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门草包》之江月明

36、中毒

　　孟相年见势不妙，决定先发制人。

　　“金堂主，你宁愿相信这野丫头的鬼话，也不愿意信我？”

　　这个时候他还不知道，他极力隐藏的秘密，马上就要被公之于众。

　　金不换没全信李琅秋的话，同时也不想再听孟相年的辩解。他看向李怀良，道：“今日之事，便请李阁主做个决定。”

　　意思是李怀良信谁，他就信谁。

　　见金不换肯让他做主，李怀良暗暗松了口气，否则任由事态发展下去，他很怕自己人先打起来。既然决定权交给自己，那他肯定会说凶手是……

　　“李阁主，你一世英名，可别替他人做了嫁衣。”

　　明知李琅秋存心挑拨，生性多疑的李怀良还是忍不住追问：“小丫头，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日后若再有人送你炉鼎，你可不要轻易享用，免得重蹈金少主的覆辙。”李琅秋睁着一双看似无辜的大眼睛，好心提醒道：“这位孟先生炼制的炉鼎，可是会吸人修为，害人性命的怪物！”

　　李怀良瞬时脸色大变。眼前浮现出金玉流惨死的模样，再把这些时日发生的事联系起来，莫非，真是那炉鼎有问题……

　　他越想越后怕，回忆起当时孟相年刚炼好那炉鼎，竟主动提出要借他享用。李怀良不好男风，是以拒绝。

　　现在想来，他竟是冥冥中逃过一道大劫！

　　孟相年察觉到周围人对自己的态度急转直下，尤其是那李怀良和金不换，脸色一个比一个难看，他不着痕迹与众人拉开一段距离，口中边道：“好一个口齿伶俐的臭丫头，你这般构陷于我，今日却还是要葬身此处！”

　　李琅秋正想回嘴，风阡陌霎时神情一凝，大喊道：“不好！空气里有毒！”

　　孟相年怪笑道：“现在才发现，已经迟了。”

　　“我好歹也是饮毒宗的传人，此毒无色无味，当年饮毒宗始祖便是凭此毒杀了你们的老谷主，开创不朽基业！”

　　“快！捂住口鼻！不要吸入这空气！”

　　风阡陌气息凝滞，喉头一阵腥甜，竟吐出一口血来。他连忙原地坐下，屏息运功。

　　“修为越高，发作得越快。”孟相年唇角那抹怪笑越发浓郁，“算算时间，风谷主你差不多快毒发了。”

　　另一边，李怀良等人也接连软倒在地。

　　“孟相年，你居然对我下毒！”李怀良恨声道。

　　“下一个就是你。”孟相年迎上他那道充满恨意的视线，微微摇头，颇为遗憾地说道：“李阁主，你错就错在耳根子太软，听信旁人谗言。我本来还考虑是否要给你解药，如今怕是也没那个必要了。”

　　“不！孟相年……孟先生，求求你，给我解药！”李怀良唇角溢出猩红血迹，死亡的恐惧让他抛去所有颜面，恨不得跪在地上对孟相年磕头，只求一条活路。

　　“太迟了。”

　　孟相年说完这句话，抬了抬下巴，那陆小渊立刻靠过来，两人一前一后扬长而去。

　　看他们所去的方向，正是神农谷禁地。

　　“孟相年！你这个疯子！！”

　　李怀良愤怒不甘的喊叫声久久在山谷间回荡，更多的鲜血从他嘴巴里流了出来，他的身体像被人凭空掏出一个大洞，五脏六腑哗啦啦流了一地，最终肠穿肚烂，溃体而亡。

　　接下来，就是苍术长老，金不换……

　　一个接一个，痛苦地死去。

　　这个世外桃源般的地方，一朝竟沦为修罗地狱。

　　天渐渐亮了。

　　在场之中，只有李琅秋一人还站着。

　　她并未中毒。长生珮以血为引，可吸收她体内的毒性，但对旁人起不了作用。

　　奇怪的是，本应第一个毒发的风阡陌仍在原地打坐，他好像能克制体内的毒性，除了面色越来越苍白，看不出其他异样。

　　风阡陌望着苍术长老溃烂的尸体，眸光沉痛，他到死也没告诉自己，为什么要背叛神农谷。

　　视线移向神农谷的医修们，茯苓长老已经到了垂死边缘，白芍长老的情况稍微好一些，年轻弟子们一个个倒在地上，神色灰败，命不久矣。

　　神农谷所有人都会死在这里。

　　人在绝境之时，往往会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潜力。风阡陌正是如此。

　　那霸道的毒性来势汹汹，稍有不慎就会吞噬他的生命，全凭修为压制。

　　生死边缘，风阡陌突然从地上起身，拖着沉重步伐，走到神农谷众人中间。他两手交合，举至额前，神情是前所未有的肃穆。嘴唇微动，一段咒语飞快从唇间溢出。

　　“神农济世，百毒莫侵。
　　肉胎凡骨，善恶勿兴。
　　以吾血肉，断彼所念。
　　自甘其所，死生不怨！”

　　那是神农谷祖师爷留下的秘咒，以血肉之躯筑成一道屏障，既可封印死物，亦可恩济活人，为这些垂死的医修争得一线生机。

　　身处屏障之中，医修们体内的剧毒会暂缓发作，若不彻底解毒，最后也难逃一死。

　　代价是，施咒之人血肉尽散，神魂俱灭，永坠轮回！

　　“谷主——！！！”

