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逢龙医事录》徒桥

5、第 5 章

　　两个女孩结伴来到方春从的竹屋，屠沽儿敲了敲门，见没有回应就轻轻推开了门，想来村长应该是在后院冥想打坐，那她们就先做好饭再去叫他吧。

　　沽儿熟门熟路地走至灶台边，开始生火做饭，小兔子精则一蹦一跳地跟在她身后，女孩看着她，觉得圆圆实在是太小了，她化为人形也只是兔子一般的大小，村里的其他妖兽，大都跟人一般身量，甚或更加硕大，难得有一只比她还矮小的。

　　屠沽儿做好饭还需要一些时间，于是圆圆径直跳到后院去找方春从。

　　一道细小的声音响起，“村长，我回来啦！”

　　方春从正在盘膝闭目打坐，他忽觉背上一沉，有什么东西趴在了他的肩上。可他仍是闭眼冥思，片刻后才开口道。

　　“圆圆，这趟出门可有收获？”

　　小兔子精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坐在村长肩头，然后摇头晃脑开始诉苦。

　　“别提了，我差点就回不来了...”

　　这趟出村真是凶险万分，她半路被人捉住，险些变成一锅兔肉，的亏她还算机智，总算逃出生天。

　　方春从摸摸她的头，安慰一番，他又与她说起屠沽儿的事情，圆圆则对村长与泓峥也不清楚女孩究竟为何妖而大感惊诧。

　　“圆圆，现下大雪就要封山了，不宜建房舍，可否让她和你住在一起？”

　　“嗯...那行吧。”

　　圆圆慷慨大方了一回，她睡觉也不需要多大地方，屠沽儿还能为她暖被窝，着实不错。

　　“那好。”

　　商量妥当，方春从收敛功法，这才问起外界诸事。

　　圆圆便将她一路上的所见所闻都告诉了他，现如今，人间动荡不安，本朝天子刚刚驾崩，就有乱臣贼子把即将登基的储君杀了，没想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转眼间这群居心叵测之徒也被人灭了个干净，眼下似要改朝换代，天下藩王诸侯并起，一个个都争着踏上尸山血海想要成就霸业。

　　凡间的人死的越来越多，连地府的奈何桥上都出了问题，阎王最近很头疼，不是勾错了魂就是孟婆汤不够喝了，好多转世投胎的人都带了前世记忆，小小婴孩一出生就心思沧桑像个老爷爷，直把一家人吓得够呛。

　　那他们妖界和天界呢？圆圆口不停歇地接着道，最近西方世界也是动乱不断，那只立于天地边缘的金翅大鹏鸟把西海龙王的几个儿孙生吞活剥了，龙王老泪纵横地告到天帝和佛祖那里，可是无谁给他做主，天帝把皮球踢给西天诸佛，那西天诸佛只告诉龙王这是因果轮回，天意不可违。

　　“唉，老龙王也怪可怜的。”

　　圆圆从村长肩上跳下来，背着小手在院子里边转圈边老气横秋地接着说道，“幸好咱们北边还暂且无事，希望那只破鸟可千万不要过来呀！”

　　方春从端坐蒲团上，面容依旧平静温和，不过听到此处，他的手却不自觉握了起来，恰在此时，屠沽儿从门缝探头进来，招呼他们吃饭。

　　村长与沽儿坐于桌旁，而圆圆身量小，便直接站在了桌子上，她恢复人形，双手握着勺子舀粥喝，女孩今日做的是地瓜粥，她还额外用地瓜叶子炒了份小菜，加上白面馒头和腌咸菜，足可饱食一顿。

　　圆圆很快喝光了自己碗里的粥，比起过去的生食，这些明显要好上许多，成了精的她也渐渐习惯了人间的食物。

　　他们吃罢早饭，方春村便开始在村子周围巡查，这是他每日例行的头等大事，他要保证自己设下的结界完好无损，这样才能让村子继续成为大家的避风港。

　　屠沽儿和圆圆则顺着小路往回走，天气愈发寒冷，大雪很快就会封山，方春从答应女孩，等到来年开春后，定会帮她将爷爷好好安葬。

　　半路上，女孩垂眼打量一番小兔子精，还是忍不住好奇地问道，“圆圆，你能变大一点吗？”

　　圆圆瞥她一眼，突然神气活现地变大了身体，直至与女孩一般高，不过她马上又缩小回去，继续蹦蹦跳跳地走路。

　　她解释道，“我法力有限，变那么大很浪费灵力的！”

　　原来是这样，屠沽儿了然地点点头，她又问，“圆圆你今年多大了？”

　　她见她小巧身量，错觉她比自己还要小。

　　圆圆掰着指头算了算，“呃...我今年虚岁一百一十二。”

　　她又抬头问女孩，“那你呢？”

　　屠沽儿震惊于她的年龄，睁大眼睛说道，“我才十五岁。”

　　“哎呦，原来你才是小不点呀！”

　　女孩被个头小小的兔子精唤作小不点，一时间哑口无言，圆圆则摆出一副老气横秋的样子，让她今后有什么不懂得尽可以来问她。圆圆又接连报出村中其他居民的岁数，胡素素今年四百多岁，朱老五活到二百五，而村长方春从和黑龙泓峥都已七百余岁。

