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六十五 ...
-
张忘看着周围里里外外几圈围着他的昔日同事，感觉到了一阵眩晕。
就在几个小时之前，大家碰面时还会带着笑意主动和沉默寡言的他打声招呼。可是现在他们看他的眼神就只剩下了惊恐和畏惧。
他一时想起自己在船上度过的这段平静的时光，一时又想起他家附近那个小赌场里嘈杂喧闹的人群，既为自己贸然出手的莽撞而感到一丝后悔，又忍不住为幻想中还清赌债、逆风翻盘的未来而隐隐兴奋起来。
毕竟那时候的顾景绵顾大小姐真的毫无防备……附近又没有任何一个船上的工作人员，对他而言她就像是一扇触手可及且没有上锁的金库大门，得到她就能彻底改变他糟糕的现状，他根本没办法再深思熟虑、考虑下手之后的后果。
后果……
他会有什么后果？
现在他们都在船上，信号也不好，其他人根本没办法报警……只要他们都管住嘴巴不说，没人会知道他做了什么……对，是的，就是这样。
张忘拼命地劝说自己，满脑子都是各种乱糟糟的情绪，完全没有听清顾景绵在说什么，只是意识到她在说话后粗暴地捂住她的嘴，大吼了一声：“少废话！”
似是还觉得制不住顾景绵——或者说制不住自己心底那点残存的心虚，他又把手里雪亮锋利的餐刀往她细白的脖颈方向逼近了几分。
“别！等等！你冷静一点！”路澄的视线死死盯着那把餐刀不敢挪位，“你想要钱还是要什么，都可以商量！你别伤着她！”
“你们都后退！”张忘警惕地来回扫视在场的所有人，“都不许过来！退到甲板上去！”
穿着统一制服的安保人员互相看了看，然后一起把视线投向顾景卿。顾景绵被挟持着不能出声，在场的所有人里就剩她的身份适合出这个头了。
顾景卿咬了咬唇，也盯着顾景绵颈边的那把刀，“……好，都可以听你的。”她说着抬了抬手，示意大家都往外退，然后才看向张忘，目光中难得带了几分狠意，“……别伤到她，否则我们什么都没得谈。”
张忘被她的视线唬了一下，下意识就松开了捂着顾景绵嘴的那只手。
顾景绵颇为嫌弃地小小声呸了一下，路澄注意到她的小动作，神色越发担忧且焦躁起来。
顾景绵莞尔，还有闲心不紧不慢地在心里感叹一句：唉，像个笨蛋狗子。
其他人远没有顾景绵本人这么镇定自若，在张忘越发癫狂的视线里纷纷无奈退到甲板上。
天色漆黑，除了游轮本身的灯光外，放眼望去茫茫大海没有一丝光亮。张忘神经质地挟持着顾景绵，一步一步地带着她挪到船边，直到自己离开灯光的范围、背靠到围栏，他才稍微放松了一点。其他人看着他手里的刀不再紧逼着顾景绵的脖子，也稍稍松了口气。
海风猎猎，顾景卿抚了抚被冷风吹乱的头发，上前几步站到灯光下，和张忘对峙，“你还有什么要求？怎么才能放了她？”
“我要钱……我要钱！你们顾家那么有钱，指头缝里漏一点给我就足够让我还给赌场了！我知道你们都是好人，我会谢谢你们的……我会谢谢你们的！”张忘大叫着，神情似哭似笑，“……对了，我还要船，给我一艘快艇！你们必须放我走！之后也不许报警！现在就打电话给顾家人！让他们来赎她！”
拿到钱、拿到船，他就能跑了，他就能把赌债还上回去找老娘了！
顾景卿看着他越发癫狂的神色，只能先安慰他，“你别急，我现在就打电话！”
大海上哪有什么稳定的信号打电话啊。顾景绵看着她掏出手机拨号的样子，嗤笑一声，懒洋洋地再次开口，“喂，你要多少钱？”
张忘被她问得愣了一下，“一百……不，三百万，只要三百万……！我不贪心……我玩得也不大……三百万足够我还上赌债、把我娘的老屋再赎回来了……我只要三百万！”
顾景卿：“……”
她这儿正疯狂动脑想着怎么找机会让那个绑匪把刀拿远点、把顾景绵救回来，怎么一抬头那把刀又比划到顾景绵脖子旁边去了！
“好好好三百万！”她下意识就想上前几步，容清与伸手拽了她一把，她才勉强自己再冷静下来，“你先把刀拿远点，你要是伤了她，我保证你一分钱都拿不到。”
张忘神经紧绷，听到这话拿刀的手下意识就要往回收，最后关头他还是保留了一丝理智，勉强自己放松一些。
顾景绵仿佛完全察觉不到剑拔弩张的氛围，又一次出声，“就三百万是吧？”
张忘被她这一个“就”字搞得愣了愣，然后见她抬起了一只手，晃了晃手上的红宝石扳指，“喏，这戒指，五百万，才买没多久，现在还能折点价退回给拍卖行。放了我，你把它拿去吧。”
