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梦三百年》只为你温柔

2、早生贵子

　　七夕后，嫣然兢兢战战过了几日，没有什么风吹草动，总算放下心来。每次总免不了被晴岚念叨，嫣然是敢怒不敢言。她持续低压的心情，终于在又一次遇见七阿哥的时候，再次放晴。
　　自那次御花园初遇后，嫣然在御花园又碰到胤祐数次。他们有时聊聊天说说话，大多时间是嫣然眉飞色舞地讲、胤佑静静地听。有时各自发呆。嫣然喜欢这种感觉，就好像和哥哥一起的感觉是一样的。她知道，她不能奢望七阿哥胤祐会是他的哥哥，这是做梦。她宁愿放纵自己做梦。她知道，如此温馨简单的幸福，可以算是偷来的。也许，以后会付出代价。哥哥常说，天下不会平白无故地掉线馅饼，有些债，是要还的。
　　胤祐舒了一口气，七月初，他被皇阿玛派出去办事，事出突然，甚至没有来得及知会嫣然一声。他日夜兼程，手上的活儿也是飞快地办理，终于，只用了一个月的时间，就完成了皇阿玛交待的事情，比预计的时间提前了半个月回到京城。
　　先前在御书房复命的时候，皇阿玛喜笑颜开。其实他当时最想见的人是嫣然，想念她温柔清亮的声音、眉飞色舞的姿态和慵懒自得。她就像一本书，每翻一页，都有不同的惊喜。听她第一次叫胤佑的时候，他觉得，原来，自己的名字可以那么好听。
　　胤佑碰运气一般走到他们经常见面的那块石头，看到了熟悉的身影。当看到嫣然惊喜的眼神、微笑的脸庞，听她兴高采烈地说“胤佑，你来了~”的时候，他觉得自己有了回家的感觉。紧绷了一个月的身心，终于放松下来。
　　“胤佑，你来啦~~”嫣然的声音里有着不加掩饰的惊喜。
　　“嫣然，好久不见”，胤佑撂下衣服，在嫣然身边坐下。看了看她熟悉的笑靥，他微笑着，学她一同仰头看天。低声说“皇阿玛让我出去办事，今日刚回。路过御花园，眼瞧着今天太阳挺好，便顺道过来看看，你果然在这里。”
　　“啊！你出差去，不外出公干去啦！难怪许久没见着你呢！一切都顺利吧！”嫣然了然道。最后一句用肯定的口气说出来，这是对胤佑能力的毋庸置疑的信任。
　　听着嫣然欢快的声音，胤祐但笑不语。眼瞧着嫣然把最近的一些琐碎事情一件一件数过来，胤佑极有耐心地微笑着。他的沉着表情，直到听到她到七夕晚上的遭遇上，有了些不露痕迹地动摇。九弟、十弟和十四弟？他们见过嫣然了。
　　嫣然讲了半天，胤佑好像并不捧场。胤佑半垂眼睑，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有一种叫做清冷的尊贵气息蔓延开来。她觉得有些事情，好像和以前不一样了，至于具体是什么，她自己也说不清楚。可能是直觉吧。
　　胤佑抬头看到的就是嫣然正呆呆地看着自己，似乎出神中。略加思索，他轻轻敲了敲她的脑袋，柔声道：“嫣然，你的小脑袋里在想些什么呢？”
　　嫣然回神，睁大眼睛认真地说：“我想，你现在的样子，就是传说中的天皇贵胄的气质吧！”

　　胤佑失笑，笑容在阳光下甚是耀眼明亮。眼见天色不早，胤佑和嫣然各回各处。胤佑的笑容，在嫣然消失不见的转角，早已不复。此刻的他，浑身透着些许寒意。“天潢贵胄”，嫣然，你可知道，这宫里的天皇贵胄可多着呢！
　　宫女太监见着胤佑走过来，能避则避，不能避的就只能上前请安了。此刻阴冷的七阿哥，在那些个宫人眼中，并不意外。人前的七阿哥，一直是这样子的。若是他们见着了片刻前爽朗大笑的七阿哥，怕是要吓得不轻。
　　七阿哥，英俊能干。康熙三十五年以十五岁的年纪统率镶黄旗大营，于康熙三十七年，十七岁的年纪晋封贝勒。可惜的是，那一年，七阿哥在战中腿上受了伤。待你细看此刻行走的七阿哥，就会发现，他走路是微坡的。自那时起，先前那个阳光开朗笑容明亮的七阿哥不见了，出现在大家眼中的，只有略显阴冷暴躁的七贝勒。
　　当然，宫人的这些心声是不会让七阿哥知道的。眼见着七阿哥出了宫门，他的贴身太监德福上前搀扶着上了自家马车。宫人们不禁心生人无完人的感慨。

