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拜高堂》柳梦涵

1、chapter 1

　　昨天我和夏水瑶接吻的时候，被我们班主任看见了。
　　严格来说，她只是我曾经的班主任罢了。
　　我叫周采梦，是个女孩。我的对象叫夏水瑶，也是个女孩。
　　夏水瑶是本市重点高中的学霸，就在一个月前我还是她的同学，而现在我却只是一个技校的学生，不学无术的社会败类一位。
　　我这位曾经的班主任在一开学可能就看出来了我是个祸乱班级的刺儿头，就把我劝退了，她和我妈做了个交易，让我从高中辍学。
　　我妈求之不得，我不上高中能给她省不少钱。
　　于是我那黑心的班主任就这么把我这个祸害给弄走了，还得了两百块介绍费。
　　我退学那天，只有夏水瑶在悄悄的摸着眼泪，偷偷的在厕所隔间里和我接吻。
　　没想到，过了一个月，我竟然又看见那个混蛋了。

　　“周采梦？夏水瑶？？”那女人怪叫起来：“你俩在干什么？！”
　　班主任的声音突然响起，夏水瑶被吓了一跳，羞红了脸慌慌张张又手忙脚乱的不知所措。
　　“跟你有屁关系。”我翻了个白眼，拉着夏水瑶就走了。
　　夏水瑶压低了声音，担忧的问我：“她该不会告诉咱俩的家长吧？”
　　我揽过夏水瑶的肩膀：“我又不是她学生了，管得着吗？”

　　可惜我低估了那个女人要往北大培养人才的决心。夏水瑶是她的得意学生，她是不会放弃夏水瑶的。

　　这天上午我刚穿戴好衣服想出门，却看见我妈气呼呼的就进来了。
　　我以为她可能是又通宵打麻将了，所以才脸色不好，我想绕开她，谁知她直接就走了过来，反手就扇了我一耳光。
　　我捂着脸，用错愕的眼神看着她。
　　“你是不是疯了！？”她歇斯底里道：“你干什么要亲人家小姑娘！！你要干什么！？要是让人家看见了，都以为我生了个精神病啊！”
　　“我不是精神病。”我捂着脸，低声说道：“我就是喜欢夏水瑶，仅此而已。”
　　母亲揪着我的衣领，把我拽了起来。然后她朝着我的脸，又扇了一巴掌：“像你这种，在我们以前，一人一口唾沫都能淹死你！！以后不许和那个姑娘有来往！你别给我丢人！”
　　“我不喜欢男人，我只喜欢女孩。”我说道：“我这辈子是不会结婚的。”
　　“你再给我说一遍！！”
　　我倔强的盯着我母亲怒气冲冲的面孔，一字一句的说道：“我是同性恋，我，不，结，婚。”

　　打死我也想不到，我的出柜现场竟然这么激烈。
　　我其实可以做的更好的，可以让我妈不至于这么生气。不过我并没有这么做，我就是诚心的要气她。
　　“混蛋！你和你爹都是混蛋！”她怒道：“你怎么不赶紧去死啊！？看你那半死不活的样！怎么不突然一下死了才好！！！”
　　她的诅咒犹如刀子一般刻在了我的心头。她连拖带拽，直接把我关进了家里的杂物间里。
　　杂物间漆黑一片，只有一个小小的窗户。被常年的污垢染的已经不透光了。
　　“你给我在里面待着！待到想明白为止！！”她怒声道。
　　她能知道夏水瑶和我的事情，那一定是班主任已经找过我们的家长了，而夏水瑶的父母也一定找过了。夏水瑶那么胆小，她爸爸妈妈又会怎么对待她呢？

　　我现在只想见夏水瑶，看看她如何了，有没有被吓到。
　　我打碎了窗户，从玻璃碴子上爬了出去。
　　到了她家门口，我才意识到，我该怎么去敲门呢？
　　用什么身份？
　　她家里人现在应该是恨死我了才对吧？
　　我她家的窗户底下徘徊着，忽然，窗户开了。

　　夏水瑶的母亲探出了个脑袋，笑眯眯的对我道：“是周采梦啊，外面有风，快进来吧。”
　　夏水瑶的母亲很慈祥，看见我之后并没有很生气，这态度反而让我愣住了。
　　“夏水瑶也在，你进屋吧。”

　　进了门，我才发现，夏水瑶竟然把一头长发剪短了，变成了一个小揪随意的梳在脑后。
　　“我家瑶瑶有话和你说。”夏水瑶的母亲笑了，她的笑里似乎藏着一份自信和半份怜悯，让我觉得好像不太妙。
　　夏水瑶低着头走了过来。
　　我微笑道：“宝贝，新发型很好看。显得你乖乖的。”
　　“谢谢。”夏水瑶说道：“周采梦，我们班主任知道我们的事情了。也找过我妈妈和你妈妈了。我这几天想了好久，我觉得，我们确实不太合适。”

