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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合欢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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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雪仍未停,在太后四五封家书的催促下,宋稚决定听拓跋禅的,从小路而归 。
宋稚骑了一匹快马,拓跋禅被安置在一顶青皮小轿里。
天亮前行,天黑安营扎寨,不出三日,行进的队伍已经望见了漠北的边界。
第三天夜里,是他们在漠北的最后一夜了,拓跋禅在自己的帐篷里小心的擦拭着稚子符,忖度着,是时候了。
刺客杀出来的时候,康定王的队伍刚刚掩灭了篝火,一时间,篝火再次燃起,四处杀戮,风扬的飞雪和喷涌而出的鲜血。
康定王未来得及着外袍,一身白锦的中衣,手持他的天子剑从帐中杀出来,一袭墨发未束头冠,被风雪吹的四散。
“来人,来人,护驾”他身边的宦官慌了神,也似有模样的拿起了兵器,手却抖个不停
拓跋禅隔着五米之距,望着那头奋力厮杀的康定汉子
“要不就这样结束了吧,杀了他,就算是报了仇”
一时间二人四目相对,风雪眯了人的双眼,宋稚眼里的杀戮,拓跋禅面上的冷漠,一时间,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说时迟那时快,一只冷剑直冲康定王心脏而来,拓跋禅趟着风雪,护在了宋稚的身前,冷箭入心脉三分。
壮士护国饮血冷,刺客杀红了眼
全身的血液顺着一个方向流了下去,拓跋禅瘫软在宋稚的怀里,
宋稚望着瘫在自己怀里的拓跋禅“医官,医官”
“这里交给你了,净色”宋稚朝着风雪里另一厮杀的人道
“王上放心”
拓跋禅被宋稚放在帐中的软榻上,神志模糊,似能听到外面厮杀的声音,似又能感受到康定王焦急的在她身边踱步.....
天将亮的时候,敌人厮杀殆尽,雪地上凌乱到处是血迹,横尸,拓跋禅的情况将将稳住
“王上,才人的伤势较为严重,虽刀剑未卒毒,但已入肺腑,现下虽已稳住心脉,怕是担不起这回京的两日颠簸”
宋稚听到医官的一番话,只点头命起退下继续照顾拓跋禅,自己一人裹了大氅走出了帐篷
望着遍地的尸体,宋稚想起了,北凉国破的那日,也是这样,遍地焦土。
“在想意娉姐姐嘛”净色递给宋稚一壶热酒,宋稚接过来,深深的饮了一口
“要我说,再美的女人也比不上意娉姐姐,端庄大方,那才是国母的样子”净色吊儿郎当的坐在宋稚旁边,用剑划拉着地面的雪。
他们是从小长起来的情分。
说起来净色原是康定国寺—始安寺里的老和尚培养的下一代小和尚,幼时贪吃好玩,总是被老和尚吊起来打。
一日,宋稚陪父王上山斋戒的时候,他又被他师父吊在山门外,明明是在受罚,净色却乐的自在,没有低头求饶,反而同树上的鸟儿玩的怡然。
宋稚觉得这是个妙人,便和老和尚讨了净色做了伴读,老和尚开始还不乐意,说了许多冠冕堂皇的话,但是最终迫于皇权富贵。
净色成了他的伴读。
“去帮孤查一个人”宋稚没有接净色的话
净色跳下帐篷的围栏“查谁?帐篷里的那个嘛?”
