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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三十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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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景绵兴致勃勃地加入了赌局,顾景卿站在她身后半步的位置,开始还不着痕迹地替她隔开一些无意间靠过来的陌生人,直到游戏进行了两轮,也忍不住把注意力分出一些,投入了暗潮涌动的赌桌上。
越是玩法简单的赌局,反倒越吸引人的注意。
顾景绵倒是从头到尾都表现得气定神闲,顾景卿跟着她先后辗转了三桌之后,渐渐也看出来了一点门道:顾景绵一直在跟着一个平淡无奇的中年男人反着下注。
虽然不是百战百胜,但也算是十赌九赢。
顾景卿挑了挑眉,一边在心里同情了一下这位手黑得离谱的倒霉蛋,一边又忍不住心惊顾景绵的观察力。
只是在赌场里看似随意地溜达了一圈,就能找到这么一个风向标……
那个中年男人似乎注意到了顾景卿落在他身上的视线,也抬头看了她一眼。
顾景卿察觉到一丝微妙的违和,还没来得及细琢磨,就听到顾景绵欢快的声音,“好耶,我又赢了~”
“嗯?”顾景卿看了一眼她手里的筹码,然后就被顾景绵塞了个满手,“……已经赢了这么多啊?”
“其实也没多少,这些筹码都不大。”顾景绵摆了摆手,又笑嘻嘻地用胳膊肘拱她,“光我一个人玩也没什么意思,你真不来试试?”
顾景卿又瞥了一眼那个重新投入赌桌的男人,然后正直又坚决道:“不。”
她收回视线,仔细看了一眼手里捧着的这一小堆筹码,发现大部分筹码上的面额都是“100”、“200”,只有少数几个是“1000”,确实都不是什么很大的筹码。饶是如此,这么一大把算下来也得有小几万了。
顾景绵胳膊搭在她肩上,顺着她方才的视线,也看向了那个中年男人,然后小声笑道:“咦?还可以嘛……看样子你也发现那位财神爷啦。”
顾景卿听着她那声戏谑的“财神爷”,不由挑了下眉,“不管是从赌运来说,还是会被你挑中当做反向风向标,他确实都挺倒霉的。”
“唔,倒霉吗……是也不是吧。”顾景绵眨了眨眼,声音更小,“他更可能只是个‘钩子’哦。”
顾景卿被她一点,顿时明白方才感觉到的那个男人身上的违和感在哪儿了:他没有一点正常赌输了的人那种激动的情绪——亢奋或者不甘心,都没有。
顾景绵说着,带着顾景卿又往那人附近站了站,和她一起继续看。
那人后来又换了几桌,基本上各种玩法都尝试了一遍,一直输多赢少,或者干脆说是十赌九输更恰当。
渐渐地,也有其他人注意到了这个倒霉蛋。有人试探着和他反买,赢了几次后忍不住越压越大——
“走吧,”顾景绵拍了拍正看得津津有味的顾景卿,“等会儿有人可能就要上头了。”
顾景卿最后看了一眼那张赌桌上的筹码,里面已经有面额六位数的圆片了。她跟着顾景绵走到赌场门口,把她们手里的筹码换回现金。
在工作人员将那一小捆现金递到顾景绵手上时,赌场里隐约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
顾景卿回头看了一眼,可惜赌场的场地设计还挺有讲究,她们这里已经看不到里面是什么情况了。
“走了,怎么还依依不舍呢?”顾景绵懒洋洋地在指尖转着那捆卷得细长的现金,“看现场多危险啊,等等到晚餐时在餐厅听其他人的转播也是一样的。”
“我以为你说的‘看戏’,现在才刚刚开始。”顾景卿跟着她往外走,侧头试图从顾景绵的脸上看出她在想什么。
“我是那种会为了一点热闹就不顾自身安全的人吗?”顾景绵看起来相当轻松愉悦,那一小捆美金还在她的指间转来转去,“而且赌场里的热闹有什么好看的?‘十赌九骗,久赌必输’,大家心知肚明的戏码罢了。”
“真要说‘看戏’……”她朝顾景卿眨了眨眼,“我们这不是才赚到戏票钱吗。”
时间也差不多到了午饭的点,两人去了一趟顾父顾母的房间,正在打扫房间的服务员给她们转达了夫妻两人的口信:他们两位去过二人世界了,晚餐再和女儿们汇合一起吃饭。
顾景绵毫不意外,毕竟曾经那几次坐邮轮时,她和爸妈也是各玩各的,一天汇合个一次就行。她稍微想了想,干脆带着顾景卿去了二层的酒吧。
酒吧里的光线打得很暗,在舒缓悠长的背景音乐里浮动着一种独特的暧昧。
这里同样提供餐食,更重要的是那个不大的舞台上还有一个金色长发的异国帅哥抱着琴坐在高脚凳上哼唱。
顾景卿看着顾景绵目标明确地走向那人,心里不由又一次为某个路姓好友鞠了一把同情泪。
……等等,她是不是在去年也为路澄掬过一把同情泪?
顾景卿眨了眨眼,心想还不知道那位苏哲良最近怎么样了。
顾景绵脚步轻快地走到金发帅哥面前,顺手就把赌场里赢到的那一小捆现金塞进了他开了三颗扣子的衬衫领口里。
顾景卿:“?”
