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旧情难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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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云飘渺，一只云鹤迎着风直直往上掠去，方向正是那遥遥的九重天。
云鹤凌云的长翼孤决，掠过白玉天阶，很快便没了身影。
白玉天阶上，云雾缭绕，隐隐传着威严激荡的钟鸣。
一群刚领了玉牌不久的小仙子们袅袅婷婷，相携着去拜见据说难得一见的神族老祖，各个脸上都是期待的神色。
“听说这位老祖已有一千年没有现世了，此番也算是你我的机缘了。”圆脸的粉裙仙子眼里满是欣喜，似是在期盼着老祖的垂爱。
另一个挽着灵蛇髻的仙子闻言，忍不住嗤笑她:“你呀，若是能得了老祖的浮生莲，那才是大机遇呢……”
“可是那盏蕴含神力的金莲？”圆脸仙子神情有些懵懂，对天界事不甚通晓，浮生莲也只略晓一二。
还未等那位仙子回应，却见不远处一个玄色衣裳的仙君踏着云急急落下，神色匆匆疾行离去。
一晃而过的劲瘦腰间还配着一把银白的剑。
顾不得闲聊了，小仙子们连连欠身行礼。
“拜见清玉神君……”
清玉神君头也没回，眼里定定地凝视着天阶尽头的玲珑剔透的扶月宫，只留原地的仙子们望着那抹清傲料峭的背影。
“神君这是怎么了？”圆脸仙子一脸好奇。
往日的清玉神君都是和和气气的，对着低品阶的她们也是谦逊有礼，今日看上去倒是颇为冷漠。
另一名仙子若有所思着:“这个方向莫不是老祖的宫阙？”
……
扶月宫里，那只云鹤从侧窗飞身进来，绕着白色柱子飞旋了几圈，才缓慢落下。
落地后，化身一个白衣女子，青丝翩跹，衣袂飞舞，扬起的裙角上还勾勒着数道暗色的花纹。
不远处，有一座巨大的莲池，石柱环绕，鲛丝作帷。
清澈的池水里盛放着朵朵金莲，有一只瓷白如玉的手正轻轻拨动着灵池的水。
云鹤杜若的神情有些严肃，她躬身上前对着莲池旁的人行礼，语气谨慎:“神女，渡劫池又生异相了。”
人称神族老祖的年轻女子正倚坐在莲池旁，神情有些懒散。
闻言眼神都没抬去半分，她不慌不忙地说道:“无妨，我早已知晓。”
说着，她伸出手轻轻掐了一朵金莲，轻飘飘地丢给杜若，“好久没听到外界仙子的声音了，你把这个分给她们罢。”
“神女今日不见客吗？”
莲池旁的人却不再回应，杜若也晓得她的意思，捧着金莲知趣地退下。
莲池又恢复了一片寂静，青绾忍不住揉了揉额头，刚刚从渡劫池的幻境里脱身，便在一片仙乐灵鸟声中回了天界。
思及历劫时的种种，她一阵头痛。
没等她想明白如何对那个冷情冷心的神君交代，殿外突然起了一阵疾风，白色柱子上缠绕的鲛丝迎风而起，遮住了视线。
青绾“唔？”了一声，挥手撤下这道风。
待一道道玉色鲛丝垂下，殿门外已经立着一个面容清冷的男子。
她仔细一看，眼前这剑眉星目的仙人不是清玉神君，又是谁？
或许，也该称之为，清玉帝君了。
有贵客来，自当远迎。
青绾扶着玉阶起身，一双赤足踏着冰凉的玉阶缓缓而下，身姿清决地离了莲池往殿门走去。
“还未曾恭喜清玉君得成大道……”她笑语吟吟地说着，暗中瞄了眼帝君的神色。
清玉君墨色的眼眸里似有暗涌，他声音低哑:“你便，只想同我说这些么？”
遥遥走近的女子唇间含笑，眉眼间风流多情，又冷漠疏离。
明明近在眼前，那双琉璃般的眼眸里却仿佛看不到自己的存在。
完全看不出曾经是他娇俏爱笑的首徒。
闻言，青绾的脚步一顿。
啊这……
她不慌不忙，抬手间已经隔空取下灵池里最大的那株金莲。
“或许我该先和清玉君认个错，赔个礼？”青绾嘴角还噙着那抹笑，她抚摸着怀里金莲的花瓣，看上去有些漫不经心。
其实青绾是努力想要缓和气氛的。
天界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若是能少一个仇家那也是好的。
毕竟冤家宜解不宜结，而她已经树敌够多的了。
只是眼前的帝君却并不领这份情，话语依旧寒凉:“你将我囚于山中几百年，便用这区区金莲就想抵消了？”
青绾·危！
她终于抬眼好好端详了一下眼前的帝君。
玄色衣裳勾勒着清瘦的身形，腰间一柄银剑显眼而突兀。
她的目光停留在剑上一瞬，又匆匆撇开视线，再往上移，便是仙界四海女仙们仰慕的面容。
薄唇抿成生气的弧度，墨色长发衬得人如霜如雪，眼底暗沉，似有杀意。
青绾缓慢地眨了下眼睛，斟酌着字句，良久才缓缓开口:“那仙君，想要如何呢？”
清玉君没有立马开口，眼神欲语还休。
死寂的沉默蔓延着华贵的宫阙。