宋稚没有说话,天色微亮,太阳初升,他点了点头。
八年了,眉眼间的相似,不能让宋稚拿定主意,那就是她,毕竟将近三千多个日日夜夜,斗转星移。
拓跋禅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在康定王宫里了,身边的嬷嬷是康定王的乳娘,拓跋禅环顾四周,殿内龙涎香袅袅,不是合欢殿,是康定王的九州清宴。
旁边的小丫头最先发现拓跋禅醒了,欢快的步子喊着嬷嬷“嬷嬷,嬷嬷,才人醒了”
“哎呦呦,娘娘你可算是醒了”嬷嬷从外殿进来,手里的托盘里端着刚熬好的参汤
“这几日可是吓坏殿里的人了,王上说救不回你,要斩了这一屋子的人呢,老身这条命算是捡回来了” 嬷嬷放下手里的汤水,玩笑道。
拓跋禅张张嘴,几日昏迷,喉咙一时说不出话来,嘶哑,正在这是,宋稚下朝回来,急匆匆的进了殿。
在宣室殿议事的时候,就听到她醒了的消息,草草散了众人,手心沁了汗,拿过小丫鬟递过来的帕子,净了净手,走到她床前
“醒了”
拓跋禅点点头“劳....劳王上劳心了”
“不说那许多,快喝了这参汤,养好身体,才好给孤弹琴奏曲”
...........
拓跋禅在宋稚的九州清宴一住就是三个月,自己安排好的这一剑不知道是否真的得了康定王的心,自己的这副身子,却大不如前。
三月份殿里还在用着炭火,身子总是觉得凉透的。
那日拓跋禅整守着九州清宴的鲤鱼缸,临描鲤鱼,旁边伺候的小丫头也好玩,折腾的殿里一地的宣纸,正当乐时,宋稚的王后来了。
从外殿就听见一声声的传唤“王后驾到....”
拓跋禅手中的笔未放下,忖度着,这徐家本是康定的将门,祖祖辈辈效忠于康定的皇族,早年间也有做大的趋势。
不知怎的到了徐意娉祖父这辈,到成了闲散大夫,人人都道,这徐家是不行了,百年的大树终要倒塌,谁料,徐家又出了一位王后。
摇身一变成了外戚。
徐意娉进来的时候,拓跋禅正在画鲤鱼的尾巴,抬头看见满头珠翠的徐意娉“王后娘娘好兴致,怎么想起来这九洲清宴看臣妾”
虽粉黛未施,桃花狐狸眼里尽是风情,一副祸国妖姬的样子
“你这贱婢,本是蜀地奉上的取乐之物,也不知是真的因救了王上重伤,还是故意赖在这九洲清宴不走” 王后还未开口,她身边的嬷嬷先按捺不住了。
竟然不知,徐意娉身边还有这般不知轻重的人,拓跋禅笑道:“嬷嬷好口才,一副帽子扣的人家好害怕”手中的笔未停,描尽鲤鱼的最后一片鳞片。
“妹妹,你莫吃心,这位嬷嬷是本宫从徐府带上来的,是有些粗俗”徐意娉说着拿起拓跋禅画的那条鲤鱼
“妹妹的工笔极好”
“坊间的妈妈们教的好”拓跋禅不知为何,看着徐意娉,这般的端庄大气,她心里就拧的慌。
“那也是妹妹天生聪慧,才能临摹如此,妹妹即然如此聪慧,便不会不知道,久住在这九洲清宴,于理不合”
徐意娉的金护甲一下一下的扣在鱼缸上,像极了那日宋稚有节奏的扣弹剑鞘。
两人倒是相似
拓跋禅扯了扯嘴角“王后娘娘即然金口玉言发话了,妾是要遵从的”
从九洲清宴搬回合欢殿,拓跋禅没有通知宋稚,王后走后,她就痛痛快快的搬了,这些日子,她也实在装的有些厌烦。
徐意娉这一来,正好给了她理由。
宋稚下朝回来,没有见到拓跋禅,桌子上的鲤鱼墨迹已干。宋稚拿起桌子上的鲤鱼,端详了许久
“王后来过了”
“是”殿里的小厮俯身道 “才人带走了阿绿”
“知道了 ,退下吧” 宋稚屏了身边伺候的人,一人背了手,出了九洲清宴。
..........
