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柠檬》戚珀

5、第五章【重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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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隔日，姜温柠就回到了《三世情》片场。

　　常轩看到她险些泪流满面：“呜呜，柠柠，我可想死你了！”
　　“没事没事。”姜温柠给了她一个安慰的拥抱。

　　“你是不知道我忙成啥样了。”
　　常轩摸了摸鼻子：“小乔那个狗腿子净会摸鱼，还得分担她没干的活……我差点被叫去发盒饭！”

　　姜温柠无奈：“抱歉，阿君那边没助理，临时让我过去。”

　　“不是吧？姜玟君不至于连一个助理都请不起吧？”
　　“之前的助理离职，没打算那么快招新的，临时又有工作安排，也是没办法的事。”

　　常轩翻了个白眼：“不如说是你那妹妹公主病一堆，我听论坛都这么吐槽……她是怕助理忍不住曝光她才不停换吧？”
　　姜温柠摇了摇头：“其实她也挺辛苦的。”

　　常轩：“……”
　　到底谁辛苦啊！

　　常轩被她没头没尾的话搞得无语，便不再提——也没时间提。
　　工作忙碌，她们负责的事情也琐碎，时常忙得想投胎到哪吒他妈的肚子里也整个三头六臂，吐槽的时间更是少之又少。
　　唯有小乔看到姜温柠回来还有空阴阳了一句“有的人条件就是好，那么忙都能随便请假”，但姜温柠仍然没说什么。

　　《音乐进行时》似乎不着急后续的录制，姜温柠这几天也都在片场，没再接到姜玟君的电话。

　　……

　　平静而忙碌地过了几天，片场忽然来了位特殊的“客人”。

　　姜温柠当时正帮忙把刚才拍摄剩下的道具搬到角落，便听到有同事在说：“卧槽，那是不是MOMO？她来这里干什么？”
　　她一愣，才发现片场出现了四五个人，正以最前面的女人为中心走进片场。
　　女人气质疏冷，实在叫人过目不忘，是之前在《音乐进行时》时见到的那位导师MOMO。

　　“她不会是为了《三世情》主题曲来的吧？别的不说，在制作方面是真下了血本啊。”
　　小乔大概知道这个事儿，跟旁边的人说：“我们找机会去打个招呼。”

　　姜温柠若有所思，扭头朝不远处看去一眼。
　　现在在拍的是男三和女主的戏。

　　——在剧情里，哪怕男女主在一起后，男三宋时秋这个超级舔狗还是对女主一腔热情，得知女主在秘境里受了伤，专程拿了灵药来找女主。
　　女主和男主处于热恋状态，自然对他的关心毫不在意。
　　房间布置好的地上刚喷过水，导演的监视器里正拍到宋时秋拿着灵药，握住穆菡的手。
　　他的眼神很亮，手死死揪着对方的衣摆，手指有些颤抖。

　　姜温柠看到的时候，本来有些被这眼神带了进去，但女主角张爽忽然尖叫道：“我说了不需要！”

　　……好，出戏了。

　　他们出戏了，但宋时秋没有。
　　他登时松开手，怅然地望了一眼自己的手，再抬起头时眼眶发红，像是被抛弃的小狗。

　　“阿菡？”语调多了分不可置信。

　　……

　　“演员好厉害啊，这台词是我早笑场了。”
　　姜温柠忽然听到莫默那边儿有人感慨了一句。

　　问题是莫默问的：“他演的是什么角色？”
　　她旁边的人说：“男配宋时秋？老舔狗了。”

　　“舔狗？”
　　“是啊。”

　　说话这个人是跟着莫默一起来的，自然不用顾及剧组的面子，自己觉得是什么便说什么：“女主指哪打哪，都跟男主卿卿我我了还不放弃，不是舔狗是什么？不过话说回来，现在改IP改的都是些古早剧啊，男配都是一个模式，也不奇怪。”

　　现场来往的人多，姜温柠摸了摸下巴，想起刚才夏逐的眼神。
　　莫名想到前几天自己被推下水的那段戏。
　　总觉得这个角色应当不是这人所说的“一个模式”。

　　就在这时，那边响起一阵尖叫。
　　姜温柠一怔，走过去就听到张爽的助理在喊“医药箱”，还有相关工作人员“卧槽”了一声，听上去慌张。

　　“在那个房间。”她立刻指了指远处的房间。
　　工作人员立刻转头去拿。

　　姜温柠又上前看了一眼情况，发现两个演员还站在刚才的位置，只是地上有碎掉的药瓶。
　　耳边有议论纷纷。

　　“怎么回事啊？道具摔地上了？”
　　“宋……夏逐当着女主把那个道具瓶捏碎了。”
　　“卧槽？这段剧本里没有吧？”

