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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chapter16 ...

  •   Chapter 16

      从进门到出来,十分钟?二十分钟?日向春不知道。

      现在的她满心满眼只有自己可能做不到这件事。虽然刚刚那样恶狠狠地下战书了,可她从哪开始?又该做些什么?像她这样的人真的可以吗?失败怎么办?后悔怎么办?

      没有摄入任何的胃空虚地一阵阵抽搐,日向春不太在乎,漫无目的地顺着绿茵道走着。好像只有这样自虐般地不断质问自己,就可以得到答案一样。

      不知不觉,日向春目光里出现一个立着的宣传牌,底图是玻利维亚的乌尤尼盐湖,上面只用常用字体简单写着“薰”这个字。再转睛往下,看到钢琴演奏师的署名才醒悟晃悠到了某个音乐演奏厅。

      有马公生这个名字她略有些印象。常年混迹在各大bbs的日向春隐约记得,这是一个年少成名的天才钢琴手,特长是演奏极富感情色彩,让观众共情的同时理所当然地好评不断。

      不过,更广为流传的是他的经历,据说在少年时期曾放弃过演奏钢琴,后来遇到了身为小提琴手的恋人,经过鼓励克服了心魔,重新回到了舞台。令人唏嘘的是,他成名的那场比赛,正是女孩逝去的当天。

      日向春不由有些好奇,她当初只当这是个绝美爱情故事,因为这位钢琴手在独当一面后,无论再忙也会在每年四月抽空完成一场只属于女孩薰的独奏会。

      怀揣着莫名的心情,日向春觉得这也是一场不期而遇的缘分,便买票进了场。场内不说座无虚席,大多观众之间似乎因素不相识而间隔坐开,乍看还是满满当当。眼看演奏时间也快开始了,日向春便在后边随便找了个最边上的位置坐下。

      这是一种很奇妙的体验,大家仿佛是约好了般连交流声都没有,会场弥漫着难言的忧伤。日向春不明来由,她甚至没有看演奏曲目。不过好在帷幕很快拉开,头顶的灯也“唰”地关起,除了最前方耀眼的舞台,四周瞬间沉浸在了黑暗里。

      或许一如她的心情,身处黑暗,只能遥看光明而已。

      一位气质出众的男子顺着斜打的灯光自边台走向中间,他先向台下众人深深鞠了一躬,观众便默契地送上热烈的掌声。演奏之前的每一个环节都异常安静利落,似乎针掉在地上都可听得清明。

      有马公生坐直身体,解开西装最后一颗纽扣,双手张开微吸了口气便有节奏地落下,音符顺着他弹奏的琴键幻化成型,顺着空气飘进耳朵。

      前奏非常舒服,但并不是令人昏昏欲睡。像是温柔的手轻抚了紧绷的神经,揉开了紧皱的眉头,舒缓了紧张的心脏。日向春随之陷入了音乐,暂时地抛开了方才的不快。

      她好像回到了她的小时候。

      因为父母工作繁忙,所以小时候是和爷爷奶奶一起生活。

      作为长女,奶奶培养她成为大和抚子女性,不仅要幽雅贤淑还要内心坚强。独立自然是从小培养,她还没有桌子高就必须学会自己照顾自己。包括料理在内的家务,奶奶也强硬地要求她要学习并养成习惯。

      爷爷不苟言笑,对她更为严格,不允许她喊哭喊累,经常把坚强挂在嘴边教育她。小小的日向春只好一边笨拙地努力,一边忍住被责骂的泪眼。

      不可以哭啊,小春要坚强。

      或许真的严师出高徒吧,都说三岁定性,五岁定型,没多大的日向春渐渐就养成了声色内敛的性格。

      现实中的音乐至此变得低沉,节奏突然加快,仿佛暗示着不好的事情将要发生。

      再大一点,作为弓道爱好者的爷爷,就会把她带到肃穆的夜多之森弓道场。在那里认识了同样严肃的泷川雅贵。稚嫩的小手连弓都拉不开,更妄论射箭?怎么也学不会弓道的小春,第一次听到了“她没有才能”的评价。

      对方是泷川雅贵的爷爷,那个板起脸来能治小儿夜啼的恐怖老爷爷。仅是如此,或许小春还只是丧气一会,但她没想到的是,爷爷回答他:“是啊,做什么好像都没什么天赋,可能这孩子也就这样了。”

      小小的孩子不会懂大人复杂的世界,她连谦虚是什么都不知道,只知道她世界里唯几的大人都觉得她很没用。在刚知事的年纪就被评价平庸,是什么样的体验呢?就像是心里深深扎进一根刺,越长大便越深一分。

      她拼了命地努力,至此以后决心要尽可能地把能做到的全都做到最好,绝不怠惰。没有人注意到她的心理变化,对于她的努力也只是提出更高的要求,再在她一时做不到的时候打击她上限也就如此了。