拓跋禅还没将从九洲清宴带回的人于物安顿好,宋稚便踏进了合欢殿的门。
阿绿瞧见了宋稚的身影,看起来比拓跋禅还高兴“ 娘娘,娘娘,您看,王上这是又追来了”
拓跋禅将手里的茶杯推给阿绿“你这丫头,知道的是你心思八卦,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想做这宫里的娘娘呢”
“娘娘打趣奴婢了,奴婢,这不是替您高兴嘛”
“你们主仆二人在聊什么呢,好你个阿禅,一声不响的走了,还带走了孤殿里的丫头”宋稚大步跨进来,见二人相谈甚欢。
拓跋禅眼角微抬,娇声“王后姐姐来九洲清宴吩咐,王上在前朝料理国事,我们做人姬妾的万不可,平添王上的烦恼”
人人都道她娇媚妖艳,可是宋稚总能在这张似笑非笑的脸后面,看到她孤傲镇定的一面,骨子里的冷漠与疏离,是演不出来的。
宋稚褪了外衣,拥着拓跋禅在软榻上“不妨,九洲清宴也好,合欢殿也好,孤日日来,哪里都一样”
听情郎说情话至此,拓跋禅换了个姿势躺在宋稚气的大腿上“有王上待阿禅如此,阿禅此生足以”
旁边的阿绿听的鸡皮疙瘩起了又起,落了又落,她在九洲清宴,跟着嬷嬷伺候的王上三年有余,何曾见过王上对那位娘娘如此。
即使是中宫的王后,也不过尔尔。
温存片刻,合欢殿外有小厮进来禀报
“禀王上,净色大人在宣室殿等候多时,说有要事”
宋稚听闻,抚在拓跋禅身上的手顿了一下 “知道了 ,退下吧”
净色的脚步还真是快,镜花水月总要有个结果了,宋稚的指甲滑过拓跋禅的脸颊,这张脸是真的美啊。
“孤有些事情,去去就来,晚上陪你用膳”
拓跋禅十分懂事的从宋稚的身上起来“王上去忙,臣妾让小厨房煨上些汤水,王上忙完恰好颠颠胃口”
宋稚走后,拓跋禅敛起神色,唤来阿绿,到小厨房炖了只八珍乳鸽。
在阿绿去炖鸽子的间隙,拓跋禅来到书案,她画画的功底可不单单是为了画鲤鱼,她提笔皱眉,将漠北的军事布防,丝毫不差的复刻在小纸上。
康定王宫飞出一只白鸽,飞出一张军事地图,拓跋禅望着远去的鸽子,只希望师父的动作能够快一点。
宣室殿内,天未黑,已亮起了烛火,净色在等宋稚的片刻,已将殿内桌上的瓜果吃了个七七八八。
“你来孤这,倒是自得的很”宋稚趟过满地的瓜子皮,坐在小榻上 “正事办的怎么样?”
净色放下手中的香蕉“自然收获颇丰,您的这位才人啊,确实大有来头”
“捡要紧的说”宋稚白了净色一眼,他这个吊儿郎当的样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改一改。
“十四五岁就被家人送进天香楼了,吹拉弹唱,学了个遍,要是不被送进宫来,没准现在就是,这四国之内的花魁娘子了”
“就这?”
“就这!”
宋稚给了净色一脚,给他踹出了宣室殿,这家伙越来越不靠谱,天香楼,吹拉弹唱,还用他说
宋稚被气的不行,殿内的灯火明明暗暗
看来她只是个舞女,地方精心调教上来取悦自己的舞女,宋稚摸搓着手中的珠串,不是她,
黄土皑皑,她怕是已经死在北凉国破的那日,宋稚撑住自己的头,试图让自己的情绪冷静下来。
“来人,派人去合欢殿一趟,说孤同净色大人有事,今晚便不过去了”
进来的小内监,望了望四周,净色并不在殿内,眼珠一转,这盛宠的才人怕是要凉喽,应声道“诺”
净色揉着屁股出了宣室殿,收敛了刚才一副玩笑样子,望着凤池宫的方向,“北凉公主,对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