　　姜温柠又扭头去看，发现张爽被不少人围起来，她显然是被吓到了，助理在上下替她检查有没有受伤。

　　“这段挺好啊。”导演看着监视器，却道，“你们按这个……”
　　“好什么好？”张爽那边的经纪人也赶了过来，看到这个场面，立刻说，“也不说一声，多危险啊？而且这是自己私自加戏吧？”

　　女演员立刻道：“没事没事，我就是有点被吓到了。”
　　她的经纪人却不太赞成：“得好好检查一下，万一有玻璃碎留下来怎么办？”

　　片场的其他工作人员也很担心。
　　张爽是当红小花，要是真爆出什么事情传出去，粉丝得把他们往死里骂。
　　那个去拿医疗箱的场务很快回来，一行人纷纷无视导演，围着她嘘寒问暖。

　　导演：“……”
　　等等，他真的是这个剧的导演吗？这么没面子吗？

　　夏逐和导演一样，一下子被冷在了旁边。
　　他看上去不太在意，脸上也褪去了作为宋时秋时会有的情绪。

　　于是，这一幕看上去更像是张爽自己摔了一跤，其他人着急前去查看，而他和导演在旁边一脸懵逼。

　　面对这个情况，他也没有上前，反而准备朝导演的方向走，就在这时，耳边响起了声温和的声音：“夏老师。”
　　夏逐一怔，扭头对上一双神情柔软的眼睛。

　　姜温柠将手里的毛巾递给他：“您的手没事吧。”
　　这个灵药瓶她还是知道的，是真的玻璃，他捏碎了瓶子，理论上比张爽还容易受伤。

　　“……谢谢。”夏逐吸了口气，接过。
　　姜温柠没走，看他露出袖子下的手，男人的手指修长，手背有明显的凸起的青筋，摊开手掌时能看到有些厚的茧。
　　没有受伤。

　　“夏老师怎么想到要徒手捏碎玻璃瓶？”她沉吟了一下，问道，“很危险……是和导演讨论过吗？”
　　夏逐仔细地擦干净手，却摇头：“没有提前说明，但我觉得应该有这样的情节。”

　　姜温柠认真思考了一下，接着看到导演走来。

　　“你演得不错，但这次真有些说不过去。”导演大概是妥协了，和夏逐说道，“这段戏就这么算了，之后按原来的……”
　　《三世情》换了几个导演，如今接手的这位是一个只亲自执导过一部微电影，当过几次副导演，靠着和投资方的关系才过来的“新人”，在片场里循规蹈矩尚可，一出现问题就没有了主见。
　　但也是一个能讲“道理”的人。

　　夏逐眸光微动，却不打算坚持，然而“好”字尚未出口，却是姜温柠主动开口：“导演。夏老师也不是故意加戏，只是出于角色觉得合理，虽然是没提前说明，吓到了张老师和您……但老实说这个镜头难得，不如保留下来？也不需要重拍。”

　　宋时秋并不是无缘无故的舔狗，他只爱自己，只想告诉其他人和女主，自己只爱女主一个人，因此行径才会越发的歇斯底里。
　　这一场送灵药被拒，他委屈不甘，接着不可遏制地恼羞成怒。
　　这番失控与他一直以来所受的礼教相违背，也昭示了他未来一步一步走向自我毁灭的结局。

　　合情合理。

　　“确实是这样，但……”
　　导演看上去是觉得好，不过也有些犯难，显然是怕得罪张爽那边的人。

　　“拍得挺好的。”不料莫默这时也走了过来，她看了全程，这时候忽然说了句，“不能用这版吗？”

　　工作人员本来都以为至少得按原剧本重新拍了，听这么一说又纠结上了。
　　副导演刚去安抚好张爽那边，这时候有点儿尴尬，劝道：“可是……莫老师应该不太了解拍戏？”