趁着这片寂静，青绾稍稍回想了一下自己化身成劫时做的一切。
年少拜师，成为门派仰慕的大弟子，后来与师尊道不同，囚困了他数百年，再然后师尊怒而堕魔，自己弑师平众怒，而后顺利飞升……
这么一想，其实也还好，毕竟她也只是顺应着渡劫池的指引，磨他的心性，斩去他的软弱。
成为一代帝君，本就是一条问心的大道。
青绾理顺了心绪，神情一振，收起了先前的愧色。
她抬起头坦然地望向不远处的清玉君。
“你年少拜师，我见你有慧根收你为徒，每日悉心教导，赠你仙器提升修为，被外门欺负时我为你出气，只盼你成道……”
清玉君神色淡漠，一步一步逼近。
“后来因为小事生了嫌隙，你便不同我往来。在我和别人的双修大典上强行掳走我，甚至把我困在不见天日的孤山里数百年，让我每日听洞里的水滴声……”
听这声声痛心的质问，青绾忍不住后退了一步。
“再后来，我心境隐有突破时，你却携着道侣突然出现，抽我仙骨、废我筋脉。在你那位道侣离开后，又以黑水锁链困住我的四肢，对我蔑笑嘲讽……”
讨伐掷地有声，青绾有些心虚，她垂目下意识又后退了几步。
“即使如此，你道侣也不曾放心，暗中松了锁链，让我出现在众人面前供人耻笑，又逼我吞了魔花，堕入魔族……”
青绾连连后退，不敢抬眼。
“我那悉心教养的好爱徒从未护过我半分，除魔卫道那一剑斩断师徒情分，送我入了轮回。等我拖着残缺的身子修炼多年，终于恢复了前尘记忆，却听到你已飞升……”
大约是说到了痛心处，清玉君眼尾泛着绯色，他疾步过去，走到了那个冷血冷心的女子面前。
“为何要如此对我？”
“你便是这般回报教养你长大的师尊的吗？”
青绾忍不住抬头望去，面前的帝君冷漠的神色隐隐痛心，墨色的眼眸里波光潋滟。
眼波里的光，不是秋水，胜似秋水。
“这个，其实……”
青绾想要分辩的话还没说完，就见清玉君突然抬手抵在她身后的柱子上。
“砰！”
不知何时，自己已经被逼退到莲池旁的石柱上了，而眼前的清玉君伸手把自己困在一方天地里。
帝君的威压笼罩下来。
“我不明白……”清玉君脸上已没了那份疏离冷漠，他垂下眼帘，定定地看着自己庇护多年却反遭背叛的徒弟。
“清玉君，怕是刚刚飞升，神识还有些不稳。”青绾努力维持着声线，不让自己露怯。
“什么？”
只见眼前的女子轻轻抬手，生生催白了双鬓，做完这一切后，脸上带着慈悲的笑容看过来。
“老身已有九万岁，想来当年飞升时，也该是帝君这番模样。”
“帝君之道艰难，清玉君须得斩断内心的软弱，证道问心，无愧于天。老身百般为难，也只是替帝君应劫罢了……”
帝君抚上那抹雪色，眼里满是怜惜，只是说出来的话却并未留情:“你大约是忘了，在废了我的那晚，我也曾一夜白头。”
长久身处黑暗的人刚有了晋升的希望，便被无情地掐灭。
他断肠痛心，思及往日的点点滴滴，只觉得两眼茫茫。
身为师尊从未有半分对不住她的地方，她想要找仙草入药，他为她寻了整个山头，只怕小徒弟误入了什么魔草陷阱。
再后来，秘境她身处险境，他强行破开救出来。徒弟没有半分损伤，反而自己跌了境界……
……
他没有了悟，望着黑黢黢的山洞，一时心神晃荡，满头青丝寸寸变白。
青绾又仔细地端详了下他的神色，心里冒出了一个荒谬的想法。
“帝君如此耿耿于怀，莫不是还未走出劫难？”
不至于吧，若是没有得证道心应当也不会晋升。可若是他已脱离了那劫，也不该是眼下这副模样。
“区区不才，老身掌管渡劫池多年，若是帝君对应劫一事有所疑虑，老身也必将倾尽所能为帝君解惑。”青绾捋了捋鬓角的白发，老神在在地说着，努力让自己忽视这满身的压迫感。
光是修为上，她就能轻松压制这个刚晋升的帝君。若不是眼下这副情形，她实在是不愿意搬出神族老祖的身份。
清玉君闻言并未后退，反而俯身下来，在她耳边低语:“说起来，爱徒最爱唤我师尊了。”他声音泠泠如山涧之水，只是听上去颇有怨怼。
“不管是从前身为小弟子时，还是反目后折辱我时。”
“怎地今日，倒是不曾听见半句？”
帝君魔怔了！
清冷的声音传来，她脑海里只有这一个想法，劝解了这么久不见其效，反而一直拿捏着当年的事。
确实她可能做得不地道了些，但那都是应劫的需要，不经一番寒彻骨，怎能成就大道！
本以为一向如清风明月的清玉君该是轻轻揭过，毕竟大道忘情，前尘种种该如尘烟消散。
谁知竟如此难缠！
清玉君没听到那句熟悉的称呼，还不愿就此放过她。
他伸出冰凉的手抬起了她的下巴，一双墨色的瞳深深凝视着她。
“还是说，你在想念当年那个没和你一起飞升的道侣呢？”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旧情难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