……停一停,这是什么豪门大小姐特有的搭讪方式吗?看起来怎么那么不正经呢喂?!
金发帅哥显然并不觉得被冒犯,他含笑看着面前漂亮的女孩,“顾,好久不见。”
顾景卿:哦豁,原来是老相识了。
“确实好久不见,温德尔。”顾景绵熟稔地伸出手,在吻手礼之后顺势将人拉起身,对着他眨了眨眼,“这次我可是和一位漂亮的小姐一起来的,午餐不可以给我们准备得太失礼哦。”
温德尔放开顾景绵的手,笑容亲昵,“如你所愿,顾。”
金发帅哥身姿挺拔地走去了酒吧深处的里屋,顾景卿看着顾景绵径自走去吧台里,在酒架上挑了一瓶低度数的果酒,亦步亦趋地跟着她找了个地方坐下,挑眉看她,“老朋友?”
那句“朋友”被她稍稍加重了读音,听起来有几分促狭。
“确实是老朋友,”顾景绵不以为意,笑眯眯地给桌上的三个高脚杯里都倒满酒,“好多年前第一次坐邮轮出去玩的时候认识的,不过一般一年里也不会联系几次。”
她把果酒放到一旁,耸了耸肩,“你知道的,船上没信号嘛。”
顾景卿:“……”
这可能就是有钱人家的大小姐独特的社交方式吧。顾景卿抿了一口酒,冷静腹诽。
“温德尔这人很有意思,不管是他那些故事还是他的身价,都很像个宝藏,”顾景绵晃了晃酒杯,“他家其实还蛮有钱的……不仅真的是有爵位传承的贵族世家,而且一家子的生活作风也都很欧式老贵族。”她露出一种微妙的笑容来,“所以温德尔现在基本都住在船上,当一个普普通通的‘吟游诗人’。”
顾景卿:“……”
这个“所以”是怎么转折过来的??而且生活作风为什么能用“欧式老贵族”形容啊?这俩词搭一块儿怎么听也不是什么好话吧喂?
“顺便一提,”顾景绵瞥向温德尔走来的身影,小声补充,“这艘船和它背后的整个邮轮公司,都是温德尔他家的。”
顾景卿:“!”
她又想起站在顶层的三面全景落地窗前时的心情,并且再一次为顾景绵的交友感到了一点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微妙震撼。
按照她上船前随手搜的有关这艘邮轮的资料……这位温德尔家可不是那种只剩名头的落魄贵族。
温德尔给两位年轻漂亮的小姐送上了处理得恰到好处的意式餐点,然后在两人开始用餐时,坐在一旁装饰性及腰高的矮柱上且弹且歌。
他唱歌大多时候用的是中文,口音有点奇怪,但是因为合着歌曲的旋律,反而有一种奇妙悦耳的韵律。
顾景卿开始还觉得有点不习惯,然而听了一会儿却也沉浸在他歌曲中的故事里。
披坚执锐的骑士独力攻破一个城堡,人比花娇的美丽夫人在月下的金露台上垂着珠泪为她英俊的情人祷告;束腰、细腿、金发的年轻男女在金丝桃花丛中私相接吻……
一曲罢,顾景绵用自己的餐刀轻轻点了点顾景卿的盘沿,乐不可支,“你真的很容易沉浸诶。”
顾景卿被她笑得微窘,温德尔已经先一步开口帮她解围了:“这位小姐是一位很好的听众,任何一个讲述者都会喜欢她的。倒是当初给顾你讲故事,才是让人感到挫败。”
他碧蓝色的眼眸中带着一点调皮,“比起任何故事都只能换来冷酷指正的你,我更愿意对着这位可爱的小姐唱一下午的情歌。这位……”
“什么叫我‘冷酷指正’?分明是你自己写的那些故事前后矛盾嘛。”顾景绵笑出声来,懒洋洋地顺着他的意思介绍,“这位小姐也姓顾,她是我的……嗯,she is my sister。”
既是姐姐,也是妹妹。
“原来是顾的亲人,”温德尔神色更加柔和,那双蓝宝石似的眼眸看向顾景卿,在昏暗的光线里仿佛满目深情,“希望您在我这里没有感到丝毫的怠慢。”
顾景绵坐在一旁施施然看戏,甚至在顾景卿不太适应地看向自己时瞎怂恿道:“怎么样?现在换个人谈恋爱也来得及哦?”
顾景卿冷酷又坚决地做了个口型:不。
顾景绵笑倒。
“顾,不要再欺负这位美丽的小姐了,”温德尔也露出一点温和的无奈,“况且你也知道住在我心里的那位是谁。”
“这么多年了,竟然还没放下呢?”顾景绵有点好奇地随口问了一句,然后便主动换了话题,“好吧好吧,看在我们顾景卿小姐还蛮喜欢听故事的份上,请这位吟游诗人对得起自己的职业,再多送我们几个精彩的故事吧?”
温德尔看向顾景卿,在她颔首同意后,修长的手指一拨琴弦,笑眼弯弯,“美丽的小姐,那便如您所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