      哪怕只是一句夸奖也好啊?她所有的努力,明明就只是为了得到认可而已啊。

      隐约意识到自己的努力变成了无用的讨好,既然讨好别人没用,那就用来取悦自己好了。

      后来弟弟日向翔阳也到了能跑能跳的年纪,本以为会和自己一样受到严格的教育,但是没想到爷爷奶奶对他非常宠溺,她甚至是第一次在爷爷脸上看到慈祥的样子。而这个时候,忙碌的父母也进入事业的平淡期,得以常归家带年幼的翔阳玩耍。

      日向翔阳活泼元气,天真爱笑,可爱的像个小天使,家人都很喜欢。她抑制不住内心疯长的嫉妒与羡慕。可是她既没法对着甜甜地叫着姐姐的弟弟板起脸,也没法亲昵轻而易举就拥有她想要的一切的他。

      她沉默地当个稳重的长姐,不远也不近地与弟弟妹妹相处着。带给她心结的爷爷也早已撒手人寰。而这个结大约也随着骨灰盒的下葬而打上了死扣吧。

      众人眼里成绩优异无所不能的优等生,背后是无数次的尝试、崩溃、再尝试。在白鸟泽的两年寄宿时间,大约是她少有觉得自由且肆意的生活。

      但是步入高三,奶奶也生病了。临终前她只对日向春说:“要照顾好弟弟妹妹啊。”

      一如往昔的叮嘱。正如他们永远也不懂她。

      不过也许她童年的坎坷昭示两个小孩是上天对她的弥补,她逐渐愧疚于没有陪伴和了解弟弟妹妹,所以递延入学,既是对过去的交代并划清界限,也是她想要重新开始寻找自己真正想要的。

      感情丰富的乐章铺开通往回忆的长廊,薄脆清亮的音色回荡在宽阔的音场中,深邃且多愁善感,给心底留下满满的追忆。日向春第一次知道身临其境的音乐会震撼着拽起人最在意的往昔,直视最抵触的画面,却又唤起最真实的部分。

      她情不自禁地落下泪来,身体轻微地颤动。那些在不见天日的深井当中藏了多时的眼泪,现在才迟来地涌了出来。她的内心充斥着尖锐的钝痛,就是眼泪也无法使它减轻。

      一曲末了,日向春的心情却久久不能平复。她沉默着,不顾眼泪断了线一样,顺着脸颊落在手心,像裂缝爬上快要破碎的碗。

      良久,身旁一只骨节分明的手递过来手帕,日向春下意识地一抹眼泪抬眼看去,那人有着艳丽的瑰丽色碎短发,罕见的异色瞳在乍然亮起的灯光下潋滟,有说不出的妖冶感。他白皙的脸有些青涩,但是温和谦逊的气质让人忍不住心生好感。

      “请用这个吧。”

      日向春看到手帕上爱马仕的logo下意识地拒绝了:“谢谢,不用……”

      赤司征十郎还是礼貌的模样,却没有收回手:“小姐,虽然很失礼,但是你有点晕妆。”

      日向春:???

      意识到他的话,日向春因为尴尬,适才沉浸的痛苦突然烟消云散。急匆匆地掏出随身小镜子,原本精心仔细画的眼线与眼影居然真的违背了品牌的承诺,完全不防水的材质因为泪水而将眼周晕染得脏脏的。

      日向春迟疑了一下,还是接过手帕仔细地擦拭起来,眉眼随着手上的动作逐渐露出了清丽的原样,隐隐流转的珠水让本就灵动的双眸更加欲与还休。

      “那个,手帕具体是什么价格呢?我赔给你吧,真的很感谢。”

      “直接还给我就可以了。”

      “可是,已经脏了……”日向春看着干净的手帕上一小块一小块黑色的污渍,窘迫道。

      没想到赤司征十郎却轻笑一声:“没关系,我不认为为音乐而感动的眼泪是脏的。”

      日向春怔愣,呆呆地真的直接把手帕还给了眼前的少年。只见他将使用的一面折叠在内,再放进随身的口袋,这个习惯和她熟稔的牛岛若利一模一样,可见他有着极好的家境和教养。脚边放置的像是运动包,和他的气质倒是不太符合。

      “你也是练体育的吗?”日向春好奇地低声问了一句,因为怕吵到旁人,向着赤司征十郎这边倾侧了一些。

      “嗯?”赤司征十郎没躲,也没想到她这么敏锐,“是啊,我是打篮球的。”

      “好厉害啊。”日向春由衷感慨道,前有黑子哲也,后有眼前的良善少年,都在以旁人眼里不可能的外在身高坚持打着热爱的篮球呢。(?

      莫名给自己吞了一口鸡汤的日向春感觉像是狠狠发泄过后,心境变得敞亮,她也没道理就在这里倒下了。想到这,她忍不住朝着赤司征十郎灿烂一笑:“我啊,好像真正地喜欢排球了。”

      意识到眼前的女孩像是对着陌生人一时兴起地说出了心里话,赤司征十郎微怔。虽然不知道她身上发生了什么,可刚刚她的表情明明是哭泣,却好像又在释然地笑,有种坚毅的美丽,所以没忍住多管了一下闲事。他觉得这样也不错,所以笑着回道:“这样就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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