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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第十七章 济水神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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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宝儿死后,宝儿娘每日都是疯疯癫癫地跑到那借阴债的小院前哭闹,她几番都是被人从院子里打出来,虽落得一身的伤,却依旧坚持要为自己的儿子讨个公道。
此事在整个琅滨掀起了不小的风浪,闲言碎语在城中流传,城中人虽不知流言是真是假,但多少有些害怕,正因此,借阴债的院落顿时比从前冷落了不少。
小九在客栈憋了几日,始终难忍这口恶气,“宝儿一死,整件事情就彻底清楚了,所有的事情都是天一门和鬼道在从中捣鬼,他们之所以要在琅水设立关卡,就是因为他们想要让穷困潦倒的琅滨人都去借阴债,那样鬼道便可以乘机为柳扶公子续命!”
“既然你不许我杀那个道士,又任由他在那里继续为害他人,就证明你不想管这件事情,你现在又在这里着急什么?”沈泉凝目盯着手中的书卷,头也不抬地道。
小九怒气冲冲地抽去沈泉手中的书,瞪眼道:“那是鬼道的人,要是我们杀了他,还不知道要给我们惹来多大的麻烦。那子规道人本来就处处针对你,倘若被他知道,我们杀了他的弟子,还不知道又要在天下人怎么污蔑你呐,到时候你就又百口莫辩了!”
沈泉目光清冷,还未等他说话,小九就装模作样地道:“我不在乎!”沈泉冷哼,“你倒是学起我来了。”
小九歪着头,眉头微微皱起,问:“小白,你在做事情的时候就从来不考虑一下别人吗?你自然是无所谓,不管得罪了什么人,凭你的武功想要全身而退自然不难,可是你爹怎么办,他不可能像你一样,永远藏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他就在那里,从未离开沈家一步!”
沈泉没有像以往那样,对于小九的话嗤之以鼻,他的目光柔了柔,刻意避开小九的对视,“那这件事你到底想怎么办?”
小九吐出沉沉的一口浊气,“这件事情实在难办,别说一个鬼道我们已经是难以应付了,就算是天一门,单凭柳扶公子在江湖上的名声,如果我们贸然行事,一旦处理不当,便可能再度在世人面前落下口实,到时候我们可真的是遗臭万年了。”
沈泉道:“此事的关键是我们要阻止再有人去借阴债,并非是如何对付天一门与鬼道。”
沈泉的这句话立刻让小九豁然开朗,她高兴地连连击掌,“对对,我都被弄糊涂了,我们本就可以绕开天一门与鬼道,说到底我们就是要阻止再有琅滨人去借钱,他们鬼道有这样的借钱方法,我们米道难道没有,而且不知道比他们这样阴损的方法无害多少倍!”
小九迅速计划好了一切,她花了一些钱,让人将一间早已废弃多年的破庙重新修整了一番,又在其中塑起了一尊济水神像,作为当地济渎祠中的主神,供奉了起来。
小九找来宝儿娘,让她告知身边的亲朋好友,鬼道借阴债的狠毒用意,而城中新建的济渎祠可以供人借债,却没有丝毫的性命之损。一传十,十传百,这件事情很快变得尽人皆知,在济渎祠开祠的第一天,祠外聚集了不少好奇之人,他们都是来一探究竟的。
小九见时辰差不多了,便起香叩拜,她焚红纸于济水神前,然后对众人道:“我已通报了济水神,从今日起,所有的琅滨人便可在这里向济水神借钱。”
有好事之人大声问:“这钱怎么个借法?”
“借钱之前,我们需向济水神祷告,然后将借钱的原因告知济水神,济水神若是肯借,便自然会给你他的旨意。”小九道。
又有人问:“济水神高高在上,我们如何能够窥探他老人家的神意?”
小九一笑,取出寻常的占卜用具珓,对众人大声道:“想必大家都认识这个,这个是寻常祠庙中最常见的杯珓,在向济水神说明借钱的原因之后,大家可以来投珓探知神意。若是双月在下,即为阴珓,表明济水神觉得你不应该借这些钱,若是一月一平,即为圣珓,表明济水神同意借给你钱,若是双月在上,即为笑珓,表明这钱你可借也可不借,应当慎重思考。”
“你说那边借阴债是以阳寿换钱,让我们不要再去那里,那你这里借钱,又和他们有什么不同?”琅滨人问。
小九大声道:“自然是不同,向济水神借钱,既不需要你们的阳寿,也不需要你们死后在阴间服役,只需以后有了钱,双倍还给济水神便可。”
立刻有人嚷道:“那不是亏本买卖,若是以后还不出双倍的钱,济水神老爷还不知要怎么降罪于我们呐!”