不远处的路澄：“……”
额，这个戒指其实也没那么贵……算上税还差一些才八十万呢……
……等等，这是他准备今晚和她表白时再拿出来的礼物！怎么现在就在她手上戴着了！
灯光下的红宝石显得格外璀璨夺目，张忘愣了一下，下意识就要伸手去拿。顾景绵瞅准机会，一胳膊挡开他拿刀的手，脚下细跟的高跟鞋狠狠踩在了他的脚上！
张忘完全没料到一直很配合他的顾景绵会在这儿憋了个大的，吃痛之下，拿刀的手眼瞅着就要划伤顾景绵。他只想勒索没想伤人，收手不及也被吓了一跳。顾景绵也不想平白挨这一刀，电光火石之间她干脆顺势往后用力，带着张忘就一起栽进了海里。
张忘：“！！”
这小姑娘怎么这么莽啊！！她到底有没有点千金大小姐的自觉！！
众人呼啦啦地围了过来，顾景卿冲在最前面，趴在栏杆上又惊又怒地大骂：“靠！顾景绵你疯了！”
她话音未落，路澄已经脱了外套跟着跳下去了。
顾景卿：“……”
一个二个的神经病吧！这可是二月！大冬天！！！
容清与握住她冰凉的手，顾景卿感受到他无声的安抚，捏紧他的手缓了缓情绪，才扭头看向一旁的安保部部长，“让船长把灯打过来，找几个人去放救生艇捞人。”
见安保部的人领命而去，顾景卿又快步走向船长室，低声和跟上来的容清与道：“她的手链里有定位功能的芯片，以防万一，我去把船上的搜索设备打开。”
不管船上怎么乱成一锅粥，船下，张忘从顾景卿展示她的那个戒指的时候开始就再也没跟上她的节奏，下水后更是轻易被她甩开。
顾景绵不确定那把刀还在不在他手里，以防万一特意又游远了些。
二月的海水并没有想象中的冷，但也远比不上她在她家岛屿附近冲浪时那么温柔可爱。海风如刀割面，顾景绵甚至能感觉到自己的体温在飞快流逝，她正按照曾经某个专业老师教过的方式有节奏地浮水时，路澄已经游到了她身边，有力的胳膊向上托了她一把。
“谢了，不过暂时还不需要帮忙。”顾景绵拍了拍他的胳膊，自己划拉两下水面，“你下来干嘛？”
“担心你出事啊！”路澄顺从地放开她，扬了扬手里已经略微膨胀起来的救生衣，“下来之前顺手从船边拿了一个，穿上穿上。”
顾景绵好笑地抬手敲他脑袋，“拿都拿了，怎么就拿一个？”
“手边就一个，怕你在水底下打不过他，没敢耽搁。”路澄一边解释。一边帮她把救生衣套好。顾景绵也没拒绝，抬手间看到自己手上一闪而过的亮光，颇有些得意地晃了一下手，“戒指没丢。”
“丢了也没事，也不值五百万那么多……”路澄无所谓地说完，才反应过来，“……不对，我刚才就想问了，这戒指怎么在你那儿的？”
顾景绵神色自若，“你给我的啊。”
路澄：“？？”
看着他一脸懵逼的样子，顾景绵面不改色道：“你忘记了？就是你喝醉的时候，一直在说喜欢我，然后还硬要把戒指塞给我的。”
路澄：“……”
顾景绵想了想，又补充道：“对了，你还说晚上要给我放烟花来着。”
路澄：“……”
路澄：“呜。”
所以他精心准备的惊喜就又这么没了吗？？等等，他为什么要说又……总之果然假酒害人啊！他这辈子都不要再喝醉了！
顾景绵听着他这声狗狗哼唧似的声音，乐了，“你就没别的什么想问的吗？”
路澄：“……”
他抿了抿唇，颇有几分破罐子破摔的意思：“……那你的回答呢？”
在他喝醉得毫无理智、只剩下满腔热忱爱意时，她的回答又是什么呢？
顾景绵直视着他的眼睛，他们此刻都在水里漂着，原本的身高差消弭于无形，她不必再抬眸看他。直到路澄被她看得再顾不上懊恼，满心只剩下紧张时，她才慢悠悠地开口：“我的回答是——”
“既然你都这么喜欢我了，那我也……勉为其难也喜欢你一下吧。”
路澄愣愣地看着她，眨了眨眼睛，“……你也喜欢我吗？”
“是，我也喜欢你。”顾景绵大大方方地又肯定了一遍，含笑戳了戳他的鼻子，“怎么，意料之外？高兴傻了？”
路澄摇头又点头，诚恳道：“我其实也能感觉到一点的，但是真的听到你说出来……还是感觉被馅饼砸懵了。”
他眼睛亮晶晶地看着顾景绵，带着一点小小的央求，“……那我可以抱抱你吗？绵绵？……女朋友？”
“……你们完全感觉不到冷是吗？”不远处的救生艇上，顾景卿举着手电筒，毫不客气地在两人脸上来回晃了晃，“挺能游啊两位？打算就这么游回岸上去了是吗？”
作者有话说
第65章 六十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