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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八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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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幼菱为了自己二十五岁的生日宴会可谓是做足了准备,更是放下豪言说当天要做整条街最靓的那个真公主——
于是她不但约了全身脱毛加SPA,还在挑选完宴上那五层高的蛋糕之后顺手去自家大哥酒窖里搜了一圈红酒,然后慢条斯理地拉着江令窈陪自己挑高定晚礼服。
江令窈面无表情地看着模特们如同走秀般来回换衣服走了三个圈、可是自己身边那位薛小姐却一脸嫌弃地问店员品牌设计师这季度是不是瞎了眼之后,江令窈脑子里那根绷紧的弦终究是断了。
她原本以为经历过挑蛋糕挑了整整四天的壮举过后,自己对薛幼菱已经免疫了。
可是不行。
真的不行。
就在薛幼菱终于勉强挑中一件抹胸小礼服、上楼去试穿的时候,江令窈抓准机会就溜了出去,毫不犹豫地给周朝打了个电话。
而那头的周朝听着江令窈劈头盖脸的一顿怒骂了好半天,才轻笑着安抚人:“我马上就来替班。”
江令窈这才翻了个白眼,挂断了电话往里走。
等了又等,等到江令窈都要在沙发上睡过去的时候,拐角处的楼梯终于传来了一阵响动,江令窈打了个哈欠抬眼,就看见妆发整齐的薛幼菱笑着在楼梯拐角处平台转了个圈,一脸兴奋:
“令窈姐快看我,像不像童话故事里的白雪公主?”
她穿着身抹胸的白色小礼服,裙摆像是层层叠叠的花,吊灯自中空吊下,暖光倾洒在薛幼菱的身上,头上还戴着顶小皇冠。
很美。
可惜抬腕看了眼时间、然后发现已经过去了整整一个小时的江令窈却面无表情,她定定地看了兴奋的薛幼菱一眼,然后兀地扯笑,笑得渗人:
“你看我,像不像童话故事里拿毒苹果给白雪公主吃的那个后妈?”
“……”
薛幼菱默了默,她讪笑两声,又瘪了瘪嘴:“那试穿礼服,当然要搭配上妆发啊,那都搭配上妆发了,怎么能不再挑一下珠宝呢?”
一顿,薛幼菱看了冷笑的江令窈一眼,她赔笑,小心翼翼地再续一句:
“您说是吧?”
江令窈太阳穴一紧,她呼了口浊气,劝自己还能再忍忍,于是她努力了一下,再抬起眼去看楼梯上的薛幼菱笑得灿烂:
“……”
算了,忍不了。
于是江令窈冷笑着开腔,火力全开:
“知道的以为你在试穿生日宴会礼服,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在试穿婚礼上的婚纱——薛幼菱,我陪你从宴会用花到现在挑晚礼服,整整陪了你七天,你能放我回去睡觉吗?”
薛幼菱在听见婚纱两个字时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她小脸一红,不动声色地掩了过去,然后在楼梯上戳手指,避开了江令窈的视线:
“你不爱我了,以前浓情蜜意的时候还叫人家小甜甜,现在我年老色衰了,你就想当喂毒苹果的恶毒后妈……”
江令窈嘴角一抽,她往旁边望去,只见两侧的店员们也用尽了职业素养在憋笑:“……”
太阳穴涨得发疼,江令窈在原地深吸了几口气,然后仰头就对站在楼梯上那祥林嫂上身的薛幼菱破口大骂:
“给你三秒钟,立刻马上给我滚下来!”
震得薛幼菱耳膜疼。
她嗅了嗅鼻子,一边连声应好,一边火速提着裙子就往楼下赶,可是俗话说得好,走得夜路多总会遇见狗——
哦,不对。
是作死作得多了,真的可能会死。
所以为了好看、踩了对十厘米高细高跟鞋的薛幼菱悲剧了。
她跑得快,几乎是跳着下楼梯,于是在距离一楼还有四五阶的时候,因为礼服裙摆遮住视线以及高跟鞋等各种原因的加持下,薛幼菱一个踉跄,啪叽——
在众人冲上去的时候,薛幼菱怔怔地抬头,回过神来,她发现自己已经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了。
薛幼菱眨了眨眼,正想说些什么,却发现店门前一声低沉的男声传来,下一秒,围住自己的人群就被扒开,就看见周朝以半跪的姿态俯在了自己的眼前。
往日里吊儿郎当的脸此时一片冷峻,周朝眸底满是汹涌的急色,他问了薛幼菱一声,后者怔怔的没有反应,周朝脸色更沉,直接上手掀起了她的裙摆獠到膝盖——
薛幼菱细皮嫩肉的,脚踝已经明显开始肿了起来。
周朝黑了脸。
一旁的江令窈已经在打120.