　　莫默无所谓：“我是不了解，不过看她要被送医院的样子，应该是不想继续拍了吧，直接用这版不就得了？”
　　张爽那位正准备来谴责夏逐的经纪人：“……”

　　“你看如何？”莫默也看到了他，视线挪到他身上，眉梢一挑。
　　“这……”
　　经纪人秒怂：“也是，片场嘛，有点意外也正常，这还是合情合理的安排，我们小爽没事儿，就用这版吧，哈哈哈……”

　　导演和副导演：“……”
　　你刚才好像不是这么说的？！

　　姜温柠早已经默默退在一旁，但对莫默的印象多少有些变化。

　　网上有关于莫默的事情都特别复杂，但她因为周女士的缘故，倒是知道一些“真实情况”——这位不常营业的女歌手背景极深，出身自港市人人皆知的“苏家”，还是直系的幺女。
　　何况她前年嫁进了京市的黎家，黎家创办的艾南本就是内地娱乐产业的鼻祖，简而言之是能在圈子里能横着走。
　　常有人说她因为过于摸鱼不搞事业，流量大不如前，但人家其实就是资本本身，实在不在乎这些。

　　这样的人现在却替夏逐说了一句话，于是也不管她在片场到底是客人还是歌手，懂不懂拍戏，张爽一个在这个剧组几乎能随便对着一个人发脾气的当红小花，现在也是有什么话都得咽下去。
　　没一会儿，原本混乱的场面变得其乐融融，都在夸夏逐“这戏加得有深度”，甚至主动说按照这个版本再拍一次。

　　娱乐圈就是特别现实。

　　夏逐全程表情没有太大的变化，只是对莫默说了句：“……谢谢莫老师。”
　　莫默耸了耸肩，表示没什么，转身又去了边缘的围观位。

　　各部门又准备了起来。
　　夏逐看着忙碌的人，垂眸注意到手里的毛巾。
　　毛巾是片场的通用款，洁白的，质地微硬，本来过了温水甚至还有些烫，但在几方人你来我往的几分钟内已经冷却了下来，只有些体温映上的余温。

　　他缓缓眯起眼睛，忽然感觉有人靠近。

　　“虽然看上去没事，但有些玻璃碎肉眼看不到。”
　　夏逐抬起头，发现是姜温柠凑过来看了一眼，她正低着头看着自己的手，语气温和：“夏老师回去还是要注意一下。”

　　周围人来人往，大多数人都忙于自己的事情，各自忙碌，也有些混乱，人们容易在这个环境下变得急躁，但这个女孩似乎不受影响。
　　夏逐看着她，良久才“嗯”了一声：“谢谢。”

　　“客气，加油。”

　　姜温柠直起身，拿回变得冰凉的毛巾，准备去关注一下后续的拍摄流程。
　　只是等她扭过头，忽然发现一双眼睛正望着自己——是那个突然冒出来“一锤定音”，现在又在边上围观的莫默。

　　姜温柠：“……”
　　好像也不是第一次了。
　　她自认是个平平无奇的小场务，不应该被这样的大佬记住才是，于是按捺心底的意外，礼貌地朝莫默点了点头，便离开去忙自己的了。

　　……

　　女演员确实只是被吓到了，事实上也没人受伤，加上有莫默的建议，后续没有再多互相指责，最后补了几个镜头，用了夏逐的那个版本，事情也就过去了。
　　姜温柠也准时下了班。

　　常轩有点别的工作，没法一起吃饭，她便拿着盒饭自己找了个花圃旁边的位置坐下来吃。
　　刚吃两口饭，粥粥拿着饭靠了过来：“柠柠姐！”

　　姜温柠冲她点了点头，给她挪了点地方。

　　“可把我累坏了，”她一屁股在身边坐下，抱怨道，“也不知道要拍到什么时候，难道连一天假都没有？”

　　姜温柠：“没有。”
　　粥粥：“……”

　　“你不是说，在剧组里能看到自己的本命，”姜温柠勾了勾唇角，“不也挺好的。”
　　“说是这么说……”
　　粥粥吸了吸鼻子，忽地想到了什么似的，轻轻撞了撞姜温柠的胳膊：“柠柠姐知道今天那个事情么？”

　　“什么？”
　　“夏逐给自己加戏呀。”

