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莱因蓝之恋》旎旎果子

23、第 23 章

　　医生出来了，大家潮水般涌上去询问，只有尹枫、悄悄顺着门缝钻进了病房……
　　昏暗的病房中，葛芸佝偻着背、如同一座孤岛、小小地缩在病床以及各种医疗仪器围成的海洋中……
　　“葛芸……”
　　尹枫猫叫一样的声音被病房异样的沉寂气氛吞没……空气中飘着一股陈年的药水味，远处的床头柜上，有一瓶花，只是花朵已经枯萎了，在暗淡的灯光下显得更加憔悴……
　　尹枫迈着猫步向葛芸靠近……每走一步，她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像鼓一样被重重地敲响，终于，她站到了葛芸的身后，她伸出手，把手搭在了葛芸的肩上，她发现自己的声音同此时葛芸的肩膀一样在颤抖：
　　“葛芸，叔叔怎么样了……”
　　葛芸一点声音都没有，她依旧佝偻着背，小岛仿佛死了，而小岛身边的海水仍在涛声震天，尹枫感觉快要窒息了……
　　她好不容易才越过葛芸的头顶、把目光朝着躺在床上的葛老伯望过去，只一眼，海水就把她吞没了，她用手捂紧嘴巴，可是海水马上从她的眼眶里被挤了出来……
　　杂踏的脚步声从背后响起，随后，小乔出现了，他大踏步冲到病床边，先是怔怔地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人，接着哀嚎一声、跪下地来……他俯在床沿上、哭得肩膀抽搐，两只手更是把床单都揉皱了……
　　从小到大、很少甚至是从没看见过小乔哭的尹枫，此时不但没有对他产生任何同情，相反还因为觉得他是在演戏而产生了更大的怒气，她飞快地绕过病床、冲小乔大骂道：
　　“你有什么脸哭？我问你，你现在有什么立场在这里哭！快收起你那鳄鱼的眼泪吧，别脏了葛叔叔的床！！！”
　　小乔没有理会尹枫，他推开尹枫，蹲到葛芸的面前：
　　“葛芸，芸，你怎么样？你说句话啊，别吓我啊！！！”
　　直到这时，葛芸才稍稍地动了，她抬起一张惨白如纸的脸，两只眼睛目光涣散地对着面前的空气说：
　　“小乔，医生说爸不行了，我在想，是不是我害了他……”
　　小乔用力摇头：
　　“这跟你有什么关系呢！别胡思乱想——”
　　“不是的，你听我说……”葛芸摇摇头说，继续说：
　　“爸爸出现病危的时候，我在海边，我，我去跳海了，我想要自杀，可能就是在那个时候，爸爸伤心了吧，他一定以为是我不要他了，所以他就走了，是我的错，都是我害的，我光想着自己，把爸爸忘记了……”
　　葛芸说完这些话时，她自己没哭，倒把在场的其他人，全都惹哭了，小乔哭得尤其大声，他一边抱住葛芸、劝她不要哭，一边他自己却哭得像个小孩一样。
　　尹枫也哭得好厉害，项以文走过来、把她抱进了怀里，这天晚上，这间病房里的哭声再也没有停下过……

　　哭归哭，可该做的工作、还是得做起来。
　　大家避开葛芸在走廊上商量该如何帮葛芸安排葛老伯的葬礼时，尹枫第一个看向小乔——
　　结果还没等她发话，小乔已经一脸退缩地说：
　　“这件事，我……我可能没时间……”
　　尹枫直接气炸：
　　“什么？没时间？你是国家总理吗？再忙不能请假吗！”
　　小乔还是一脸为难，偏偏这时候他手机又响了，尹枫不得不等他接完手机再回来——
　　小乔走回来，还是那副为难的样子，一边左右摇晃着脑袋，一边懊恼地说：
　　“不是我不想请假，是实在请不了，有好几台手术——”
　　“你不用跟我编瞎话了！”尹枫冷笑了：“不用说，一定是你的新老婆不让你来、是不是？那好，请你把她的电话给我，我直接打给她，问她有什么道理不让你来！你跟葛芸这么多年的感情，哪怕是普通朋友呢，你都不能来帮忙吗？你非要做得这么绝吗？一定要让葛芸这么寒心吗？你摸摸自己的良心，你说你这么做，对得起这么多年、即使在你最困难的时候也一直相信你、支持你，从没让自己的女儿离开你的葛叔叔吗！”
　　小乔被这顿拷问说得低下头去。
　　“算了，尹枫，这件事，由我们来帮葛芸做就好了。”项以文一边说、一边走上来把尹枫带走了。

