爱上人类，要爱也应该爱猩猩，因此早在女主角邂逅金刚之前舒服地靠着椅背，梦会周公去了。
　　忽然，一阵喧哗声惊醒了萧晓羽，林倩倩也皱着眉头向座位后面看去，一帮人朝这里涌来。借着荧屏的亮光，萧晓羽看清楚了他们，为首的一个是季玉函，另一个是严晓沁，他们身后那些叽叽喳喳的女孩全是自己的同班同学。
　　“哎呀，都快end了。”
　　“算了，随便看看吧。”
　　“看上去很赚人眼泪，说白了，其实是人兽恋，变态！”
　　“变态？黑猩猩也许真的比人类专情多了！”
　　“只要不是那只卡西莫多猩猩，男主角换成啥，我都觉得不错！”
　　“嗯，来点吗？爆米花的确不错。”一个只顾嚼着爆米花的女孩，心不在焉的来了一句。
　　女孩们掩嘴笑成一团，引来其他观众的嘘声一片。她们簇拥着季玉函和严晓沁，在萧晓羽的邻排坐下，季玉函笑着对严晓沁说着什么，严晓沁只是笔直的面向荧幕，一脸漠不关己，好像什么都没听到。
　　这时，有个女生突然看到了他们，嚷道：“班长、萧……什么，你们也在啊？”
　　季玉函和严晓沁他们一齐看向萧晓羽，萧晓羽尴尬的笑了笑，扬手打了个招呼，赶忙转过头，假装目不转睛的看着那只巨型黑猩猩继续大闹繁华都市。
　　就在这时，发生了一件让所有人都倒抽一口冷气的事，严晓沁猛地起身，离开季玉函的身边，坐到了萧晓羽的身旁。
　　这一举动意义非常，一下子让前排后座，左邻右舍鸦雀无声。路人嗅到了八卦的味道，林倩倩的神色不豫，而萧晓羽根本不敢看季玉函的脸色，只能手足无措地僵在那里，唯独严晓沁神色如常，照旧看着无人问津的电影。
　　（六）
　　“啊！”萧晓羽一下子惊醒，睁开眼，周围一片幽暗，十二点的钟声敲完最后一下，消失在空气里。
　　萧晓羽轻轻叹了一口气，一想起在电影院时，季玉函阴云欲雨的脸色，就恨不得揪光自己的头发，原来不光是遭到冷遇会使人感到痛苦，成为焦点有时也会让自己那么难堪！尽管他渴望友谊和关爱，渴望展现自我的机遇，但他一直害怕复杂的人际关系，担心自己处理不当，让别人和自己受伤，所以，他宁愿忍受孤独缩在不起眼的角落，也不想与他人有太多牵连。谁知，事与愿违，没想到竟然陷入了这样一团糟的处境动弹不得。
　　下晚课后，他呆在寝室里一直等着季玉函回来，为了防止越描越黑、反复斟酌着如何措词得当地向他解释澄清一切，恢复彼此之间的友好关系，谁知自己竟然睡着了！总不能现在吵醒别人，就为了向别人道歉？萧晓羽有些心烦意乱，觉得自己好没用。现在，他真想找个人说说话，虽然有朱冬远和王维方这两个算得上熟悉的人，但是，在他们面前议论同是室友的季玉函，很是不妥。
　　翻来覆去了好久，萧晓羽索性一骨碌翻身下床，想去宿舍外透透气。凭着对屋子的熟悉程度，慢慢摸出了寝室。穿过黑糊糊的楼道，他轻轻来到连接过道的楼厅，淡淡的月光透过落地窗宛如白色花瓣一般洒了进来，萧晓羽在窗边站了许久，地板上忠实地显现出他孤单狭长的身影，这时，楼厅角落的桌子上的一台电话无意间落入他的视线中。因为校址十分偏远，手机总是不在服务区，所以在白天萧晓羽偶尔走过时，总是看见有人在用这个电话。只有现在，它的身边空无一人。
　　忽然，萧晓羽有了想打电话的冲动。
　　他拿起电话，沉默了一会儿，对着话筒说起话来：
　　“奶奶……”萧晓羽觉得喉咙发紧，他竭力忍回眼泪，轻咳了一声，继续说道：“奶奶，您还好吗？我是晓羽，我现在是英语系的大学生，您可别不信哦？我们的学校非常漂亮，寝室很干净，室友待我也不错，您不用担心！我很好，很好……”
　　萧晓羽说完，心情竟渐渐地平复下来。对，他一定要让奶奶放心，大学生活刚刚开始，他来学校的目的又不是为了女孩子，所以这点误会算不了什么，应该很快就会过去。