　　姜温柠握着筷子的动作一顿，不动声色：“具体说说？”
　　“柠柠姐居然不知道？”粥粥给自己夹了一块茄子，语气很随意，“今天不是拍男三和女主的戏么，本来只要演到女主角拒绝男三就可以了，但他为了加戏居然还捏碎了一个道具，一地的玻璃，可吓人了……为了出名真是不择手段。”

　　但粥粥说完却没听到姜温柠的附和，等到她后知后觉有些奇怪，看了身边的人一眼，才看到身边的人开口：“我觉得他这个角色演得挺好的。”
　　“自我感动的爱疯狂起来是可憎的，”姜温柠缓缓道，“原来的男配只是个背景板，但夏逐完整了他的人生轨迹，捏碎灵药瓶的设计很合理。”

　　粥粥：“就算是为了角色，但感觉这种行为也很危险吧……”

　　姜温柠彻底停下动作，看向粥粥：“那个道具都没半个手掌大，也没有人受伤。”
　　设计是合理的，也不至于产生安全问题，所谓“不择手段”更无从谈起。
　　虽是解释，但多了分认真，粥粥一瞬有点懵。

　　看着她的表情，姜温柠继续道：“我以前跟过一个剧组，有位演员老师拍爆破戏，临时觉得改线路效果更好，但就正好跑过了爆炸点，被炸伤耳朵，去医院缝了三针。”

　　粥粥：“……拍戏那么危险吗？”

　　姜温柠点头：“每个演员都对角色的理解都不是一成不变的，拍戏并非一板一眼地对台词，而是理解和交互之间的碰撞，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也应该允许演员有一些按照理解做出的设计。”
　　说到这儿，她话锋一转：“反倒是剧组人多嘴杂，明明是替剧着想，却被视为‘加戏’，这样的说法被传开，无异于造谣。”

　　粥粥这才意识到，姜温柠在说很严肃的事。
　　老李是《三世情》的现场制片主任，粥粥刚来的时候被他叮嘱有事情多找姜温柠。然而姜温柠始终是个温和好说话的样子，粥粥也就从一开始的尊敬到渐渐放下心防，把她当成了同辈，连名字都叫的“柠柠姐”而不是姜姐什么的。
　　她还是第一次如此明确地用严肃的口吻说事情。

　　粥粥顿时有点小慌：“抱歉抱歉，我也是刚听她们讨论……”
　　姜温柠的神情微松，没真的吓唬她，只是拍了拍她的肩膀：“不用告诉我是谁在传，也没有在怪你，只是提醒你一声，你的话说得太重，虽然可能不是自己的本意，但你现在在剧组工作，如果有人追究起来，作为传播者，总有人会把事情算在你头上。”

　　……但她就是一个小场务，找她有什么用呀。
　　粥粥心底有些不以为然，但嘴上还是道：“好……不好意思啊柠柠姐，我之前还觉得夏老师的演技挺好的来着，不是故意在黑他。”

　　“什么黑不黑的，”姜温柠愣了愣，反而觉得好笑，“大家都可以有自己的判断。”
　　粥粥看她的神情和平时没什么区别，才放松下来，也笑起来：“不过柠柠姐是不是认识夏老师啊？我感觉你对他很熟的样子。”

　　很熟？

　　姜温柠眨眨眼：“他是……”

　　“你们认识么？”就在这时，边上突然冒出一个语气很淡的声音，把两个人都吓了一跳。
　　姜温柠抬起头，对上一双漂亮却疏冷的眼睛。

　　“MOMO老师？！”粥粥一脸震惊，差点直接站起来，“您怎么在这！”

　　“路过。”
　　莫默手里也拿着一份盒饭，再次询问：“我可以坐这里么？”

　　姜温柠又让开了一些位置：“当然可以。”
　　莫默也不客气，或者说完全没有架子，直接就坐下来了，拆开盒饭和筷子，很随意地开始聊天：“你认识夏逐？”

　　这话直接问的姜温柠。
　　姜温柠其实还有些没反应过来，但莫默看她没立刻回，又道：“是不方便说吗？”

　　“……也不是，”她回过神，笑了笑，“夏老师是我的学长，比我大一届，因为演技很好，还没毕业就到处跑剧组很出名。”
　　“哦，怪不得，那段确实有灵魂。”
　　莫默说：“看来他当演员还不错，那为什么要参加《音乐进行时》？他应该走的不是双栖路线吧？”

　　姜温柠：“……”
　　有没有一种可能，她也不知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