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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番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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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年夜的试炼之日,焉国各地都有鬼族作乱,好在都是有惊无险。有些地方出现了天降神人将其尽数除去,有些地方没这种运气,也有看起来不太普通的民众,靠群殴手段消灭鬼族。
新年钟声敲响的前一刻,鬼族尽灭,像是个好兆头,预示着新一年无灾无难。
辛照罗和文车牧都是在灭鬼族一事上有不错表现的,事了后又得到新帝褒奖,一夜间成了炙手可热的人物。
辛照罗昔日同僚与亲戚不少,把他放在眼中的却没几个,这时候却险些被他们踏破门槛。
到后来,他实在是烦了,干脆就一个也不见,把母亲接到身边照顾后,他所有的时间都花在了尽孝和捣鼓新玩意儿上。
山岚得到什么好材料都会往他这里送几份,期待着他能给她造个惊喜出来。
不过更让他觉得开心的,还是母亲脸上再没断过的笑容。他的名字重新被记上族谱的那一日,母亲是真真正正从梦里笑醒的。
辛照罗可以将所有客人拒之门外,文车牧却不行,因为上门的是她亲父继母,她担不起不孝的罪名。
当年母亲去世不过月余,父亲就抬了继母进门,还带着个年纪比她大些的姐姐。从那日开始,她在文家的地位甚至不如姐姐院中二等丫鬟。
多亏了父亲继母,倒也让她学会不少东西。家中送到她手上的饭菜可能是嗖的,她就学着自己做,父母不肯教她读书识字,她就躲在姐姐屋外偷摸地学,后来还自己摸索着学会了修炼。
她不是长姐,没有专门的陪练,她只好到演练场去试试运气,哪会想到第一次就偶遇了山岚呢?
父亲继母大概不懂风水轮流转的道理,当初要不是有祖母护着,她早在想取回母亲遗物却被长姐诬陷为小偷的那日就被父亲打死了。她治好了自己的一身伤,也因此看到血便会想到彼时的疼痛,浑身发冷。
那时的他们大概不会想到,自己会有巴巴把东西给她送上门的一日。
文车牧忍着想要一掌扇在父亲笑容上的冲动时,祖母走了过来。
祖母将自己小臂粗的拐杖递到她手中,气势十足地道:“打他!我允许你替我打死这不孝子!”
祖母都发话了,文车牧自然不会再憋着,接过拐杖便往父亲、继母与长姐的身上招呼,每一杖下去都裹挟着灵力,像是要将这几年的委屈尽数发泄般。
待他们被打跑后,祖母拉着她的手,笑中带泪:“之前你还需靠着文家,我也不敢让你做这种事。今后……一切都好了。”
这是文车牧最后一次见到父亲,在宣城中,一个被神女使者和皇帝共同斥责过的家族,是很难存在下去的。
新帝即位后,立刻将该处置的都处置了,只因还在年关不宜见血,所以行刑日推得稍晚了些。
妙兮在公主将被送上问斩台的前一日,才去死牢中探望了她,缩在角落里满面憔悴的公主与昔日意气分发的她几乎可以看作两个人。
“奴婢——给公主殿下请安。”
公主看着牢房外向自己行跪拜之礼的人,好一会儿才认出来,出声道:“……是你?你来做什么?”
妙兮看了眼自己的手臂,她特意撩起袖子,将上面的伤口清清楚楚地展示给公主看,希望对方能欣赏欣赏亲手创造的杰作。
山岚注意到这些疤后,询问了文车牧有没有法子抢救一下。法子是有的,却不能完全抢救。眼下这伤口比过去已淡了许多,只是没办法完全消除。
要不是家人在宫中,妙兮自觉撑不到山岚来的这一天。
可惜了,公主的眼神飘忽着,就是不肯落在上面,像是在逃避什么似的。
妙兮忽然觉得有些无趣,便拉好衣袖向着公主露出笑容:“奴婢只是想来送殿下最后一程。毕竟,奴婢还有灿烂的明天,殿下却是什么都没有了。殿下的死期就在明日,想必您已经清楚了?”