　　凄厉的叫喊声中，风阡陌周身现出道道血痕，将那身烟蓝色浸染得通红。血肉溃烂，极致的痛苦蔓延到灵魂深处，视线里一片猩红。

　　弥留之际，他凭着最后一丝意识，对李琅秋说道：“那禁地里的东西……可解此毒……”

　　模糊不清的音节逐渐随风消散，没入清晨浓重的雾气中，风阡陌的整个身体也随之化作点点粉末，尽数洒进这片古老的土地。

　　修明兄，我们终于又要见面了。

　　苍穹深处，浮云皑皑，似是故人清淡眉眼。

　　他就这样当着李琅秋和神农谷医修们的面，化成了灰烬。

　　神农谷的医修们目睹谷主惨死，个个泣不成声。

　　李琅秋想起风阡陌临死前的话，知道现在不是伤心的时候。她看了看倒在地上的莫小音和羽桐，咬了咬牙，抹去眼角的泪水，然后往禁地方向掠身而去。

　　风阡陌已死，他生前设下的神识禁制不复存在。李琅秋重新回到那条隐秘小道前，发现此处明显有人来过，两旁的灌木丛像被利器削平一样，枝头光秃秃的，满地都是凌乱的脚印。

　　沿小道继续前行，里头的空间越发狭小逼仄，直压得人胸口喘不过气来。幸好这种状态没有持续太长时间，李琅秋已然走到小道尽头。

　　视野瞬间变得开阔，映入眼帘的是一座巨大的石门，其上刻有繁复的脉状纹路，像是某种上古时期的咒术。四周藤蔓丛生，密密麻麻地攀上墙面，错综交织。

　　想必这石门背后，就是神农谷的禁地。

　　此刻石门正敞开着，露出一条黑漆漆的通道。孟相年对自己的毒很有信心，连风阡陌都载在他手里，还有谁能幸免？他大摇大摆闯进神农谷禁地，门都不屑关。

　　这让李琅秋省了不少力气。她走进石门内的通道，一股阴暗潮湿的气息霎时迎面涌来，李琅秋不由打了个哆嗦。长生珮表层泛着墨绿色的光泽，在这片幽暗空间中，照亮她前行的路。

　　今日以前，这个地方已经很久无人踏足。风阡陌虽是谷主，也极少来此处。先谷主曾告诉他，禁地里藏着神农谷世代守护的某件宝物，与曾经的人界之主息息相关，那宝物可解百毒，生死人肉白骨。

　　神农谷祖师爷当年因缘际会获得这件宝物，开创一代高门仙宗，然宝物威力太大，最后竟反噬己身，即将爆体而亡之时，祖师爷才意识到凭他们这些修士的力量，终生都不能完全驾驭此物。

　　而人界之主的宝物一旦问世，必将掀起血雨腥风。祖师爷最终使出自创的秘咒，以血肉神魂为祭，将此物封印至禁地。

　　名为守护，实为镇压。

　　不可生出贪念，不可占为己有。

　　否则定遭反噬。

　　这才是神农谷谷主世代相传的秘密。

　　不到万不得已，风阡陌断不会主动提起禁地里的那件宝物。然神农谷危在旦夕，他若至死不说出这个秘密，神农谷满门倾覆，葬身此地，他有何颜面去见历代谷主？

　　那宝物毕竟只是个死物，就算日后会在修真界掀起新一轮的惊涛骇浪，可在风阡陌心中，医修们的生命比那宝物更为宝贵。

　　希望那小丫头，不要辜负他临终时的嘱托。

　　禁地深处，孟相年正站在一方石台前，凝视着悬浮在石台正上方的东西。

　　那是一条淡紫色的长藤，通体笼在光圈之中，光华流转。

　　此物名曰紫木藤。当年饮毒宗始祖叛出神农谷前，曾是下一任谷主的候选人，擅长惑人心神，很得老谷主喜欢。老谷主曾无意中将神农谷的秘密透露给他，言及禁地有秘宝，好在未说出这秘宝与人界之主有关。

　　是以，孟相年也无从得知。

　　他之所以费尽心机炼制炉鼎，闯入神农谷，毒害风阡陌、李怀良等人，其实只有一个目的。

　　他想重振饮毒宗。

　　近年来，饮毒宗日渐式微，不复昔年荣光。孟相年从已故宗主那里得知，神农谷禁地里藏着当年祖师爷开山立宗的宝物。若他能将其取出，光复饮毒宗便指日可待。

　　为了实现这个目的，他利用方弦成立圣心教，大量炼制炉鼎，终于练出一具可供他完全驱使的纯品炉鼎。再利用李怀良的势力，勾结苍术长老，一朝血洗神农谷！

　　任那风阡陌自负一世，到最后还不是死在他手里。

　　什么神农谷主，就是个浪得虚名之辈！

　　这老祖宗留下来的宝物，本来就该为他所用！

　　孟相年脸上露出贪婪神色，一心追求的秘宝就在眼前，他却在原地驻足半晌，迟迟未有动作。

　　那紫木藤悬在半空，但凡靠近就能感受到强烈的冲击感，应是有人设下了极为厉害的封印。孟相年生性谨慎，做不出这种亲自破封印的蠢事。

　　他侧头看向身后沉默的少年，倏然开口，声音中带了点蛊惑人心的意味。

　　“小渊，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