　　当天下午，嫣然收到了一套制作精美细致的紫砂茶具和一些茶叶，是胤佑的贴身太监德福送来的。德福笑嘻嘻地说是爷特地带回来送给姑娘的。嫣然惊喜不已，她随口和胤佑提过自己喜欢喝茶，没有想到他就记下了。
　　精美的紫砂茶具，一只印刻了梅花的茶壶，壶身质地细腻，手感温润。配套是六个六个精美的茶杯。她不太懂茶，也不太懂紫砂，但是一个阿哥出生，一定不会是次品的。她满心欢喜地收下了自己来到紫禁城的第一份礼物。
　　宫里最长喝的就是奶茶，可是嫣然爱喝喝茶，以普洱、花茶为最爱，龙井、毛尖、碧螺春次之。以前早晨和睡前都习惯喝下一杯牛奶，这是在她还是罗蓝的时候便养成的习惯，只是在变成嫣然后延续了这个习惯而已。

　　哥哥罗佑以前喜欢喝咖啡，但是咖啡伤身，某次哥哥胃病住院后，她就替哥哥做主，戒了咖啡，该喝茶，为此，罗蓝也学了些泡茶和煲汤的功夫，皮毛而已。如果，再给她多几年的时间，也许，她会变长擅长茶道和煲汤的高手呢！
　　自哥哥胃病治愈出院后，罗蓝便很注重养生之道了，她开始觉得，健康是那么重要。一直稳如泰山的哥哥，在病床上居然如此虚弱，罗蓝好害怕。她开始照着食谱煲汤，和哥哥一起喝，身体是革命的本钱。自那之后，家里再也没有咖啡了，所以的咖啡粉连同咖啡机一起，送给了打扫的阿姨。她开始跌跌撞撞地学习泡茶，和哥哥一边喝茶一边聊天，目的就是为了让哥哥多休息，不要向工作狂看齐。
　　罗蓝还开始学习弹古筝，无奈音乐细胞太少，只学了那么区区几首，每次把哥哥听到睡着。学了许久，进步龟速，本想放弃。可是罗佑老是一本正经地说，我就喜欢听你弹这几首曲子。于是罗蓝每每弹起，罗佑每每听着听着便睡着了。哥哥睡眠时间少，应该多休息，罗蓝每次都咬牙切齿如此这般安慰自己。