　　屠沽儿问起虎奶奶的年纪，当她听到奶奶只有五百多岁时不禁深感疑惑，虎奶奶明明外表比村长年迈那么多，为何反而是年轻的那一个呢？

　　圆圆为她解惑，“你不能根据他们的外貌来区分，这跟各自的法力修为有关，虎妞的法力只够维持她到这样的年纪，她灵力将要耗尽，可不是越来越老了？”

　　女孩听她解释，这才明白个中缘由，圆圆又告诉她，村中的居民差不多都是因伤病或渡劫失败被方春从搭救回来的，他们有的痊愈之后便告辞离开了，有的则长久地住了下来。

　　“村长什么都好，就是喜欢用凡人那套礼教来约束我们...”

　　圆圆提起方春从，原来大家的名讳也都是他起的，妖兽原本无名无姓，除了龙族这样的大族学人间呼名唤姓，繁衍后代，大多数妖兽只有幻化出人形了才会草草取个名称。

　　两个女孩就这样边走边交流，可突然之间平地刮起一阵香风，胡素素凭空出现了，她懒洋洋地打着哈欠，一副没睡醒的模样。

　　“哟，我当谁呢？原来是圆圆回来了...”

　　某狐狸伸出涂满艳色蔻丹的尖细手指，点着小兔子精的额头，“哈哈哈，我还以为你许久不回来，是被人做成麻辣兔头了呢！”

　　“你，你休要胡说！”

　　圆圆躲避着素素的戳戳点点，她可是修炼百年的兔子精，哪那么容易被人吃掉，兔子小小，志气高高，她可不想被别个看扁。

　　胡素素不再与她逗贫，她一手一个，夹着屠沽儿和圆圆，一起向前走，她就喜欢像她们这样小巧软软的东西，抱在怀里似人间女子喜爱的布偶娃娃。女孩和小兔子反抗不过，只得踉跄着被她拖着走，她们很快来到村中央的大槐树下，狐狸精这才放过两个小女孩。

　　屠沽儿坐在树下，眼睛不自觉瞟向离槐树不远的柿子树，黄澄澄的柿子沉甸甸地挂在枝头，可惜太高，她够不着。

　　“想要？”胡素素看穿女孩的小心思。

　　沽儿害羞地点点头。

　　“这还不好办！”

　　某狐狸狡黠一笑，她翘着脚尖随手一指，一颗饱满成熟的柿子就飘落枝头，被沽儿接在手心里，女孩捧着柿子连声对她道谢。

　　“我也要！”一旁的圆圆也吵着要吃。

　　“你有法力，自己弄！”

　　一狐一兔开始吵嘴，圆圆早没了先前的故作老成，她蹬着短腿耍赖说自己法力低微，非要狐狸精摘给她吃，沽儿忙把柿子掰开，递给她一半，这才让小兔子消停下来。

　　沽儿和圆圆三口两口就将柿子吃光，此时，有雪屑缓缓飘落，女孩抬头仰望天空，算算日子，马上就到除夕了，可惜她跟爷爷已是阴阳两隔，她今后还会与谁共度佳节呢？

　　素素的声音冷不丁响起，“对了，我和菁菁约好过几日去碧花潭沐浴，你们要不要一起来？”

　　碧花潭...沽儿一下子就在眼前闪现出那条硕大的黑色巨龙，她还能再见到他吗？

　　“碧花潭？”圆圆也问道，“那泓峥会让我们去吗？”

　　“哎呀~大家都是邻居，那龙不会那么不讲情面吧？咱们一年到头也求不上他一回...”

　　素素心道，大不了把村长端出来，他们不是亲戚吗？总要给点面子的嘛。

　　某狐狸打定主意，屠沽儿有些羞怯但还是点头表示想去，圆圆想了想，也很快举起手嚷着要参加。

　　之后的某一日，正是年终岁尾，在这片远离尘世的孤山上，半山腰的无明村落中，走出来几名女子，她们相携前行，沿着山路走向北坡。

　　“沽儿，这是菁菁，这是娆娆。”

　　胡素素向女孩介绍今天新加入的两位同伴，她们一个是燕子精，一个是蜘蛛精。

　　两位人形女子都很清新婉丽，放在人间也是一等一的美貌女郎，她们有说有笑地前往目的地，一路顺畅，只是圆圆行至半途突然耍赖不走，沽儿只得抱起她继续赶路。

　　路旁的景致几番变化，当看到白蕊绿瓣的梅花随风摇曳时，她们便知晓，前方必定就是碧花潭了。

　　几位中，只有胡素素曾经几次来往此地，见过泓峥，所以她主动出列，站在最大的溪潭边，捡起一块小石子注入法力投下去。可她们等了半晌，也不见有龙出现，狐狸精腹诽这黑龙定是假装没听见，于是她插着腰，开始在潭边大喊。

　　“泓峥，你出来！你出来呀！你...”

　　胡素素连番召唤，其他几位也陆陆续续跟着喊起来。

　　许是不堪其扰，黑龙终是跃出水面，盘绕真身，一脸不耐烦地瞪向这群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