　　就在他毅然决定放下电话，回到宿舍的时候，忽然话筒那边传来“沙沙沙”的声音，接着一个苍老而熟悉的声音清晰的从话筒那边传来：
　　“晓羽，别难过，总有一天，他们会知道你是多么善良可爱……”
　　“碰！”萧晓羽猛地挂断了电话，他浑身哆嗦，拿电话的手不断颤抖，他死命摇着头，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那个人不是奶奶，不是奶奶，不是奶奶……

　　“萧仁兄，你还真是喜欢我的床啊。”
　　萧晓羽一抬眼，朱冬远双手交叉于胸，像印度人似的盘腿坐在床上，一脸无可奈何的看着他。萧晓羽苦笑了一下，忽然想起什么，猛地坐了起来。
　　“怎么了？”朱冬远看见萧晓羽徒然煞白的脸，紧张的问。
　　“没、没什么。” 萧晓羽连忙摇了摇头。
　　昨夜那些可怕的记忆一瞬间全部在脑中复苏，萧晓羽的心不受控制地“扑通扑通”狂跳：惨淡的月光隐没在幽黑的楼道里，他跌跌撞撞的回到寝室，惊恐地向朱冬远求助，谁知他的床铺空无一人，他又叫着王维方和季思远的名字，他们也一样没有回音。
　　原来室友们都不在寝室里，屋子里只有他一个人！这是怎么回事？他明明记得入睡前，都看到他们回寝室了啊？！
　　死寂一般的气息中，萧晓羽不知在朱冬远的床上呆坐了多久，在无边的黑夜里，聆听着自己怦怦巨响的心跳，苦苦等待着久久没有出现的室友，萧晓羽忽然感到一种豁出去的绝望，也许是他太想奶奶了，也许刚才的那一切只是自己的幻觉，也许是谁的恶作剧，他鼓起勇气，再次向楼厅走去……
　　“喂，萧晓羽，你在想什么啊？你在听我说吗？昨晚，大忙人季三郎突然把我和王维方一起约进咖啡馆，什么话也不讲，只顾自己一个劲地把咖啡当啤酒猛灌，直到三更半夜才放我们回来。本尊却不知溜达到哪里去了，到现在还不见人影，真教人担心啊！”朱冬远像放鞭炮一样噼里啪啦的说着。
　　“什么？”萧晓羽回过神。
　　“哎，害我白白浪费那么多口水！萧晓羽，我知道你绝不会夺人所爱，不过，为了我们寝室的百年大计，你还是向季玉函解释一下吧，男子汉大丈夫，有什么话不能说开的呢？你要是觉得为难，我就陪你一起搞定！”
　　萧晓羽沉默了一会儿，突然问：
　　“朱冬远，你能陪我一起去打电话吗？”
　　“怎么了？有什么事吗？”
　　朱冬远忽然咧嘴一笑，扬起手：“季学长。”
　　萧晓羽一抬头，只见脸色苍白、脚步有些虚浮的季玉函倒在自己的床上，一只手盖住额头，沉声说道：“我要静一静。”
　　朱冬远立刻像小老鼠一样溜出门去，在萧晓羽离门口只有半步之遥时，他拉住寝室门，然后隔门传音道：“你和季三郎好好谈谈。”
　　萧晓羽犹豫了一会，最终还是走到了季玉函的床前，喃喃说道：
　　“季学长，昨天……”
　　“和你没关系。” 季玉函粗鲁的打断，“别说话了，我要睡一会儿。”
　　“可是……”
　　“我说过，这是我和严晓沁之间的事，与你无关。真的，你不必在意。”最后一句，季玉函的语气稍微柔和了一些。
　　望着对自己关上心门，明显不愿再多谈的季玉函，萧晓羽无奈的敲了敲宿舍门，朱冬远打开门，把他拽了出来，又关上，小声在他耳边说道：
　　“刚刚宿舍管理员喊喇叭了，楼下有人找你。我看了看，是严晓沁！左一个林倩倩，右一个严晓沁，你小子这下可真是遇上桃花劫了。”
　　“可是我……”
　　“我知道，是人家追你，又不是你追人家，你坐如钟，站如松，如柳下惠再世，以不变应万变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