“跑那么快干嘛?”周朝没忍住气,“踩那么高的高跟鞋,你是生怕自己摔不死吗?!”
薛幼菱被突如其来的吼声震得一个激灵,她怔怔地看着周朝,半晌,眸底忽然就蕴起了一包眼泪,薛幼菱瘪了瘪嘴,委屈夹杂着后知后觉的疼痛,一个没忍住就哭嚎了起来:
“我都这样了,你还要凶我……”
周朝沉了脸,他冰凉的指抓着薛幼菱的脚踝半晌,忽然就将人抱了起来,没等江令窈在身后的呼喊,周朝快步将懵逼的薛幼菱扔到了自己车上,然后一脚油门扬长而去。
私人医院里,医生早已在等着。
一系列的全面检查过后,薛幼菱抽泣地坐在VIP房的病床上,看着正襟危坐的周朝正在跟医生对话:
“薛小姐没什么大事,只是崴了一下,敷几天药就好了,注意这几天不能沾水落地……”
医生絮絮叨叨地说了好一通,周朝越听脸越黑,时不时还回过头来扔几个眼刀,薛幼菱心里更委屈,没忍住探头对着医生开口:
“那……我要戒口吗?”
“……”医生一顿,而后轻笑着扶了扶自己的眼镜,“当然,辛辣的发物最好就不要吃了。”
薛幼菱低低地哦了一声,看着自己被包得跟粽子一样的左脚,更委屈了。
周朝看人一眼,他眸光微闪,脸色却更黑了,顿了两秒,周朝认真地开口,沾着几分讥讽的语气,凉飕飕的:
“医生,真的不用再做点别的检查了吗——我看脑部CT就很不错。”
“查查她,脑子里到底是少了哪根线。”
薛幼菱捏紧了拳头,她作势朝人挥舞了一下,恶狠狠地:“你再说?见过砂锅一样大的拳头吗?”
医生很有眼力见地走了出去,房门一关,病房内就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
周朝转过身,面无表情地看着挥舞拳头的薛幼菱,四目相对间,薛幼菱气势上就矮了半截,只是她强撑着,脸颊都被气得鼓鼓。
沉默半晌,周朝低笑一声,沉着脸上前,用自己的手包住了薛幼菱挥舞的拳头,而后他歪了歪头,轻飘飘地开口:
“弱智。”
还因为自己手被圈在了对方手心而老脸一红的薛幼菱顿了顿,三秒钟反应过来后,她脸上的绯红蔓延至了脖子,不过这回是气的。
薛幼菱气得眼睛都瞪圆了,一口气差点哽在心口没上来,她挣脱开人手的包围,转而用手指指着周朝,连指尖都气得颤颤:
“你、你过分!”
薛幼菱指了指自己动弹不得的脚,复而抬眼看人:“我都这样了,你居然还骂我,周朝,你没有心!”
她说得气愤,眼神幽怨,像极了怀孕三月的女友抓包自己男友带了女生回家睡自己的大床。
“……”
周朝深吸了口气,逼自己冷静。
闹了这么一通,天早就黑了下来,北城被浓重的乌色笼罩,黑压压的,今夜无星。
周朝扭了扭僵硬的颈椎,等助理拿了温热的粥上来之后,他才面无表情地拧开盖子,端到了床位的小桌上,然后递了勺子过去给薛幼菱:
“赶紧吃,吃完睡觉。”
薛幼菱嚎累了,也不跟他闹,只哼了一声,就接过勺子吃了起来,可是下一秒,她眉头一紧,艰难地将那口粥吞了下去就斯哈出了声:
“……烫!”
连舌尖都麻了。
周朝太阳穴一跳,他看了泪眼朦胧的薛幼菱一眼,一句话也不说,只是挽起了衬衫的袖子将勺子抢了回来。
他抿了唇,用智障的眼神看着薛幼菱,手上却认命地动作着,周朝用勺子搅拌了几下,散了会儿热,确定不会再烫嘴了之后,才递到了人的嘴边。
薛幼菱一顿,抬眼将周朝的眸光尽收入眼,耳尖有些发烫,张开嘴就吃了下去。
粥水顺着食管流入空空的胃,暖意开始蔓延。
周朝一言不发,直到将那碗粥喂到底之后,才收拾好桌上的东西随手丢进了垃圾桶,他抽了张纸巾擦手,而后睨了眼薛幼菱,见人眼巴巴的,周朝兀地扯笑,语气微挑:
“怎么,还要我帮你擦嘴呀?”