小九的食指摇了摇,“济水神一向慷慨,他若是肯借你钱,自然还会借你点运气,到时候你会得到大好的赚钱机会,不愁还不出双倍的钱来。”
见四周的人半信半疑,小九笑道:“那我现在就为大家演示一遍,如何向济水神借钱。”小九说完,朝济水神盈盈三拜,她在心中默念好了想要借的银子数量,然后投了杯珓,果然是一月一平的圣珓,小九写下了借券,走到济渎祠前的水塘,将一块石子包在了借券的的里面,投掷到了水中。
石子“咕咚”一声沉了下去,接着便是死一般的寂静,琅滨人个个拔长了头颈,盯着平静的湖面,等待有什么异样发生。小九却是慢悠悠地踱回了济渎祠,她笃定地坐在祠中,仿佛是等待着钱从天而降。
平地起风,风势之大,差点把济渎祠的屋顶连瓦带梁地掀去,灰尘肆意,从房梁上忽然坠下一个布包,小九打开它,里面有几件半旧不新的衣服,与一双绣鞋,里面居然还包了二两银子。
小九猜想,这些东西可能是从前建造这座庙时有人留下的,也不做多余的猜测,取了银子,向众人扬了扬,“大家都看到了,这是济水神借给我的银两。”
众人七嘴八舌地议论了起来,小九又从自己的钱袋里拿出二两银子,与刚才的银子一起投注到了济渎祠前的池塘里,人们屏息而望,见水中忽然涌出了无数的水泡,小九的借券居然从中浮了上来。
小九取了借券,当场便焚烧了,她对众人道:“如此便可了。”在场的所有人看得都是目瞪口呆,都是说不出话来。
小九慎重道:“神灵向来清明,定是助善除恶,所以若非真心,绝不可轻易向济水神借钱,否则,济水神定将不会放过此人。如今是因为琅滨城有难,我才会在此设立济渎祠,我已禀告济水神,琅水的关卡一开,济水神便不再允许借钱,但凡是受过济水神恩惠的人,必须善修祠庙,以表示对济水神的尊敬与感谢,也可让济水神永远保佑这里的人们。”
眼前所见,让那些原本只是驻足观望的人蜂拥至济渎祠中,准备向济水神借钱。
小九见到如此景象,便已知自己的办法奏了效,料定琅滨人断然不会再去鬼道那里借阴债,她走到泉面前,对他说:“这件事情已经解决得差不多了,我想鬼道与天一门碍于名声,还不至于公然破坏济渎祠,没人去向鬼道借阴债,琅水的关卡也就设不长久了,我们现在要做的头一件事情,便是赶快离开琅滨,免得鬼道与天一门找上我们!”
沈泉目光幽幽,盯着小九身后,轻声道:“来不及了,他们已经来了。”
小九连忙转身,见四周已围了不少人,他们穿着同样的深色布衣,人手一把配剑,可以窥见到,他们藏在宽袖下的手紧紧捂住了剑柄,似是随时都有拔剑相击的可能。
小九问:“你们想做什么?”
从那群人中走出一个头领样子的男子,“你们加害公子,长老有令,要将你们捉拿回去问罪!”
沈泉冷冷道:“倒是实话实说!”他的手指微微颤了颤,小九知道他要出剑,连忙按住他的手,对他摇头使眼色,她将池凡抱起,塞到沈泉的怀中,然后转头对天一门的人说:“我们跟你们走便是了,条件是,大家都不能动武。”
天一门的人对望了一下,领头的人说 :“好。”
小九与沈泉来到天一门中,天一门长老坐于大堂之上,他并不急于说话,只是阴沉地看着两人,他的神色似是强压怒火下的平静,欲要发作却又不得不忍。
气氛僵持了良久,小九有些沉不住气,故作糊涂地问:“我们并没有得罪你们,长老为什么无缘无故的就要把我们扣押在这里?”
“沈夫人真是健忘,伤了我的徒儿,居然这么快就忘记了!”子规道人忽然现身在天一门中,小九顿觉事情的不妙,与沈泉交换了一个眼神后,勉强应付道:“子规道长何时也来了琅滨?”
