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箭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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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亮在天上，今晚还未过去。
很多时候当你眼前拥有一个更为便捷的选择时，人很难不被这种选择诱惑。更多时候聪明人会选择更稳妥的，但就像某些人说的，有时候聪明人太多，“聪明”也变得没那么聪明了。
我踮脚蹲在窗边，打开玻璃窗棂的锁，“进来。”
红蛛倒悬趴在窗沿，像只真正的蜘蛛一样爬进去。我在他进去后攀着复合木板跃过窗。
那里最近被人刷过一层白色的油漆，粗暴地覆盖住被蛀蚀的木板，现在阳光晒得有些干裂的漆迹被雨水冲刷得支离破碎，于是他的手指也带走了一部分碎片。
“哇哦，真是……”他的脚非常明智地在踩到那件衣服前跳开了，否则我说不定会给他来上一拳。即使他那“寄生体”变化而成的战衣密度会让我的手大概率骨折。
回头把窗户锁住，那没被乌云遮掩的月光从刚刚被大雨淋湿的玻璃窗透过来，之前开窗也让夜风带了一缕进来，带着一种被雨水浸湿的、湿漉漉的凉意。
“嘿，兄弟。”他转过头，那身光滑的紧身衣在一阵起伏涌动中融化重组成了普通的夹克与牛仔裤，黑色头发乱糟糟的，看上去似乎和街上的无业青年没什么两样：“我能借用一下洗手间吗？”
行吧，总不能说不行。我指了指浴室的位置：“请便。还有，尽快。”
红蛛踏着步走进了洗手间，或者说，是丹尼尔走进了洗手间。
不可思议，它完全就像是个真人……我在脑海中又向系统提问：“你遇到过这种情况吗？”
它没有回答我，简直像是在装死。这个死板的人工智能在这一刻仿佛不存在一样。
当然也不是不行，如果可能，但愿他最好之后都不存在，尽管我知道这不可能，但是万一呢？反正想想又不犯罪。
从茶几下面摸索出所剩无几的塑料瓶，随手拿了两个玻璃杯倒了些水。丹尼尔还没有从厕所出来，我把那身轻甲撤去，铁尘扭合成一块无规则的死铁放在脚边。
操纵着门口那根铁棍开了灯，我仰躺在沙发上，不用转眼就能看见绿色亚麻罩布上那些泛黄的污渍。
是不是应该收拾一下？我支着手从沙发垫与靠背之间的缝隙往下摸，不出意外摸到了一手灰尘。
呃，还是算了吧。
思索间马尔蒂尼总算是从洗手间里出来了，他脸上看起来也洗过了，头发乱成一团，两只手在身体两侧甩了两下。非常“朴实”的方法，符合在资料里那不勒斯流浪儿的印象。
丹尼尔.马尔蒂尼，活跃于意大利南部的少年英雄，代号“红蛛”，死于□□火并中。
在脑海里过了一遍资料，看着眼前的青年，天真、热忱、英雄主义和一点点无伤大雅的跳脱与风流，的确是……很适合负责交涉的存在。
不，倒不如说是太适合了，在这个时间点上出现的“意外”能够非常完美地将我从嫌疑中丢开，作为交涉对象而言，他比我更加合适。一个和善开朗，拥有悲惨过去的异世界求助者……夜翼会怀疑他，最终也会相信他。
而我则仍旧可以作为一张暗牌，或者作为一名英雄的同伴进入他们的视线，这个设计要比原先的和缓且自然得多，更加不容易发现破绽。
棕色卷发的年轻人走过来坐在我对面的单人沙发上，我可以借着头顶苍白的光线将他的每一根发丝，皮肤的每一处纹路看得清清楚楚，一个完完全全的人形。
“正式的介绍感觉就不用了吧，你知道我，我也知道你。”他朝我笑，那股聪明劲头完全消失了，像个蠢蛋一样露出了那口作为意大利街头小子而言过于洁白整齐的牙齿，真不科学。
之前隔着“箭影”和“红蛛”的代号，现在我再也无法忽视这个人——这个东西本身的存在，它不是“红蛛”，不是丹尼尔.马尔蒂尼，不是种那光辉灿烂的人格复生那样的存在，它是盗窃者，是强盗，是沐猴而冠的卑劣存在。
……我亦如此。