　　“啊？”我愣了一下，装作没听清，想让她重新开口，收回刚才的话。
　　“对不起，周采梦。”她低头声音哽咽的说道：“我...我想继续上学，我想考大学...然后找个男孩结婚......”
　　我的眼睛忽然一阵酸胀，疼的厉害。我深呼吸了一下，泪水被我强行压制了回去。
　　“没关系。”我声音都哽咽了，可是还是在强装温柔：“你是自愿的吗？”

　　夏水瑶点了点头。

　　“那就好。”我后退了一步，微笑道：“那祝你成功。”
　　夏水瑶的母亲打开了门，用眼神示意我该出去了。

　　两天后，夏水瑶就搬了家。这个我最爱的女孩就这样来也匆匆去也匆匆的消失在了我的生活中。

　　我好像做了一场弥天大梦，如今就是梦醒时分。
　　我不想醒。
　　我的意识有些不清醒了，路边的小野猫喵喵的叫着，轻轻地跳上了台子上。我看着可爱的小猫，忽然就伸出了手。

　　我没想揉它，而是想掐死它。
　　但是下一秒，我就颤抖的闭上了眼睛。
　　我这是怎么了？
　　我疯了吗？

　　我带着一身的失魂落魄，回到了家里。
　　我妈怒气冲冲的揪着我的衣服，一顿怒骂后，带着我去了医院。
　　我站在马路上，看着远处的精神病院，我说道：“同性恋不是病，这里不治的。”
　　“你赶紧把这个破病给治好，赶紧找个人嫁了！！”我妈揪着我的衣领：“你这个赔钱货！要不是因为你，我早就和你爸离婚了！！我养了你这么多年，你就这么报答我的吗？！”

　　我被母亲拽着，麻木又机械性的跟在她后面：“我也不想被你生下来。”

　　她没听见。

　　母亲把我是同性恋的事情说了一遍又一遍。而医生却只是给我诊断出了轻微的抑郁症倾向。
　　最后，医生给我下了结论：“同性恋不是病，您女儿很健康，反而如果您继续这样带着她四处看医生，她可能会患上抑郁症。”
　　我妈一声怒喝：“我管她抑郁不抑郁的。我就想要她赶紧给我找个男人嫁了滚远点！！”
　　我戴上了连衣帽，无视了正在和医生讲话的母亲，独自走了出来。
　　走廊上的人们目光如炬，又如刀子一般刻在我的身上。周围窃窃私语的议论声不停的往我的耳朵里钻。
　　我烦躁的打开手机，下意识就给夏水瑶发了一个小表情包，可下一秒却发现夏水瑶竟然已经把我给删了。

　　血红色的感叹号深深地刺痛了我的眼睛。

　　身后是母亲的抱怨和责骂的声音，
　　——“我真后悔生了你！！丧着个脸干什么跟个死人似的！？”

　　身边是路人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议论声
　　——“那个小姑娘是同性恋啊？”
　　——“我看找个男的操一顿就好了！”

　　我在回想，这个世间有什么能让我留恋的。
　　我瞬间就得到了答案——没有。

　　我从六楼的窗户往下看。
　　坠楼，太难看了。

　　马路上车流众多，车来人往。
　　被车撞死，也很难看。
　　而且人家司机会觉得晦气的。

　　我想吊死，像个钟摆一样挂在我母亲的床头。让她每次午夜梦回之时都会后悔她说的所有的话。

　　但显然，这些都不可能。

　　这天周五，我特地在夏水瑶的学校门口堵着她。
　　夏水瑶拿着几本书出来了。我连忙拦住了她。
　　“周采梦？”她明显的愣住了：“真巧。”
　　“不巧，我特地等你的。”我说道。
　　“谢谢。”夏水瑶说：“有事吗？没事我还有课后辅导班要上。”
　　“你...”我忽然有些哽住了。
　　夏水瑶推了推眼镜，侧对着我说道：“我喜欢过你。不过现在我已经不喜欢你了，我只想学习。我们不是一路人，你以后还是不要再来找我了，我会很困扰的。”
　　说罢，她连给我说话的机会都没有，直接就走了。
　　她的态度很决绝，目光中透露的也不是为难，而是坚定不移和对我的厌烦。
　　夏水瑶这么做其实是对的。她跟着我得不到任何东西，反而我还会作为一个累赘，一个污点拖累了她。
　　夏水瑶没错。

　　我心如死灰，看着夏水瑶的背影渐渐远去。

　　而后，我就拦下了一个出租车。

　　海边的风很大，吹的我都快站不住脚了。
　　我这辈子最讨厌的就是游泳了。
　　四周都是水，毫无漂浮物，绝望又无助。
　　此刻，海水很蓝，海风咸咸的，海浪一朵朵的拍打在我的脚上。
　　我走了进去。

　　为什么是海呢？
　　因为她叫夏水瑶，里面有个水字。
　　于是，我就把水当做我的摇篮，想好好的睡一觉了。
　　深海之中，冰冷又刺骨，绝望又窒息。
　　阳光透不进来，我只觉得我好像已经和这一片大海融为一体了。

　　夏水瑶啊，你这辈子再也不会遇到第二个周采梦了。