子规道人甩着拂尘,看向沈泉,隐隐笑道:“最近天一门中出了一些事情,我来这里是要帮刘长老一个小忙。”
“一个小忙?子规道人这句话未免太轻描淡写了!”沈泉冷言。
“白水先生,自稷下一别后,你始终欠天下人一个答案,如今贫道与你在这里不期而遇,先生是否愿意与贫道一同回去,将池盟主一家的惨死事情向天下人解释清楚?”子规道人慢慢道。
小九皱眉,挡在二人中间,“我们是被天一门请到这里来的,道长想要拿人,也要看看主人家的意思。”
众人看向未发一言的刘长老,见他终于缓缓站起身子,走到沈泉与小九面前,铁青着脸道:“你们是谁我没心思去知道,但是凡是威胁到公子性命的人,我们天一门就绝不会放过他们。”
子规道人露出满意的笑容,“沈夫人,你破坏了我的续命录,就等于得罪了天一门,此刻再想寻求他们的帮助,未免太晚了!”
小九咬唇,脚不自禁地先后退了一步,“长老为何要与鬼道串通一气,做如此伤天害理的事情?”
刘长老一愣,咬牙道:“这不过是权宜之计......”
小九拉着沈泉继续往后退,“权宜之计?难道就是用无数无辜人的性命去换柳扶公子一个人的命吗?这个理由未免太可笑了!”
刘长老双拳紧握,浑身微颤着,“公子是天一门的支柱,却向来体弱,半年前遭人偷袭后,身子更是一日不如一日,若非是实在走投无路,老夫又怎么会这么做......”
“沈夫人,再退就要退出门口了!”子规道长忽然眯眼道。
“小白,走!”小九把沈泉推出门口,她刚想离开大堂,却发现腰间忽然一紧,子规道人的拂尘缠上了她的腰,一股大力把她的整个人往后拽,身子腾空,脆生生地跌倒在了子规道人的面前。
子规道人这一击用上了八分的内力,小九只觉得五脏六腑都似被震碎了一般,一口殷红的血吐在了地上,她勉强支起身子,擦去嘴角的血,对着大堂外怔立的沈泉,虚弱地喊道:“你带着小凡走,我在这里当人质,你有空来救我!”
沈泉的目光骤冷,他一步一步地走了进来,他的周身膨胀着一股罕有的强烈杀欲,让小九一下子有种错觉,仿佛眼前不是她熟悉的那个沈泉。
“小白,不要乱来!”小九的嘴里充斥着血的味道,她每吸一口气,便能感觉到肺撕裂般的疼痛,她忍着剧痛,“刘长老,我有办法帮柳扶公子续命,条件是,放过我和小白。”
刘长老激动地问:“你说的可是真的?”
小九无奈地看着沈泉,点下了头,“既然他们鬼道有办法为柳扶公子续命,我们米道自然也有,而且比这贼道士的办法不知高明了多少!”
“刘长老,别听这个小妮子信口胡诌!世上除了我鬼道的续命录根本没有第二个续命之法,小妮子只是眼看活不成了,随口一说而已!”
“子规道人,鬼道与米道虽说分派已久,但毕竟同出一宗,江湖上尚有鬼米道一说,若真要按鬼米道的辈分来算,你尚在我师父玄机老人之下,这件事情我可有胡说八道?”小九猛烈地喘着气,问子规道人。
子规道人咬牙,“没错!”
“那便是了......”小九忽然咳嗽了起来,她的脸色苍白如纸,脏器的疼痛让她不自觉地把身子蜷缩在了一起,她断断续续把话说完,“我师父的辈分既然比你高,修为在你之上也是事理所应当之事,他早已将一门绝妙的续命之法传与给我,我当然是有本事为柳扶公子续命......”
“如此便好,如此便好!”刘长老高兴道,“来人,扶这位姑娘下去,好生照顾着,决不能让这位姑娘有半分的闪失!”
“你......”子规道人气极,却碍于刘长老在场,不敢发作,小九沧冷着笑看着他,最终他拂袖而去。
沈泉抱起小九,她睁着涣散的眼睛,虚弱地道:“你把耳朵附下来。”沈泉照做,只听小九口齿不清,“你这个笨蛋!”说完,她便在那里愣愣笑了起来,似要把脸上最后的一点气色都要笑没了,沈泉皱眉,“你伤得很重,不要再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