　　新的紫砂壶在用之前，是要“开壶”的。所谓开壶，就是四个步骤：热身——降火——滋润——重生。这也是三百年后嫣然刚学不久的知识，如今重复这些熟悉又陌生的步骤，感慨颇多。
　　首先进行的是“热身”。嫣然将茶壶茶杯用沸水内外冲洗一次，除去其表面尘埃，然后放进煲内加水煮了小半日。这小半日，嫣然跑了厨房好些次，那些个厨师都见怪不怪了。平日里嫣然姑娘经常来厨房帮忙，这个小姑娘聪明机灵而且憨厚，大家很是欢喜。尤其是某次她露了一手，煲了锅鸡汤给大家喝，略带淡淡的药材的味道，唇齿留香，很是美味，大家对她愈加喜爱，自然很是照顾。
　　“热身”之后，便是“降火”。嫣然笑嘻嘻地讨了块豆腐，将其放进茶壶内，加水小煮一会。据说豆腐所含的石膏有降火的功效，可以将茶壶残余的物质分解。
　　原则上之后的步骤应该是“滋润”，就是将蔗切开放入煲内，再煮一会，蔗的天然糖分，能让茶壶得到前所未有的滋润。
　　考虑到时间和材料都有限，嫣然省略了这一步骤，直接落实最后一步“重生”。拿出最喜爱的普洱茶，请掰一小块置入茶壶，小火再煮一会。据说“滋润”可以让茶壶不再是“了无生气”的死物。茶壶脱胎换骨后，吸收了茶叶精华，第一泡茶已经能够令茶人齿颊留香。
　　就在嫣然忙着开壶的小半日，围观的人群由一开始的许多，随着时间的流逝，只剩一两个还在边上看着。茶叶略煮一会，她正准备把茶水丢掉，看着的一个小太监见状连说可惜，硬是要讨去喝。他眼睛几乎眯成了一条线，连声说好喝，说这是他喝过的最好喝的茶水。让嫣然很是失笑。这个热心的小太监还帮着她把一整套茶具连同茶盘一起搬回屋子里。
　　临走前，他露出大大的微笑，说——我叫小卓子。阳光下，他明亮的眼睛闪闪发亮。
　　嫣然从此记住了他的名字，和他灿烂的笑容。多年后，嫣然想起，若是当初不认识小卓子，也许，一切都会不同。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自收下了胤佑的茶具这份大礼，嫣然寻思着一定得寻个机会回送胤佑一份礼物。但自己只是个啥都没有的宫女，可以利用的材料实在是有限。眼见着中秋将近，嫣然却一点主意都没有，本想借着中秋节送份礼物的，眼下却无半点着落，她心里着实郁闷。
　　但世事总是难料的。有一句话叫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说的就是她眼下的境况。就在嫣然快要放弃的时候，她看到晴岚在绣花，看着看着便瞬间有了灵感。当然不是绣花，来自300后的她虽然极其喜欢中国风，读过些古人的经书，但是绣花这种技术活，她是干不了的。她勉强会的，只是十字绣而已。
　　嫣然想到的不是十字绣，而是胤佑的腰带好像太过简单了些。他的腰带与袍同长，有点飘逸的感觉，并无配饰。嫣然得意地笑了，电视上的古人都是喜欢在腰带上加上配饰的，而她就打算编一个配饰给胤佑。这可比绣花省事省力多了。之前她编过一个系到哥哥的车钥匙上，哥哥看过后说了一句让她印象深刻的话——这是我见过的最好看的钥匙扣。她一直记得哥哥当时露出的明亮笑容，宛如阳光般明亮。
　　嫣然径自在心里乐开了花，却不知绣花的晴岚在这个时候抬头，看到她笑靥如花的时候，露出的了然眼神。晴岚抬起头，瞬间失了神，只见眼前的嫣然笑得眼睛弯弯的，就像月牙弯一样，有着说不出的意味，整个人散发出不一样的光芒。
　　晴岚有预感，嫣然又想到了新主意，每次她有怪点子，都会露出这样的表情这样的笑容。果然，嫣然已经蹭到自己身边，甜甜腻腻地叫着晴儿。这个时候的嫣然，就像一只小猫一样，让人不忍心拒绝。她在心里哀叹了一声，然后开口问：“想到什么你就说吧，你这个样子是藏不住话的。”
　　眼前的嫣然露出大大的笑容，柔声道：“知我者，唯晴儿。”接着，她上前如此这般在晴岚耳边低语。从晴岚依然轻松的表情来看，应该也不是什么难事。

　　“这是什么？”胤佑接过嫣然递给她的东东，抬眉问道。
　　“这是送你的。”嫣然开心地说道，然后伸手比了比胤佑的腰带末梢，“你可以把它佩戴在腰带上哦，喜欢吗？”
　　她在晴岚的帮助下，收集了五彩丝线，编了一个中国结。还搜刮了自己的小包袱，还拆了一副自己喜欢的珍珠耳环，穿在结子的上下方，看起来着实雅致，让嫣然很是得意。
　　胤佑的心里暖了起来，结子上还缀了两个小巧的珍珠，这分明是自己初见嫣然时，她带的珍珠耳环。目光轻扫过她的耳朵，果然空空如也。她似乎除了这付耳环，不曾佩戴过其他耳饰。他握着裸子的手紧了紧，指腹轻轻轻摩挲着珍珠。他轻扬起头，发现今天的天空特别蓝，云朵特别美。他还觉得嫣然今天的声音格外地动听。
　　有种不一样的气场在他们周围散发开来，年轻的男子已经察觉，只是那少年依旧懵懂。她轻快地说了会话，然后靠着石头，于蓝天白云下，又一次坠入梦乡。她没有看到，她熟睡后，年轻的男子将披风盖在她身上的温柔，更没有看到他深情的眸子和差点抚上她脸庞的手。
　　她熟睡了，梦中是哥哥熟悉的笑容和温暖的怀抱。她轻轻地低喃道“哥哥”。这两个字很轻很轻，却仍是飘入了年轻男子的耳朵。他快要抚上她白玉般脸庞的手，顿在空中。有种落寞的气息蔓延开来。

