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风中滚蛋

24、第十六章 上 父

　　临近傍晚叶重机才回来，一开院门，就看见树上挂着一个青青的影子。便是那个棠迦公子的仆人。记得当初将将一见他，还在心里暗暗惊叹，好俊俏的小仆人，不愧是仙家的孩子，那份倨傲的神态便是我家守儿和锦儿学不来的。现而今再回想来看，这个赏心简直就是厉鬼一般的存在。说甚照应我看护锦儿，实则是行监视之实。
　　叶真人行至院中，又一想到锦儿体内的龙珠无法取出，到时候少不得要和西海掰扯不清，心里就一片晦涩。
　　自己的能力真的可以看护住叶锦么？
　　侧屋丹房的门吱一声被推开，锦儿从门槛里跨了出来，小小的脸蛋灰灰着，怀里抱着一大堆破布团乱纸页，步子极为不稳。
　　一抬头，看到正停在院中的叶重机，顿了下，小脑袋低垂着，亲手整理出的废物一点点从怀里掉出来，散了一地。孩子嗫嚅半响，一声小小的声音传了出来。
　　“师父----”
　　叶重机心头一颤，脑中瞬间千帆过尽。记得锦儿那夜初化人形，小小的一团包在荷叶里升出水面，月色份外皎洁，月晕朦胧，寂寂好眠，风吹叶涌，一池荷浪。明明是五六岁的身量，却因承袭了鱼类的柔软，行动不得，只得坐在那里看着一塘波光，茫然的眨眼。自己分水而至，在万千的荷叶中轻轻将他抱起，只闻得一身的芙蕖香，恬淡柔和。“师父？”当年怀里的锦儿也是这般唤自己，小小的声音带着水的湿润，听起来怯怯的，暖暖的，嫩白的手带着婴儿的肥腻，一把将自己的领口笨拙的握在手里。圆圆的脸盘扬起，犹疑的眼神中粉嘟嘟的嘴巴撅着，“你是师父么？”
　　叶重机只觉得胸口当即被什么填补的充溢。甚至觉得，为了守护住这份柔弱，哪怕将性命付出，都是值得的。
　　“锦儿？”叶重机目光柔和的看向爱徒。心得暗暗揣测，如此这般，小福庆那一章便算是揭过去了。
　　叶守和许千金的声音恰在此时插入，“师父么？师父！锦儿！快来！好稀罕的荷花。”
　　叶重机招招手，叶锦扔下手里的杂物，小手被牵起，师徒俩向水缸边走去。
　　刚才心神不宁且兼思绪混乱，叶重机尚未嗅到一院幽香。被叶守唤到水缸边才发现，不知何时一缸水面竟然挤挤挨挨的开满了荷花，只见一片莹白卧于绿叶之中，灿烂夺目。
　　好美得荷花。
　　中通净直，无蔓不枝。绿叶如玉，层层圆滚。花色莹白如霜，幽香淡雅。
　　竟比太液池中的菡萏晓月还要美上几分。
　　“我今儿总是嗅到院子里有股子香味，仔细寻却总也寻不到，刚刚叶守道长说前几天水给污了，要重换新的，才发现竟开了荷花。”许千金说。
　　叶守点头，“我今天也一直觉得院子香，仔细嗅来并不是那架蔷薇的香。”
　　叶锦个头矮，趴在水缸边伸长了脖子还是看不真切，扯扯师兄的衣角，“让我也看看嘛！”
　　被叶守一把抱起。
　　一只胳膊挂住师兄的脖子，也探着头看。
　　锦儿盯着漂亮的荷花看了半响，问道，“这荷花是哪里来的？”
　　大家沉默。
　　树上的赏心午觉刚刚醒，调整了下姿势，也懒散的瞅了眼下面。
　　“无聊。”他吧唧下嘴，瞅着将要下山的夕阳，琢磨着什么时候才能把这个磨人的活干完。
　　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树下赏花的四个人皆是一惊。
　　锦儿在叶守怀里不安分的扭动，瞅着一个空子翻身跳到地上。跑去开门。
