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奔赴》养只废废

1、第一节

　　程念没有想到他还能再一次见到纪晟，也没有想到三年来的第一次见面会是在这种场景下。

　　“程念？”纪晟抬头看向他，手里拿着他的简历。

　　旁边的女面试官饶有兴趣地问纪晟：“认识？”

　　纪晟点了点头：“高中同学。”

　　纪晟的面貌没有太大变化，依旧英俊帅气，只不过因为身上的西装更加成熟稳重了许多。
　　突然的见面让程念手足无措，脑子里想的面试问题和注意事项全都抛到了九霄云外，所以本来十拿九稳的面试在纪晟的注视下变得极其糟糕。

　　最后面试官例行公事地说完“你先回去等通知吧”这句话后，程念几乎是逃一般地离开，连谢谢都没来得及说。

　　只不过还是被抓住了。

　　“程念。”纪晟的声音在身后传来，声音不算大，却能让他听得清清楚楚，走不掉了，程念想。

　　程念停下，纪晟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最后停在他面前，程念盯着出现在自己视野里的白色板鞋，愣了一下。

　　纪晟似乎有些不悦：“你就这么不想见我？”

　　不是的，他很想见他，他只是下意识的逃避，哪怕知道自己一定会后悔，还是会像个鸵鸟一样把自己藏起来。

　　纪晟道：“抬起头来。”

　　迫于纪晟的目光压迫，程念抬起头，正正撞进纪晟的眼睛里，程念恍惚了一下，纪晟的眼睛里有一些他看不懂的东西，正想着，手已经被人拉住了。

　　再反应过来的时候，两个人已经进了电梯，程念小声地问了一句：“去哪？”

　　纪晟冷冷地回道：“黑市。”

　　程念眨了眨眼：“去黑市干什么？”

　　纪晟答：“贩卖人口。”程念闭嘴了，论嘴上功夫高中的时候他就不是纪晟的对手。

　　最后程念见到了纪晟嘴里的“黑市”，那是家装饰十分有品位的餐厅，暖色调的墙壁上挂着精心裱好的油画，明亮的灯光用灯罩拢着，又洒在地毯上，里面开着空调和外面炎热的空气形成鲜明对比。

　　这里的人似乎对纪晟十分熟悉，服务员微笑地迎上来：“纪先生，包间吗？”纪先生？听起来有些陌生，纪晟和他一样大，今年不到二十二岁，在程念的印象里，纪晟还是那个喜欢逃课去打篮球的男生，怎么一转眼就成纪先生了呢。

　　纪晟点了点头：“原来的那间就行。”

　　密闭的空间能放大人心中的不安，程念心里的尴尬和无措又一点点地冒出来，目光都不知道该放在哪儿，但是纪晟看起来却很自在。

　　纪晟道：“你烫头发了？”

　　程念愣了一下：“嗯。”去年学校里的理发店大力优惠，因为两个人优惠力度大，所以被舍友拉着去烫了头发。

　　程念又补了一句：“学校理发店烫的。”

　　纪晟似乎没想到程念能说后面这句话，嘴角勾了一下：“挺好看的，但不烫也挺好看，跟高中一样。”

　　程念的心脏在听到高中两个字的时候停了一下，他低下头盯着杯子里漾开的波纹，仿佛自言自语般：“是吗？”

　　他从小头发就是自然卷，但卷得不厉害，只有一点点弧度，他的头发又软，不仔细看甚至都看不出来，只有一些细心的女生在问他题目的时候，会惊讶道，“程念，原来你是自然卷啊”。

　　但纪晟从来没有对他说过，程念，你是自然卷啊。所以程念一直以为，纪晟从来都没有发现这件事情。

　　气氛突然变得沉默，最后还是纪晟开口打破僵局：“杯子里的饮料你应该会喜欢，尝尝吧。”

　　程念点了点头，忽然抬头见纪晟一饮而尽，恍然记起，这已经是纪晟的第三杯了。

　　纪晟都觉得好喝的饮料，肯定不会只是好喝这种程度，程念尝了一大口，入口清香甘甜，确实是他喜欢的味道，只不过到了胃里却尝出一丝辛辣，像是掺了酒。

　　他不会喝酒，一点都沾不了，这件事纪晟知道。

　　纪晟：“尝出来了？里面掺了酒。”程念瞪大了眼睛看向纪晟。

　　纪晟静静地望着他：“之前不舍得你喝酒，因为心疼你，但现在你不沾酒，我就撬不开你的心，不知道里面装了什么。程念，是你逼我的。”

　　话音刚落，程念的眼泪就掉了下来，程念没想哭，但不知道怎么回事就忍不住了。见他哭，纪晟刚才的沉静立即消失，他顷刻起身，但到最后又强逼着自己坐了回去。

　　“程念，你凭什么哭？三年来一直杳无音信的人是你，高考之后消失得干干净净的人是你，现在突然出现在我面前的人也是你，我见得到你见不到你，都取决于你的心情，你告诉我，你有什么脸哭？”