真恶心，局面太过刻意了，直觉告诉我这绝对是个陷阱。脑海中翻腾着无数个可能，牙齿咬紧了口腔里的软肉，我还是顺着逻辑链条给出了那个唯一的答案：“当然，我们就是‘我’。”
不，谁知道你是什么东西。谁他妈会信任你这种连正常人都不是的鬼玩意儿，“就这方面而言，我们是天然的盟友。”
“那就太好了，兄弟！我喜欢你说‘我们’。”他说兄弟，好像我们是什么相同的事物，那眼睛里的笑意如此真实，令我从生理上感受到了一阵痛苦，这恐怖的人！
我总算体会到了弗兰肯斯坦的感受，可那狂者自作聪明，我却全然无辜，上帝在惩罚我逃离了祂的花园吗？
他——马尔蒂尼，红蛛，丹尼尔还是什么别的代号，他站起来拥抱了我。皮肤接触，呼吸可闻，“嘿，现在我们是一国的了！‘我’找到了你，另一个‘我’，另一个‘你’，听起来真浪漫，不是吗？”
真愚蠢，黏黏糊糊的意大利人。不，该向意大利人道歉——黏黏糊糊的这家伙。我被他身上的热气熏得想吐，他怎么会有这么高的体温，这不正常，“你还好吗，你好像在发热。”
“嗯哼，”他低头蹭了蹭我的脖颈，完全没有放手的欲望，这东西是完全没有社交边界存在的吗？“一些超能力的作用啦，你现在还叫盖文吗？”
马尔蒂尼仿佛一个小学女生一样朝我歪头表达疑惑，自来熟地问出了这个问题，好像他之前和我相识已久一样。
“乔治.琼斯，我现在的假名。”这倒是没有说谎。即使我试图摆脱那如同黑色幽默一样的名字，那微妙的关系血缘也让我无法完全抛弃那名号以及那其能得到的，这也是我手中筹码的一枚。赌桌之上，只有输赢，没必要因为感情上的因素抛弃这张暗牌，就像现在我“接受”了他一样。
“‘假名’，所以你还是盖文，不是什么乔治。”
“别玩文字游戏，你也不是什么马尔蒂尼。”
“我还是很喜欢‘丹尼尔’这个名字的。”他还趴在我肩膀上，猴子一样，“以后你可以叫我丹尼尔，这样我就是你的‘丹尼尔’了。”
他试图说情话的样子真蹩脚，只有这时候才能看出他到底不是一个意大利人。扒下箍在两肩的手，我往后退了两步，能看到那双深刻眼睛里浅色的虹膜，像是泛灰的湖水，“认真讲话，丹妮。”
这家伙鼓起了腮帮子，像是某种刻意表演的不满，“不要‘丹妮’，是丹尼尔。”
“该干点正事了。”我转移了话题，没多高明的方式，非常生硬。多少带点试探意味，手指在他发射蛛丝的内腕上点了两下，“你这边对这里的‘超级英雄’有什么接触？”
马尔蒂尼把手往后缩，像是我手上带了火，把他烫到了一样。警惕，显而易见。
“你指什么，‘盖比’？”
“……一些简介接触，痕迹。”
“没。蛛丝用的是可降解的化学复制品，不会有DNA残留。硬要说的话，”他的注意力似乎是被这话题移走了，肢体动作和表情非常放松，完全信任，至少看上去是，“怀疑是这个世界的那位‘蜘蛛侠’的嫌疑可能要大的多，毕竟元素和成分都一样。”
这时候他又不是那个单纯的少年英雄了，他变得和记忆中完全一样。恶趣味，坏心眼，报复欲，眼也不眨地撒谎和栽赃。
“不装了？我挺想看你继续蠢下去。”继续试探也许不是个好主意，但我打定主意要在今天了结这一切，至少要搞到这不明生物的底线。
寄生体化成的衣角逐渐融化成黑与红交织的反光触手，它延展扭动向小几。我脚边的那块死铁已经蓄势待发，如果他真的要来一场，整个房间无处不在的铁尘会顺着他的鼻孔耳窍钻进内脏，然后我获得胜利。
但那纤细的触手只是圈住了我刚才倒水的纸杯。
红蛛挑起眉毛，让那张英俊的脸上显现出一种近乎于天真的尴尬来，有的时候天真和残忍几乎可以化作等号，“唔……时候不早了，我们该干点正事了。不如谈谈夜翼怎么样？”
现在那纸杯自然地转移到了他的手上，难以置信，我居然还给他倒了半杯水。触手又乖乖缩了回去，以一片衣角的模样。
“医院留的小玩具，来吗？”我从口袋里搜罗出那部手机，电波通过一系列加密最终显示在手中机器里，“只接受一个答案。”
作者有话说第9章 箭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