当公主那不可置信的叫声传出时,她已走至地牢门口。那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再无法让她的心生出任何波澜。
云川也是第二天上路,云竹月和云品月作为儿子,总是要去送送的。
大年夜那晚,云川并不在宣城,而是在石城准备起事。有一队鬼族就是从他手中放出去作恶的。
巧的是,那晚云竹月和云品月在安城、洛城和石城中犹豫再三,还是选择了石城。石城埋着一位他们的故人,云竹月想领着弟弟去给他上一柱香。
结果,兄弟俩再一次大义灭亲。他们不仅制服了冲上街试图残害百姓的鬼族,还顺手将躲在鬼族身后的云川扭送至官府。
云川本人的水平并不高,甚至比不上小儿子。
与歇斯底里的云川形成了极强烈的对比,云竹月收起了平日里没个正形的样儿,很认真地同父亲聊起了过去的种种。
“父亲,有件事我一直不明白,您既然厌恶我与弟弟至此,当初为什么要让我们出生呢?
“陪着我长大的,是管家先生和他的儿子,可惜他们在弟弟出生后没多久就从王府消失了。我那时还不明白是为什么,到现在才知道,是因为他们不愿意帮您谋反吧?
“他们虽然逃过一劫到小石头村安了家,最后却还是被您的手下抓住,管家先生已死,至于他的儿子……
“我还有个玩伴,有管家先生这位老师,弟弟更可怜一点,从懂事起就只认识我一个人。得亏他平日里吃得够多,身体够壮,不然他五岁的冬天跌进冰湖时就该病死了。
“我对您的印象实在不多,只记得您指着我说我是废物、指着弟弟说他是饭桶的样子,不过,还是得谢谢您给了我们一碗饭吃。为了回报您的恩情,我俩特地给您送了这餐饭,能忍住在做的时候不偷吃,应该是弟弟这辈子意志力最坚定的一回,可惜您无福消受了。”
云竹月看向牢房之中,被打翻的饭菜洒了一地,怪浪费的。瞧瞧品月,饭菜被打翻的那一瞬,这孩子差点扑进去用嘴接。
他收回视线,转而拉起云品月的手:“那么——再见了,父亲大人。”
他们走得极决绝。
元结绿自然也去见了山洛,他希望能得到一个答案,在关于他父母的事情上。
听到他的询问,山洛沉默半晌,阴恻恻地笑了一声:“你想不想知道,你父母死前的样子有多好笑?他们一直等着朕能还他们清白,却没想到……”
“元先生!”
山岚的忽然闯入,直接将山洛的声音盖了过去。
她看了眼牢房中的山洛,旋即像被什么脏东西玷污了眼睛一般迅速移开目光:“元先生,别在这地方待了,这里一片污浊之气,也不知道是被什么不堪称为人的东西污染了,我们快走吧。”
即使不看山洛,元结绿也能觉察到,此时山洛的目光就像是淬了毒。
他应声的同时,也将山岚往自己身前拉了拉,正好能将山洛的视线隔绝在身后。
“好,我们这就走。”
有些事情,他其实早已知道答案,明天送山洛上路,也是他给父母的一个交代。
山岚在第一时间就注意到他低落下去的情绪,忙往他跟前凑了凑,结果就听到他问了一句:“我记得我早上出门的时候,你跟我说——今天一整天都会在家里练刀?”
山岚:……
这种气氛下应该说这些事吗?!
今天早上刚起来的时候,她确实曾经下定决心,只是中午摆上饭桌的烤鸭差了点味道,让她想起之前云品月跟她提起过的一家店。
在去找云品月的路上,她正好看见兄弟两个往牢中去。她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什么,一问才知道山洛等人的死期就在明日。
元结绿真的让她近段时间的日子过得清闲至极,甩手掌柜当得太久了,这些消息她都没能及时接收到。
直到这时,山岚才明白,为何今天早上元结绿的表情比平常要严肃许多。他显然是要去做一件大事。
她就担心元结绿和父母一样过分实诚,马不停蹄地往牢房赶,可算在山洛胡乱说话前把人叫住了。
谁能想到,元先生从牢中出来后干的第一件事,是问她为什么没有在练刀呢?
这保证确实是从自己嘴里出去的,山岚噎了一瞬,干脆将脸埋在元结绿胸前沉默以对。
“姑娘。”
“嗯?”
听到元结绿喊自己,山岚抬头的一瞬间,额头被他屈指轻轻一弹。
“下不为例。”
山岚轻哼一声,嘟嘟囔囔地抗议了一下:“我一个人练刀多无聊,这不是就缺一个陪练所以找来了么。”
元结绿抓住她拍在自己臂上的手,将其放在掌心:“好。我陪你。”
山岚认真地将姿势调成十指相扣后方才满意:“明天行刑,元先生要在现场吗?”
“于情于理,我都该去。”
“好。我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