　　程念扯了许多抽纸把自己的眼泪止住，纪晟说得对，他没脸哭。

　　程念的眼睛一哭就红得不行，见他这幅样子，纪晟突然失去了所有想发火的力气，他叹了口气，道：“程念，你说过的，不让我放手，我一直记得，怎么到你这儿，反而不算数了呢？”

　　程念猛地看向纪晟，纪晟有些生硬地别开眼，发红的眼眶刺痛了程念的心脏。

　　对，他说过，在一个寒风料峭的天气，纪晟把自己厚厚的围巾摘下来给他仔仔细细围好，然后搓着他的手给他哈气。

　　那个时候他对纪晟说：“纪晟啊，要是以后见了面我转头就走，你一定要抓住我，不要松手。因为你松了手，我就不敢抓住你了。”

　　纪晟听了之后笑得很开心：“你放心，我不会松手的，绝对不会。”

　　是啊，当时信誓旦旦说下的话，许下的承诺怎么就不算数了呢？明明那些鲜明的日子仿佛还在昨天，那些他和纪晟一起尽情奔跑、肆意大笑、拼尽全力的日子，都完完整整地保留在支着三班门牌的教室里，和聚拢起的课桌，搬起倒放的椅子一起被落上了锁。

　　从六月八号英语考试最后一声铃声响完的那一瞬间开始，程念就再也没找到过那把钥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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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年前，承明一中。

　　“铃~~”，上课铃响起，二年级三班的班主任老罗带进来一名学生，一米八多的个子，高了老罗一头，“给大家介绍一下，这是咱们班转来的一位转学生，叫纪晟，大家欢迎一下。”

　　讲台下一片掌声，绝大多数是来自女生的——纪晟那张脸过于引人注目了。

　　“坐哪呢...”老罗环视一周，目光在几个空位来回徘徊。

　　纪晟说：“我坐那儿。”

　　从纪晟的手指以一个优美的抛物线指过来的时候，程念和纪晟开启了他们为期两年的同桌生涯。

　　最开始的一天，两个人相安无事，因为程念不喜欢说话，纪晟又一直在睡觉，唯一说的一句话是纪晟在老罗的课上垂死挣扎后，转头跟他说了一句“老师来了也别叫我”，然后一猛子倒下，梦会周公去了。

　　程念还好奇，为什么有人可以连着睡一整天都不醒，然后到了第二天他就一点都不好奇了，因为纪晟不睡觉了。纪晟睡不睡觉和程念没有什么关系，但他不睡觉做的事就和他有关系了。

　　纪晟碰碰程念的胳膊：“同桌，这答题卡怎么涂啊，涂卡笔怎么用？”

　　程念：“？”

　　纪晟无辜地摊了摊手：“我刚从m国回来，那里考试没这玩意儿。”哦，原来是从m国回来，怪不得昨天睡了一天，是在倒时差啊。

　　程念仔细地跟他介绍了这两个东西的用处，然后如释重负地回去接着做题，却不料这只是个开始。

　　“同桌，有橡皮吗？”

　　“同桌，我的笔没水了。”

　　“同桌，你的尺子借我用下。”

　　前两次程念都忍了，但最后一次是在是忍不住，做！英！语！题！为什么要用尺子！他瞥了一眼纪晟的答题卡，登时惊恐万分，那张答题卡上所有的选项一片空白，唯独作文那里不是空着的，因为那里画了一个人——程念。

　　上面画的是纪晟角度看到的他，连背面的窗户和他手下的桌子都画上了，画得很好，即使程念现在惊惶万分也仍然觉得，画得真的很好。

　　程念指着那张答题纸，等着这个刚认识一天的新同桌解释。

　　纪晟：“我不会做，我为什么要猜他今天晚上吃的是汉堡还是披萨，莫名其妙。”

　　程念一时语塞，想来m国不会有完形填空这种题目。

　　纪晟又凑过来：“你叫什么名字？”

　　他靠得太近，程念微微往后躲了一下：“程，程念。”

　　纪晟：“想念的念？”

　　程念：“嗯。”

　　纪晟“哦”了一声，然后在画上的桌面中间画了一个类似三八线的直线，然后在线的左下方，写下了“程念”两个字。

　　后来很久之后程念问纪晟，那个时候为什么要画他？

　　纪晟瞬间答道：“你好看，我见你第一眼就相中你了。”程念瞪他。

　　纪晟只好说：“你不觉得你自己总是在无形之中跟别人画三八线吗？”

　　程念愣住了，他有吗？

　　纪晟严肃又委屈地点了点头，控诉他：“要不是爷一向贯彻‘好男怕缠郎’的宝贵精神，还不知道你现在又跑哪个角落里自闭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