　　中秋降至。桂花飘香。整个紫禁城的人，上到主子，下到奴仆，都能看到喜气洋洋的笑脸。中秋节，在这里可是一个仅次于春节的节日。这一日，刚好嫣然轮值。自认识胤祐后，仿佛养成了习惯一般，她得空便去御花园小坐，十有八九都会遇到胤祐。
　　早膳后，嫣然拾掇了一番屋子，便径直往御花园去了。这一次，嫣然没有能顺利走到堆秀山下的湖边。她遇到了一个女子，一个身着旗装，被侍女搀扶的美丽女子，微隆的小腹显示她孕妇的身份。
　　嫣然有瞬间的失神，那双美丽的眸子分明是看向自己的，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那个女子轻声问：“你就是嫣然？”
　　嫣然心头一紧，她不知道自己为何加速了心跳，忽然有了奇怪的预感。她轻声说：“回主子的话，正是奴婢。”
　　一个耳光，清脆地响起。接着是一个趾高气昂的声音，她说“放肆，你这个不懂规矩的奴才，这是七福晋，如今肚子里有了小阿哥，岂容你目光如此放肆？”
　　嫣然有瞬间的呆滞，这就是胤佑的福晋么？目光扫过她微隆的小腹，他有孩子了呢！忍住疼痛，她轻轻福身道：“奴婢给七福晋请安，七福晋吉祥。”
　　一片沉寂。七福晋没有出声，嫣然也保持请安的姿势未动。许久，七福晋的侍女，就是先前甩了嫣然一个耳光的那个，低声说：“福晋，是时候去给娘娘请安了，娘娘还等着您和爷一起去用膳呢！”
　　终于，七福晋悠悠地开了口：“长得果然标致。起吧！走吧！”
　　后面那句话“走吧”，自然不是说给嫣然听的。先前那个声音说：“主子，您慢点~~”
　　脚步响起，声音渐行渐远。依稀听到那个声音还在说“长相一般，不及主子半分，那个德福真是乱嚼舌头，爷岂会……”。听不真切了，其余的声音也许是被风吹散了，也许是嫣然下意识的不想听。

　　轻轻叹了口气，那个湖波似乎去不得了，自己似乎已经被搅进麻烦中了。不知道为何，嫣然心中有些乱，没有了去和胤祐调侃的性质。她转身，对着空气低喃“胤祐，早生贵子”，随即离开。
　　如果她回头，就会发现一双一直紧紧跟随她背影的眸子。她的声音很轻，但是胤祐仍然听到了。她说“早生贵子”时，他收紧了手，随即一拳砸到身旁的石头上。他的贴身太监德福见状，随即失声道“爷~~”。
　　胤祐低着头，手上的伤怎会及心口的伤痛？背光的脸庞看不清表情。他的声音在阳光下响起，却有了阴冷的味道。他说：“德福，福晋身边的侍女，该换换了。”
　　许久不曾听到爷如此冷酷的声音，德福在八月的艳阳天，却感觉到丝丝的凉意。福晋确实该换了侍女了。这个香荷，还是安排嫁掉吧！
　　香荷如果知道只是一个耳光，就让自己落得如此下场，她会不会悔不当初？如果，没有扬手打了嫣然那个耳光，也许，她仍是福晋身前的红人。福晋以后会做主给她指一门风光的亲事。
　　世间没有如果，一旦发生了，就无法再挽回。这就是无力回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