　　两天后，在一个细雨蒙蒙的天气里、葛老伯的葬礼安静地举行了，告别仪式上，尹枫一路扶着一身孝服的葛芸，陪她一起送完了葛老伯的最后一程。
　　送骨灰去墓园的时候，雨下得更大了，整个天地间连成了灰色的一片。开车的项以文一路小心驾驶，时不时还会从后视镜里观察两个女孩的表现……
　　车到目的地后，项以文先下车，然后打开伞，站在后车门口——
　　“地很滑，你们要小心。”
　　他先扶尹枫下车，尹枫再扶葛芸下车，然后由项以文打伞，三人一同前往墓地……
　　所有仪式都进行完毕后，尹枫和项以文退后一步，只留葛芸一人还默默地坐在墓碑前，狂风暴雨，持续在墓园外疯狂肆虐……
　　过了许久，项以文看看表，提醒尹枫差不多该劝葛芸离开了，尹枫点点头，她小心地走上前去，劝了两句，可是葛芸没有听。
　　“你们走吧，我还要再呆一会儿……”
　　无奈，尹枫只得又回到项以文的身边——
　　“怎么办，项以文，”她哭着说，“接下来，葛芸一个人该怎么活……”
　　项以文怜爱地把她搂进了怀里。
　　不知过了多久，前面的葛芸终于起身了，当她一转身、看见尹枫和项以文两人亲亲热热地搂在一起时，她的脸色瞬间变得更僵硬了——
　　“你们怎么还没走？”
　　尹枫跑到她面前挽住她的胳膊微笑地说：
　　“我们在等你啊！葛芸，你饿不饿？要不咱们先去找个地方吃饭？你瞧，你都一天没吃东西了，前两天你也都没怎么吃，现在事情办完了，你也可以松口气了！”
　　“松口气？”
　　葛芸竟然冷哼起来：
　　“能松口气的、只有你吧？像我这种命苦的人，哪有什么机会可以松口气呢？”
　　尹枫呆住了：
　　“葛芸，你干嘛这么说啊？我们不是朋友吗？”
　　葛芸甩开了尹枫的手：
　　“你是想让我谢谢你的帮忙吗？好，我谢谢你，我亲爱的朋友，不过，可不可以请你以后都不要再管我的事了？”
　　“葛芸？”
　　“不要再跟我假惺惺了，拜托！那天，要不是你一定要拉我去海边，说不定我爸出事的时候，我就能陪在他的身边了，更说不定，他根本不会出事！我恨我自己，我恨我那天去海边玩！我更恨你！”
　　说完这些的葛芸丢下尹枫跑了，尹枫站在原地、呆若木鸡。

　　项以文忍住心痛，一路抱着尹枫把她带上了车。
　　他打开车内的暖气，又取来毛巾帮尹枫擦头发和衣服。
　　尹枫呆呆的、像只木偶般任他摆布，看到她这副完全被葛芸那番话打击到的样子，项以文为她难过不已。
　　他只好假装兴奋、试图活跃气氛：
　　“好了，接下来让我看看附近有没有什么好吃的店，忙了一整天，我都快饿死了！！”
　　他拿出手机，点开美食app，假装在选店，可是眼角余光还是看见了尹枫正在叭嗒叭嗒地掉眼泪，他在心里暗自叹气，但仍假装什么也没看见似的一边兴高采烈地选店一边问尹枫有没有特别想吃的……
　　“是我的错，是吗，是我不该带葛芸去海边的，这全是我造成的，是吗……”
　　眼见尹枫越哭越凶，甚至还拿拳头砸起自己的脑袋来，项以文慌忙制止了她——
　　“傻瓜，这怎么是你的错呢！你也是一片好心啊！谁都不想发生这样的事的……”
　　可是尹枫还是无法原谅自己：
　　“没错！这就是我的错！都是我太自以为是了！根本就没有考虑周详，而且，我居然都不知道葛芸什么时候去跳海了，明明一直看着她的，结果还是这么大意，我真是个白痴！”
　　尹枫边说边又连连地拿拳头捶自己的头，项以文抓不住她，只好冲她吼了一句：
　　“喂！你有完没完？再不让我吃饭，是想让我胃痛死吗？”
　　他说着，皱了皱眉，尹枫这才消停了。

　　尹枫喃喃说让项以文随便选一家最近的餐厅吃就好了。
　　项以文警告她：
　　“那你别闹了，别影响我开车！”
　　“嗯。”
　　“也不许再哭了，不然我会倒胃口！”
　　“……哦，”尹枫拿手背擦干了脸上的泪，“你开车吧，我不闹了……”
　　项以文叹一口气、发动了车子。
　　车子很快停在了一家餐厅门口，下车后，项以文抓着尹枫的手把她带进去，落座后，服务员送上菜单，项以文点菜，尹枫说自己先去上个厕所。

　　尹枫在洗手池前洗手时，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葛芸刚刚冲她喊的那番话又在她耳边响了起来——
　　“能松口气的、只有你吧？像我这种命苦的人，哪有什么机会可以松口气呢？”
　　“你是想让我谢谢你的帮忙吗？好，我谢谢你，我亲爱的朋友，不过，可不可以请你以后都不要再管我的事了？”
　　“不要再跟我假惺惺了，拜托！那天，要不是你一定要拉我去海边，说不定我爸出事的时候，我就能陪在他的身边了，更说不定，他根本不会出事！我恨我自己，我恨我那天去海边玩！我更恨你！”
　　葛芸怎么会变成这样的呢，明明从小到大，都是葛芸在温柔地包容她、甚至是纵容她，她从来不会对尹枫说一句重话的，所以，这一次，一定是尹枫做错了才会这样的，只是，葛芸，我该怎么办呢？我该怎么弥补我的过错、该怎么样才能让你重新快乐、幸福起来呢？犯下了如此罪恶的我，该怎样向你忏悔才可以求得你的原谅和宽恕呢……
　　好不容易收拾好情绪回归座位的尹枫，半路上看到项以文的身体向前趴在桌上，她觉得不对劲，赶忙加快了脚步——
　　“项以文，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