薛幼菱垂眸,将视线收回,不再看人背光的轮廓,半晌,她再抬眼,语气莫名:“我要睡了,你可以走了。”
然后她扯了被子就盖在了自己的身上。
“……”
周朝看人动作,默了一瞬,忽然慢条斯理地坐到了一旁的沙发上:“我不走,今晚在这儿照顾病患。”
薛幼菱抿了抿唇,她从被子里探出个双眼睛来看人:
“我可以请护工。”
“护工怎么能全方面理解你的需求?”周朝笑意更甚,“咱们俩谁跟谁啊,哪有比我更懂你的人?”
薛幼菱被子下的唇抿得紧紧,幸得病房刚被周朝调成了暖光,有些晦暗,才看不清她颊上红晕:“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不太好吧?”
周朝一顿,挑眉:“我说,幼菱姐姐……”
他叫得懒散,尾音上饶了好半晌,才续下句:
“一年365天,你有300天都住我家,那时候怎么不说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不好了呢?”
薛幼菱眨了眨眼,被子下的手指交缠,几乎要扭成麻花状:“你、你好好说话!”
周朝忽然沉默,就这么饶有意味地看着薛幼菱。
就在薛幼菱脑海里瞬间涌起几百个理由想要说出口的时候,周朝却忽然轻笑一声,他扯了扯衬衫上的领结,好似嫌它太紧,解开后松松垮垮的、露出半截锁骨。
也露出了锁骨上那个月牙似的疤。
薛幼菱的目光一晃。
那是她的杰作。
忘了是几年前,反正两人都是童年时期,一次薛幼菱领着周朝出去野,结果被别人家的狗给抓住了——因为薛幼菱骑在周朝脖子上想摘人家的苹果。
周朝人小鬼大,拉着薛幼菱的手没命地跑,那只狗拼了命地追着两人,主人家也后面死了命地追,薛幼菱年纪小、一边跑一边哭,而就在狗即将扑上薛幼菱的那一瞬间——
年幼的周朝猛地将人扯到了自己怀里,薛幼菱一个没刹住车,门牙直接磕到了周朝的锁骨上,两人滚落在地,周朝一声闷哼,小手还是将人护得死死。
不过幸好,狗被及时赶来的主人抓住了。
年幼的周朝松了口气,从地上爬起来,他没管锁骨上的痛意,拍了拍手就想将薛幼菱拉起来,可是薛幼菱却捂着嘴,死也不肯松开。
周朝疑惑挠了挠头,蹲下去跟人平视:“你怎么了?”
年幼的薛幼菱眨了眨眼,哇地一声就哭了出来,她松开手,手掌上沾着丝丝血迹的,赫然就是她的门牙——
这一天,鸡飞狗跳,周朝得到了一个疤,而薛幼菱……她失去了一颗门牙。
这件事后来无数次被周朝提起,也无数次得到了薛幼菱亲密的暴打大礼包。
思绪回笼。
周朝啧了一声,看着神游天外的薛幼菱:“你为什么不想我呆在这里?”
回过神来的薛幼菱眸光带着几丝复杂的意味,不发一言。
“……”周朝摸了摸下巴,好像琢磨出了点意味,“老实说,你是不是怕我骂你?”
薛幼菱沉默。
半晌,她气呼呼地将那几缕涌起的丝丝甜意给吞了下去,然后用被子盖住了自己的头:“你烦死啦!”
周朝笑出了声。
他随手将房间内的空调调高了几度,然后站起来走上前将薛幼菱捂着头的被子给扯了下来,对上人迷蒙又气愤的眼神时,周朝被那双眼里亮晶晶的眸光给晃了一瞬,然后——
周朝伸手,将薛幼菱凌乱的发丝给拨到了耳后,嗓音有点哑:
“别捂着头,会难受。”
薛幼菱就这么看着他,脸颊红红,忽然觉得房间里有点热。
就在她思考着好像想要说点什么的时候,周朝却慢条斯理地帮她把被子掖好,然后居高临下地看了薛幼菱好半晌,忽然扯了个笑:
“放心睡吧,我就在这里守着——”
“等你好了再骂你。”
沉默,沉默。
薛幼菱忍了忍,可是忍无可忍,就无需再忍,于是一秒钟后,她就咬牙切齿,一个枕头甩了过去:
“周朝——受死吧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