　　门被推开。外间站着一老一少。皆是长衫。年轻的公子一副风流模样，手里的纸扇面上赫然画着半枝红艳艳的梅花，扎眼的恨，倒是和一身花哨的衣服相得益彰。年纪大点的老爷---锦儿看着他不自觉的往门后躲了躲---不知是不是一身肃穆的玄黑衬托，锦儿只觉得他脸色难看的好似自家灶房的锅底灰。
　　不过，眉眼间颇为熟悉。
　　老爷咳了一声。
　　公子唰一下把纸扇合上，弯下腰来，笑眯眯的看着叶锦，“真是漂亮的孩子。小弟弟你叫什么？”
　　“我叫叶锦。”锦儿说，“你来找我家师父么？”
　　公子一听此话心情好像更加的好了，上手就去捏叶锦的鼻子，“真是个不怕生的孩子。生的如此可爱，怎就出家当道童了呢？”叹息间叶锦的脸蛋又被摸了个来回。
　　自公子华丽的袖口处传来一阵阵浓烈的脂粉味，熏得叶锦打了个喷嚏。
　　“咳。”身后的老爷又咳了一声。
　　公子神色一垮，无奈的起身，也正色的咳了声，眼睛往门后溜了几圈，随即高声问道，“此间是叶真人府上罢？”
　　“恩，是。”叶锦回他。
　　“那么婉贞是不是在你们这里？”身后的老爷脱口而出。
　　婉贞？
　　中国传统妇女史中多么典型多么榜样多么光辉的一个名字呀。
　　叶锦脑海中突然浮出一个景，心里嘎嘣一声。
　　坏了！这是临琼许知县！
　　老头要来抓人！
　　叶锦的头脑里还没有形成拖延策略。只闻得身后，
　　“爹爹？”许婉贞和叶重机已然来到门口。
　　哎，晚了一步。
　　花哨的公子叹口气，纸扇直砸手心，瞅许小姐时是一脸的痛心疾首。
　　他身边的许山松许知县双眼中好似喷出了熊熊烈火，嗷一嗓子，
　　“不孝女！你还有脸叫我爹爹！”目眦欲裂，大有上前撸人之势。
　　“诶，姑父，莫要如此！莫要如此！”公子连忙上前，拿身子拦住许知县。
　　许千金稍有畏缩，躲在叶真人身后探出半个头，
　　“表哥？你怎么也来了？”
　　公子边拦许山松，边回身和表妹说话。
　　“哎，说来话长，进屋再说罢。”
　　叶重机也连忙上前，行个出家人的礼，“许知县，许久不见，怎如此动怒？”
　　许山松一见是叶真人，面子还是要卖他几分，遂挣开外甥的手，只是气鼓鼓的哼了一声，拿眼睛斜着自家女儿。
　　“许知县远道而来，还是先进来喝杯茶罢。”叶重机礼让一旁，目光扫到许知县身边的年轻人，“这位公子是---”
　　花哨的公子整整衣领，笑眯眯的上前行礼，“小生姓葛，单名一个修字。素闻叶真人大名，今日得见，幸甚幸甚。”
　　叶重机点点头，“原来是葛修葛公子，请进，请进。”
　　许山松原是想速战速决，一把扯过女儿就打道回府。计划本是天衣无缝，连一向巧言善变的修儿也被自己揪来出力。只是现如今碍于一旁的叶重机，更兼身后外甥一直在扯自己的袖子，只得又哼了一声，一甩袖子进了院子。
　　“许知县光临小院真是蓬荜生辉呀。”叶重机份外谦逊。
　　两个老头进了院子，许小姐还站在原地，不知所措。葛修紧忙向表妹使了个眼色。小姐双手不安分的绞着裙角，咬咬牙遂讪讪的跟了。
　　叶锦在最后上了门闩，刚一转身，发现那个葛修葛公子并未行远，还是笑眯眯的站在身后不远处，就那么状似和蔼的瞅着自己。
　　锦儿突然想起叶重机饿过后，甫一见吃食，眼神大约也就是这般形容了。
　　葛修上前，一双眼睛风情万种，“小弟弟？你有没有姐姐？唔，哥哥也可以呀。”

作者有话说

　　今天有奖竞猜，水缸里为何长荷花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